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
短短千把字的大綱和小標題,祝庸之又花了足有一個多小時,從標題到觀點都重新進行了細緻的梳理,稿紙的空白處,做滿了各種各樣的記號,增加了許多提示性的關鍵詞,看得出來,祝庸之的態度十分認真和投入,
一旁的寧馨看的是目瞪口呆,她以無比虔誠的眼神看着祝庸之,悄悄與楚天舒耳語道:“哥,看見沒有,不喝酒絕對沒這效果。”
楚天舒頻頻點頭,內心充滿了崇拜和感激,
“好,大致就這樣了。”祝庸之終於放下了筆,
看着祝庸之表現出來的自我欣賞和陶醉的樣子,足以讓楚天舒歡欣鼓舞,
“不過,小楚,還有幾條注意事項我必須提醒你。”祝庸之站了起來,
楚天舒知道,祝庸之所說的注意事項,比寫在紙面上的內容更爲重要,也最具指導意義,絕對是畫龍點睛之語,
他掏出本子,準備洗耳恭聽、認真記錄,
酒喝得越是盡興,祝庸之的熱情就越是高漲,
“既然是調研報告,文章當然要結合青原的實際,但不能太過於拘泥,要敢於放眼全省乃至全國,視角太狹小,就沒有高度,就不具說服力,就缺乏影響力,試想,一個具有遠大政治抱負的市長,其文章應當與他的胸懷、視野相彷彿,大氣磅礴,高瞻遠矚。”
“這是其一。”面對楚天舒與寧馨,祝庸之就像站在大階梯教室裡那樣,聲音宏亮,目光如炬,滔滔不絕口若懸河,肢體語言也是豐富多彩,
楚天舒和寧馨都在快速地做着記錄,
“其二,南書記和喬省長來省裡兩年多一點,這是一個很重要的時間概念,看似與文章無關,但其中蘊含着重大的政治意義,弄不好就可能因小失大,因此,這篇文章裡,但凡涉及省內數據和事例,正面的就儘量選擇近兩年來的,反面的則必須避開這個時段,否則,就容易出犯方向性的錯誤。”
從祝庸之的侃侃而談中,楚天舒感受到了他的政治敏銳性,這也說明,他這個省委黨校的客座教授,價真貨實,名不虛傳,
此時的指點已經超越了學術指導,而是具有卓越的政治高度;不是單純就文章說文章,而是拋開文章本身,設身處地地站在了一個地級市長的角度在思考和論證,
“其三,寫文章選事例,只是爲了說明、佐證論點,不是一味的表揚先進,這裡面也大有學問,我建議你去分析一下XT市,它是HN省的偏落後地區,經濟總量與青原也有差距,可那是喬省長在HN省親自抓的一個農村經濟發展的典型,那裡不寫你還寫哪裡,還有KT縣,是南書記當年下放的地方,他是從那裡起步走上政壇的,也可以多引用一些那裡的素材嘛。”
楚天舒簡直要五體投地了,他一直以爲,祝庸之只是一個困在象牙塔裡的大學教授,沒曾想他對於政治體制和官場習氣如此的熟悉,真可謂是招招都點在了穴位上,葉慶平建議請祝庸之出馬,可見也是非常的有眼光,
……
楚天舒自以爲文筆不錯,在國資委當主任時就開始寫官樣文章,曾經得到過唐逸夫等人的誇獎,進入市府辦公廳之後,也算得上是一把好手,但是,方纔聽了祝庸之的一席話,才終於認識到什麼叫小巫見大巫,什麼叫高人面前相形見絀,又什麼纔是真正的文章大家,
祝庸之講的這些內容,已經完全遠離了課堂,超越了理論,與官場實際密切貼合,眼光之犀利非常人所能比擬,
這一通知心貼肺的點撥,讓楚天舒如癡如醉,也令寧馨興奮不已,
通篇文章的大綱和小標題,包括關鍵提示詞,還有這些不成文的指點,一切都圍繞省長喬明鬆的核心思路與最新意圖,緊緊抓住農工貿緊密銜接,產加銷融爲一體,綠色生態與休閒旅遊相結合等等熱點和新鮮話題,既符合伊海濤當前召集政府工作的職責與未來的市長身份,又貼近青原市的實際且具有宏觀指導性,立意高遠而不虛幻空洞,大氣磅礴而不稍有逾越,
不僅如此,祝庸之又囑咐楚天舒回去寫作時,多從網上搜索一些省長喬明鬆近期的重要講話,同時開列了一些需要借鑑的理論文獻,
臨別,祝庸之還拍了拍楚天舒的肩膀,關切地說:“小楚,寫這麼大塊的文章,所費精力很大,若是寫出真功,肯定會耗費大量心血,最終好似生一場大病哩,你要辛苦了,別忘記注意休息。”
“謝謝老師。”楚天舒聽了很感動,眼睛立馬就有些溼潤,祝庸之畢竟寫過大篇幅的理論文章,又是師長輩人,不僅知道寫作中的種種甘苦,而且也非常愛惜人才,“老師,非常感謝,您早點休息,我們告辭了。”
兩人告辭出來,寧馨問:“哥,去哪。”
楚天舒左右看看,說:“你回宿舍吧,我去……虹橋公寓。”
虹橋公寓就是向晚晴的公寓房所在地,向晚晴給了他一套備用鑰匙,週末只要來臨江上課,楚天舒都住在那,
“你看看這都幾點了。”寧馨把楚天舒給她的手錶摘下來,遞到楚天舒的鼻子底下,
楚天舒一看,已經是晚上十一點了,
這個時候女生宿舍關了門,寧馨真心怕被管宿舍的阿姨一番嘮叨,而且,這兩天混在傳銷窩點,還沒好好洗過澡呢,
“我跟你去虹橋公寓。”寧馨拉住楚天舒的手,略帶撒嬌地說:“你聞聞,我頭髮是不是都有餿味兒了。”
“好吧。”楚天舒勉強答應了,
這個時候讓寧馨回宿舍,就是叫開了門,又上哪洗澡去呢,
經過了在新荷的兄妹同房,他並不擔心寧馨會有出格的舉動,只是害怕向晚晴知道他把別的女人帶回了虹橋公寓會有想法,
兩人打的回虹橋公寓,
路上,嶽歡顏打來了電話,調侃道:“小弟弟,你又逃學了,編個理由唄。”
楚天舒笑道:“突然意外,這個理由夠充分不。”
“不夠,你明明來了臨江,竟然不來上課,老實交代,是不是又泡妞去了。”嶽歡顏說:“哼,小心我向彭老師告狀哦。”
“姐姐,別那麼陰險好不好,好歹我們還是同桌。”楚天舒衝寧馨擠擠眼,反戈一擊道:“呵呵,這麼晚了還沒睡覺,是不是在等華宇的電話呢。”
“拉倒吧,煲電話粥是你們年輕人的浪漫,姐姐一大把年紀,早過了膩膩歪歪的時代了。”嶽歡顏似乎有些不耐煩,說:“我聽華宇說,摩丹投資集團遇到了大麻煩,最近很忙,很少給我打電話了。”
楚天舒問:“大麻煩,有多大呀。”
嶽歡顏不無擔憂地說:“好像是蘇浩文的爹聯合其他股東發難了,摩丹投資又到了動亂的關鍵時刻,華宇已經被他舅舅召回了法國,準備全盤接手集團的業務。”
楚天舒說:“姐姐,你趕緊過去幫他一把吧。”
嶽歡顏不悅地說:“怎麼的,楚天舒,姐姐哪兒得罪你了,你這麼着急想把姐姐打發出去啊。”
楚天舒叫屈道:“姐姐啊,你真是不講理,我這不是關心你嗎。”
“少來。”嶽歡顏突然換了一副甜膩膩地口氣,說:“你要真關心姐姐,就過來陪姐姐說話睡覺。”
“姐姐,求求你,饒了我吧。”楚天舒把手機交給寧馨,
寧馨笑道:“歡顏姐姐,你想我哥了。”
嶽歡顏羨慕地說:“寧妹妹,你比姐姐幸福多了,這麼晚了你哥還陪着你,可憐啊,姐姐一直都是孤家寡人,寂寞難耐呀。”
寧馨笑道:“嘻嘻,我哥不是說了,你趕緊找華宇哥哥去,不就不寂寞了嘛。”
“得。”嶽歡顏無奈地說:“你們兄妹倆合起夥來欺負姐姐,算了,姐姐只有抱着枕頭哭到天亮了。”
寧馨乖巧地說:“姐姐,你別說得那麼悲慘好不好,要不,妹妹過來陪你,行不。”
“謝謝啦,你們兄妹倆也難得在一起,姐姐就不當拆散你們的王母娘娘了。”嶽歡顏開朗地笑了:“妹妹,你放心吧,姐姐早已習慣了。”
掛了電話,虹橋公寓到了,
還沒等進門,楚天舒的手機又響了,他心想肯定又是嶽歡顏打過來的,正琢磨着怎麼跟她解釋,等他想好了說辭,拿起電話一看,卻是黎萌打來的,
楚天舒就趕忙接通了,耳邊就傳來黎萌脆生生的聲音:“哥,我有一道數學題要向你請教。”
楚天舒大吃一驚:“萌萌,累了兩天了,這麼晚了還不休息啊。”
黎萌說:“哥,怎麼能休息呢,我得把損失的時間奪回來。”
“好吧,好吧。”楚天舒忙換鞋,從電腦桌上拿來紙筆,握着手機趴到桌子上,用牙齒叼開筆帽,吐到一旁,笑吟吟地說:“萌萌,你讀題吧。”
大學畢業都好幾年了,對於高二的數學題,楚天舒丟的時間太長,實在是有點勉爲其難,他只得又把手機交給寧馨:“萌萌,哥一時半會兒還真鬧不明白,你彆着急啊,讓你寧姐姐幫你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