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海濤問道:“小楚,當了一天的秘書,感覺如何。”
楚天舒如實回答道:“嗯,有點累,比我想象的要複雜得多。”
“你能認識到其中的複雜性就好。”伊海濤頗爲認真地說:“小楚,我把調到身邊來,不是僅僅需要一個秘書,而是需要一個助手啊。”
“嗯,明白了,師傅。”楚天舒點了點頭,心裡還是有幾分激動。
“你這一聲師傅,還真讓我覺得,我現在的處境有點類似於當年的唐僧了。”伊海濤深有感觸地說:“身負着去西天取經的重任,沿途等着的是衆多的妖魔鬼怪和九九八十一難,還不一定能不能修成正果。”
楚天舒誠懇地說:“師傅,我沒有孫悟空除魔降妖的能耐,但是,做一個牽馬挑擔一直跟隨師傅的沙僧還是沒問題的。”
對於楚天舒表達出來的忠心,伊海濤是滿意的,他嚴肅的面孔上露出了些許微笑,說:“要我看,孫悟空也是在取經路上鍛鍊成長起來的,他最早也不過就是一個弼馬溫,比沙僧和八戒的官職低多了。”
楚天舒當然聽得懂伊海濤話裡的意思,明白他對自己寄予的厚望,不由得倍受鼓舞,一股士爲知己者死的豪情在胸中激盪,他動情地說:“是啊,孫悟空要是沒有唐僧的搭救和感化,還不就是一隻被壓在五指山下的猴子。”
“呵呵,扯遠了,扯遠了。”伊海濤笑了笑,說:“小楚,你在指揮部和開發區都呆過,以後你重點關注一下這兩項工程的進展情況,江北開發區申報省級開發區,商貿圈的規劃建設就是當前的兩座火焰山,無論多麼艱險,我們也得爬過去。”
楚天舒信心十足地說:“我相信,有師傅領着,一定能爬得過去。”
這是伊海濤在明年換屆之前必須要做出來的兩大政績,困難再大也只有迎難而上。
伊海濤接着說:“另外,有機會的話,和各區縣機關部室的主要負責人也多多聯絡,這對你今後的成長是有好處的。”
伊海濤說的簡明扼要,看似只是對楚天舒的關心,實際上用意比這更加的深遠。
青原市當前的政局好比幾大高手在隔空博弈,要想獲勝,不僅要能在上面呼風喚雨,也要在下面扎穩根基,上面沒人遮風擋雨,固然要成爲落湯雞,下面如果沒人支撐局面,同樣也會人仰馬翻。
畢竟,市長是要靠人大代表們投票選出來的。
局外人看來似乎只是走個程序,但是,這個程序要走得不順暢,會給省裡來督陣的領導增加很大的壓力。
凡是預則立,不預則廢。
等到要開人大會了,恐怕連臨陣磨槍的機會都沒有。
伊海濤獨自空降到青原市擔任常務副市長,幾乎是單槍匹馬,孤身一人,經過這幾年的經營,雖然身邊有了幾個能幹實事的幹部,但是,還不足以與土生土長的唐逸夫多年形成的勢力相抗衡。
如何把那些等待觀望的官員拿捏成一股力量,也需要相當大的政治智慧。
伊海濤需要楚天舒去做的,就是在其中起到穿針引線的作用。
要做到這一點,比做好兩大政績工程還要難。
不過,楚天舒還得中規中矩地回答:“謝謝師傅提醒,我會注意的。”
伊海濤說:“算了,這師傅聽上去也挺彆扭,你是在要叫,還是叫老師好些。”
楚天舒答應了,談話就此適可而止。
楚天舒告辭出來,就看見那輛奧迪A6已經停在了門口。
萬國良看見楚天舒出來,唰地打開了大車燈。
“老萬,麻煩你了。”楚天舒拉開車門,坐在了副駕駛座上。
萬國良問道:“不麻煩,楚秘,去哪。”
“丹桂飄香。”
“楚秘,好地方啊。”
楚天舒說:“我都喊你老萬,你還是叫我小楚吧。”
“嗯,好吧。”萬國良的車開得很穩當,輕輕一甩盤子,沒什麼感覺就掉了個頭,“小楚,謝謝你啊,你送的鋼筆,我家兒子好喜歡呢。”
楚天舒笑道:“呵呵,一支普通的筆,不值幾個錢。”
“嗯,可不能那麼說。”萬國良將車開出了小區,說:“我跟我兒子說,你知道這是誰送的嗎,這可是臨江大學的高材生,我們市長的秘書叔叔送的,你猜我兒子怎麼說,他說啊,將來他也要考臨江大學,給市長省長當秘書。”
看得出來,萬國良說起兒子話就多一些,神情和語氣中充滿了驕傲。
“好啊,有志氣。”楚天舒豎起了大拇指,說:“老萬,你有個好兒子,將來一定會有出息的。”
萬國良咧咧嘴,說:“嘿嘿,我也不指望他有多大出息,能跟你一樣,考上臨江大學就滿足了。”
“肯定沒問題。”楚天舒坐在車上,有一搭沒一搭和萬國良閒聊着,“老萬,你兒子上高中了吧。”
萬國良說:“嗯,剛上高一,還有兩年高考。”
楚天舒說:“哦,那也是大小夥子了,這兩年也夠你操心的。”
“沒事,只要他能考個好大學,再苦再累也值啊。”萬國良說:“我就一開車的,沒別的能耐,他要是不爭氣,我是一點辦法都沒有的,要是能考上臨江大學,到時候畢業我也好向老闆開個口,幫忙給找份待遇高一點的工作。”
楚天舒開玩笑說:“老萬,你多慮了,你兒子那麼有志氣,找份工作有啥難的,說不定啊他出國留學,給你找個洋媳婦回來。”
萬志良嘿嘿地笑了。
說話間,車已經到了丹桂飄香,楚天舒本來打算就在小區門口下車,但萬國良堅持要把楚天舒送到家門口,說認好了門,明天早上七點再來接他。
進了房間,楚天舒就拿了衣服進衛生間洗澡,剛要塗抹洗浴液,放在客廳裡的手機響了,楚天舒怕是伊海濤或者其他的領導打來的,便光着身子出來看了一眼,見是一個陌生的號碼就沒有搭理,跑回衛生間繼續洗。
一天來,祝賀或者問候的電話和短信不少,有熟悉的,見過一面的,也有八竿子打不着的,這種陌生的電話,楚天舒接過幾個,對方磨磨唧唧地介紹好半天才能搞清楚到底是誰,所以,再後來,楚天舒就不再接這種陌生的來電了。
洗完了,把換下的衣服扔進洗衣機,加了洗浴液,設定了洗滌的方式,“桃花朵朵開”的鈴聲又響了起來。
楚天舒跑過去一看,還是剛纔那個號碼,便沒有接的興趣,又不好直接掐了,只好跑到陽臺上躲了一會兒清靜。
衣服洗好了,楚天舒把衣服晾曬在陽臺上。
手機又響了,還是老號碼。
這誰呀,真他媽頑強,楚天舒琢磨着這破電話要不接,一晚上都不得安寧,又擔心領導臨時有事找,也不敢關機,只好硬着頭皮接了。
女聲,一個好聽的女聲。
聲音很清脆明亮,有一種山澗溪水淙淙作響、晶晶閃閃的效果。
不過,聲音好聽,話卻不太好聽。
楚天舒剛喂了一聲,就聽到她叫道:“楚天舒,你好牛逼哦,剛當了小秘書,電話都不接了。”
能直呼自己的名字,還知道自己剛當了秘書,這應該是熟人,聽這說話的口氣,也不像是來祝賀和問候的。
“不好意思,剛纔在洗澡。”楚天舒皺了眉頭,把手機拿得離耳朵遠一點,免得讓聲音刺激了耳朵。
對方的聲音曖昧了起來:“喲,洗的時間可夠長的呀,是一個人洗的還是兩個人一起洗的啊。”
楚天舒聽得頭皮發麻,一個女士跟一個男人說出這種話來,也太放肆了吧。
他用公事公辦的口氣問道:“請問,您哪位。”
“你猜猜看呀。”女人依舊是嬌滴滴的聲音。
楚天舒的第一反應是寧馨,因爲她經常搞這種小小的惡作劇,但是,她的聲音楚天舒記憶深刻,她完全不可能會以爲楚天舒弱智到連她的聲音也辨別不出來的地步。
楚天舒想了想,說:“猜不出來。”
“你個小壞蛋,佔了人家的便宜這麼快就忘了。”女人的聲音無限幽怨地說道。
“這個……我真不知道你是誰。”楚天舒苦笑着說道,印象中好像最近沒佔過哪個女人的便宜。
對方不滿意了,說:“楚天舒啊楚天舒,你讓姐姐我說你什麼好呢,說你官僚吧,你的官職又太小,說你貴人多忘事吧,你還真有點賤。”
姐姐,我哪裡冒出個姐姐來了。
突然,楚天舒的腦子裡閃過了一個靚麗的面孔:嶽歡顏。
對,錯不了,就是她。
除了這個妖女,哪個女人敢開這麼放肆的玩笑。
楚天舒怎麼也想不到她竟然會主動給自己打電話,而且,還是晚上九點多鐘。
他嘴角一挑,好像透過手機屏幕就能看到嶽歡顏臉上的不悅,暗道:既然你挑釁上門了,那我就跟你玩玩兒吧。
看楚天舒沒回答,嶽歡顏以爲他在苦思冥想,便用溫柔的聲音問道:“喂,楚天舒,想起姐姐我是誰了吧。”
楚天舒故意不做聲。
嶽歡顏聲音又大了起來:“喂,楚天舒,你啞巴了,怎麼不說話。”
楚天舒用播音的語速回答:“您好,您所撥叫的用戶正在認真思考。”
嶽歡顏果然來了興趣,說:“嘻嘻,有意思,那你快說,姐姐我是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