耿中天推推眼鏡架兒,衝大家招招手道:“好,大家請安靜,都坐下吧。”
衆人都坐下了。
楚天舒讓王永超給黃臘生他們搬來了幾把摺疊椅,請他們也列席會議。
耿中天宣佈繼續開會後,黃福霖搶着發了言,說:“楚書記,耿縣長,這事是黃臘生他們挑起來的,我作爲浮雲鎮的鎮黨委書記,首先要承擔責任,我請求縣委縣政府的處理。”
左天年和薛佔山也緊接着說,這事他們鄉鎮的村幹部和村民也都參與了,他們也願意接受組織處理。
黃臘生馬上跳了起來,叫道:“那怎麼行,事情的確是我挑的頭,怎麼能賴到你黃福霖頭上去呢,楚書記,要處理就處理我吧,只要市領導滿意,把我這個村支書撤了,我毫無怨言。”
“臘生大哥,你別急,因爲這件事處理福霖,說不過去呀。”楚天舒看看耿中天和楊富貴,說:“你們說,是吧。”
耿中天馬上說:“楚書記說得對,這件事已經驚動了省市領導,責任不在福霖他們幾個身上,如果說有責任,我是代縣長,我責任最大,應該我去向市委領導承認錯誤,接受處理。”
楊富貴立即反對說:“不行,中天,正因爲你是代縣長,這屎盆子更不該你來頂着,我是分管維穩工作的副書記,還是由我來擔吧。”
從村幹部,到鄉鎮幹部,再到縣領導,大家都搶着要承擔責任,這讓楚天舒十分的感動。
在關鍵時刻,大家沒有相互推諉,更沒有刻意逃避,而是爭先恐後地主動要求承擔責任,這可是前幾任班子中從來沒有出現過的現象,可見,南嶺縣的班子現在是多麼的團結。
衆人齊心,其利斷金。
南嶺縣有這麼好的老百姓,有這麼好的一支幹部隊伍,有這麼好的一個領導班子,還有什麼困難不能克服,還有什麼工作不能做好呢。
楚天舒十分的感動,他想:能得到老百姓的愛戴,能得到班子集體的擁護,就算是升不了官,在南嶺縣幹一輩子,此生也無憾了。
想到這,楚天舒擺手示意讓大家安靜,然後緩緩地站起來,大聲說:“我是南嶺的書記,一把手,縣裡幹出了成績,功勞都記在我頭上,鄉親們還替我去市裡邀功,而縣裡有了差錯,責任都算在你們的頭上,天底下有這個道理嗎,沒有。”
大家互相看看,露出了震驚地表情,都不知道說什麼纔好了。
“大家都別爭了。”楚天舒繼續道:“事情已經發生了,鄉親們也是出於好心,我的意見是不再糾結了,無論省市領導對這件事怎麼看,我們都坦然接受,如果非要說有什麼責任的話,那也該我這個書記來承擔,與大家無關。”
耿中天推推眼鏡架兒,張張嘴,還想說什麼,但被楚天舒用手勢制止了。
黃臘生是個炮筒子脾氣,他又叫了起來,說:“楚書記,我們犯的錯,也不能把賬讓你背起來啊,真要是領導爲難你,我……我就豁出去了,非要去市裡省裡討個說法。”
“對,算我一個。”王貴田和錢文忠也跟着叫了起來。
黃福霖忍不住向黃臘生揮揮手,銳聲道:“臘生,別jb吵吵了,你們還嫌給楚書記添的亂不夠多,不夠大麼。”
黃臘生等人耷拉着腦袋,低下了頭。
“情況都清楚了,今天的會就開到這裡吧。”楚天舒笑笑,說:“大家也別瞎琢磨,該幹啥幹啥,我下午去市裡一趟,當面向伊書記彙報,中天,散會吧。”
耿中天只得說:“好吧,散會了。”
衆人呼呼啦啦出去了。
散會後,耿中天跟着楚天舒來到辦公室,進門就說:“楚書記,外面的議論很多,你就這麼去,會不會對你有影響啊。”
楚天舒站住了,望着耿中天,問道:“中天,你是不是想說,這事會不會影響我當選副市長。”
“是的。”耿中天點頭,說:“我跟你一起去吧,伊書記真要責怪下來,也好有個退路。”
“不用。”楚天舒斬釘截鐵地說:“領導讓我當這個副市長,我也要當得堂堂正正,不能以犧牲同志們的利益爲代價,如果說非要有什麼退路的話,我願意繼續留在南嶺縣,帶領大傢伙一塊兒奔小康。”
吃過午飯,楚天舒坐上馬國勝的車,趕往青原市,抵達市委大院的時候,正好剛剛上班。
路上,楚天舒與範亦兵聯繫過了,知道伊海濤和葉慶平今天上午從省城彙報工作回來了,下午伊海濤沒安排其他的工作,正好有點空,可以接見楚天舒。
楚天舒直接去了書記辦公室,向伊海濤彙報請願書的來龍去脈,說明這是村民們的自發行爲,沒有摻雜他本人和縣委縣政府班子任何意見,並一再表態,堅決服從組織的一切安排。
伊海濤靜靜地聽着,始終沒有說話,直到楚天舒說完了,還沉吟了片刻,才說:“天舒,我相信你還不至於如此幼稚,有什麼想法不好跟我講,還需要通過老百姓的嘴巴來說。”
聽到這句話,楚天舒感到有些溫暖,畢竟是老領導,對自己是瞭解的,也是信任的。
“但是,人言可畏啊。”伊海濤停頓了一下,又說:“天舒,網上和傳言你也看到聽到了一些吧,很多人喜歡透過現象挖本質,願意站在自個兒的立場解讀真相,有時候也令人哭笑不得,你看,我跟你彭老師過不到一塊兒去了,還不是有人說我是喜新厭舊,呵呵,你說,這是哪跟哪呀。”
伊海濤說得有些不着邊際,楚天舒聽得雲裡霧裡,不知道這會兒說的是家事還是公事,自己應該怎麼說纔好。
從伊海濤那裡告辭出來,範亦兵把楚天舒迎到他的辦公室,關切地問:“天舒,沒挨批評吧。”
楚天舒說:“沒有。”
範亦兵遲疑了一下,嘻皮笑臉地問:“是不是該回來繼續當我的領導了。”
楚天舒開玩笑說:“我現在是正處級,你是副處級,難道我現在就不是你的領導嗎。”
範亦兵笑道:“嘿嘿,領導是領導,可還不是直接領導嘛,我問的是,你是不是要回來當我們的直接領導。”
“拉倒吧。”楚天舒說:“我在南嶺縣過得挺滋潤,不想回來搶你的位置。”
“哪裡呀。”範亦兵說:“我是說,伊書記沒跟你說讓你回來當副市長。”
楚天舒把臉一沉,說:“亦兵,這話可不能亂說,外面本來一輪就很多呢。”
範亦兵忙點頭稱是,不敢再多問了。
楚天舒又去了葉慶平的辦公室。
坐下來之後,葉慶平問:“天舒,見過伊書記了,談得怎麼樣。”
楚天舒想了想,才說:“還好,伊書記讓我注意點外界的影響。”
隨便扯了扯請願信的事,葉慶平說:“天舒,伊書記很關心你,這個我還是比較清楚的。”
話只能這麼隱晦地說,楚天舒也只能含糊地答:“葉市長,你們都很關心我,我心裡有數。”
葉慶平笑笑,說:“有數就好,有數就好。”
跟葉慶平談完了,楚天舒仍然沒從他們的話裡琢磨出個所以然來,又信步轉到了簡若明的辦公室。
簡若明親自給楚天舒泡了茶,拉着他坐在沙發上,悄聲問道:“天舒,伊書記跟你說了嗎。”
楚天舒抱着杯子,詫異地問:“說什麼。”
簡若明白了他一眼,假裝不悅地說:“天舒,這個時候了,你還瞞着我呀。”
楚天舒一頭霧水:“明姐,我真不知道我瞞了你什麼。”
簡若明見楚天舒一臉的疑惑,半信半疑地問道:“副市長的事,伊書記沒跟你說過,你不會跟明姐也講組織原則,保密吧。”
“呵呵。”楚天舒苦笑了兩聲,說:“明姐,我跟你還講什麼組織原則啊,這事,真沒人跟我提起過。”
“哦。”簡若明想了想,又問:“慶平呢,他跟伊書記一起去省委彙報的,他也什麼都沒說。”
“沒有。”楚天舒搖搖頭,說:“他只跟我說,他和伊書記很關心我的。”
簡若明站了起來,不滿地說:“一點底都不向你透,這叫什麼關心,天舒,依姐看,這事有點懸乎。”
“沒事,我還年輕。”楚天舒輕巧地轉移了話題,問道:“明姐,你出任常務副市長,這個不懸乎吧。”
“伊書記和慶平私底下都跟我溝通過了,不會有太大的變化。”簡若明還不依不饒,說:“天舒,按理說,都這個時候了,你的事也應該有點說法呀。”
“嘿嘿,他們是主要領導,不好像明姐這樣太直接吧。”楚天舒笑道:“再說了,不管他們怎麼關心我,也比不過明姐更關心我呀。”
“又貧嘴了不是。”簡若明用手指點點他,認真滴說:“天舒,說句不該說的話,要不是你,他們不可能有今天,如果你的事,他們還不關心到位,別說南嶺縣的老百姓要替你抱不平,明姐也要替你委屈呀。”
“明姐,可別這麼說。”楚天舒也站了起來,心裡涌出一股暖流,他看着簡若明,激動地說:“我能走到這一步,也多虧了明姐你呀,要不是你,我現在可能還在國資委打雜呢,所以,你進步了,我就很開心,我早晚也會進步的。”
一番話,說得簡若明眼睛有些溼潤,她望着窗外,幽幽地說:“天舒,你的事,我絕不會袖手旁觀,更不會坐視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