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關鎮衛生院的改制成功,大大推動了南嶺縣醫療體制改革的進程。
那些長期發不出工資的鄉鎮衛生院,職工們自發地來到縣城,向衛生計生委反映問題,提出建議,強烈要求儘快進行改制,早日從朝不保夕捱罵受窮的困境中擺脫出來。
短短的一週時間,各級鄉鎮衛生院的改革方案出臺了,南嶺縣醫療體制改革全面鋪開。
形勢喜人,形勢也逼人。
餘錢坤很盡力,白存禮也表現得很努力,但是,各個鄉鎮衛生院相距甚遠,情況又各不相同,光靠他們兩個東跑西顛還真忙不過來,這個時候,楚天舒就有點想念在黨校學習的耿中天了,他要是在家,很多事就不一定要楚天舒親力親爲了。
付大木這些天似乎也沉寂了許多,在醫療體制改革的問題上沒有從中作梗,政府方面的工作也沒給楚天舒找麻煩,用柳青煙的話來說,想必這裡面沒有觸及到他和他的小集團的核心利益,所以,犯不着處處與楚天舒作對。
城關鎮衛生院改制之後,一夜之間,南嶺縣的醫療衛生改革被炒得熱火朝天,從市級報紙到各種小報、省報,甚至外省的大小報刊,直到國家級媒體幾乎都有報道,在社會各界引起了較大的爭議,有贊同也有質疑,有指責也有支持。
來自南嶺縣的告狀信如雪片一樣飛到省市各級醫療衛生系統的領導手裡,告狀信的內容大同小異,無非是列舉南嶺縣在醫療體制改革中,楚天舒武斷專橫,聽不進廣大職工羣衆的呼聲,對持不同意見者打擊報復,造成國有資產大量流失。
在當時,正如常以寬研究的那樣,全國範圍內還沒有出臺任何關於醫療領域改革的政策,楚天舒在南嶺縣實打實地動起來了,作爲主管部門的省衛生廳沒有正式的表態,也就意味着他們對南嶺縣的做法還存有疑問。
很多的媒體記者想採訪楚天舒這個焦點人物,他都讓茅興東帶着宣傳部的人去應付,南嶺縣第一個吃了醫療改革的螃蟹,在業界內外存在爭議的情況下,楚天舒保持了他一貫的風格和主張:幹了再說。
身邊有個當記者的向晚晴,楚天舒對於新聞界炒話題的手法一清二楚。
現在急於勾引眼球的不良記者太多了,採訪的時候吹得天花亂墜,等到發報道的時候就斷章取義甚至歪曲本意,以達到製造轟動效應的目的,娛樂界人士巴不得有機會上頭條,管它正面負面都無所謂,官場人士與媒體打交道,還是小心爲妙。
這天上午,大約十點左右的樣子,楚天舒正在接向晚晴的電話。
向晚晴告訴他,她有一個大學時期的室友,名叫藍語茶,在新華社做記者,一次網上聊天中她獲悉南嶺縣醫療體制改革的消息,她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趣,想做一次專訪,讓向晚晴幫着聯繫南嶺縣的負責人。
她真不知道,向晚晴是這場改革主導者楚天舒的正牌女友。
楚天舒問:“是美女嗎。”
“當然是。”向晚晴說:“能進新華社的,絕對是校花級的人物,怎麼,你還有不良企圖。”
楚天舒說:“嘿嘿,如果她比你更漂亮,也說不好有什麼閃失呢,那樣的話,可也怪不得我,是你親自引狼入室的喲。”
“哼,你敢,。”向晚晴威脅道:“我和語茶做了四年的室友,她可是我們班的白天鵝,就算是你有什麼非分之想,只怕人家也看不上你這隻鄉里鄉氣的癩蛤蟆。”
楚天舒嬉皮笑臉道:“哈哈,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們班四隻小天鵝中的一隻,已經被我這隻癩蛤蟆吃到嘴了。”
“去你的。”向晚晴嗔道:“楚書記,你這算是答應了。”
楚天舒說:“那也未必,還得看那隻小天鵝的魅力夠不夠。”
“不跟你貧了。”向晚晴說:“反正我已經把話帶到了,能不能搞得定你,看她自己的本事了。”
剛把電話放下,楚天舒就看見付大木推門進來了。
楚天舒心裡咯噔一下,忽然有種夜貓子進宅的感覺,儘管如此,他還是起身招呼道:“大木縣長,你來了,請坐。”
付大木一進辦公室,門還沒帶上,就罵起了粗口:“楚書記,耿中天他媽的真不是個東西。”
果然感覺靈驗了,付大木帶來的準是壞消息。
楚天舒的表情很是吃驚,問道:“他怎麼了。”
付大木說:“剛纔陶玉鳴接到市局的電話,說耿中天把小姐帶到黨校宿舍裡去了,被臨江市的派出所抓了,現在轉到了市局和市紀委處理。”
楚天時聽得如晴天響了一雷,說:“把小姐帶到了黨校的宿舍裡,他哪來這麼大的膽子。”
付大木坐下,說:“老子氣就氣在他居然在黨校宿舍裡嫖娼,我以爲他真是個正人君子呢,原來是一個道德敗壞的流氓,簡直把南嶺縣政府的臉面都丟光了,楚書記,這樣的害羣之馬,一定要嚴懲。”
這就是付大木的特點,任何時候都不隱瞞他的“愛憎分明”。
楚天舒覺得蹊蹺,耿中天不至於如此色膽包天吧,敢把小姐往黨校宿舍裡帶,可是,付大木對耿中天再有成見,也不會編造這樣的假消息,而且他說是從市局傳過來的,恐怕不會是捕風捉影。
楚天舒沉住氣,並沒有過問詳情,只道:“大木縣長,既然已經轉到市裡了,那就讓市裡拿意見,我們等有了結論,再來討論怎麼處理,反正黨員幹部嫖娼,有很明確的處理辦法,應該不會弄出冤假錯案。”
付大木望着楚天舒,目光陰冷得像深山古潭,說:“楚書記,聽你這話的意思,好像怕冤枉了他。”
“搞錯了就糾正,沒搞錯就處理。”楚天舒不軟不硬地說:“不冤枉一個好人,不放過一個壞人,這是我黨的一貫原則。”
付大木說:“我想,市裡公安部門和紀委都已經介入,事實肯定是清楚的,縣裡要有一個正確的態度,一個副縣長出這種醜事,我這個縣長也沒臉見人了。”
楚天舒明白,付大木就是專門來傳遞壞消息並提前打預防針的:你不要企圖包庇耿中天,他未動聲色,說:“大木縣長,我打電話到市裡問一問,等了解清楚情況了,我們再碰頭。”
付大木自討了沒趣,剛要出門,迎面碰見了楊富貴,他問:“楊書記,有事嗎。”
楊富貴說:“沒事,沒事。”
楚天舒猜到楊富貴肯定是得知消息了,還以爲付大木不知道,想遮掩過去。
果然,付大木剛走遠,楊富貴就壓低聲音說:“楚書記,市紀委的人給我打了電話,說耿中天在省委黨校的宿舍嫖娼,這事,你信嗎,反正我是不信。”
楚天舒沒說話,只是搖頭而嘆,辦公室裡有竊聽器,不能在這裡商量事情。
楊富貴又說:“消息傳得很快,市裡已經議論紛紛了,有人就跟我講,老耿色膽再大,也不敢在省委黨校幹這種事,這是有人設的圈套,楚書記,你得想辦法幫幫老耿啊。”
聽得出來,楊富貴的話裡有點兔死狐悲的味道。
楚天舒敷衍道:“如果屬實,那也只能怪耿中天沒有警惕性,就算是人家要給他設圈套,也得他鑽進去纔有用啊。”
“話是這麼說,老耿人也是的,怎麼就鑽進去了呢。”楊富貴見楚天舒沒有議論的興趣,就責怪了耿中天幾句,出去了。
想着付大木那副幸災樂禍的神情,楚天舒堅信,耿中天被陷害了。
這多半就是付大木一夥設計出來殺雞給猴看的鬼把戲,上一次想通過搞霍啓明來整耿中天的陰謀沒得逞,這一次又鬧出一場縣長嫖娼的醜劇。
正想着,範亦兵打來了電話,說的也是耿中天在省委黨校嫖娼的事。
楚天舒問,伊書記已經知道了。
範亦兵說,知道了,省紀委已經通知了市委,讓市裡派領導去領人。
楚天舒當即腦袋就大了,付大木只說耿中天是被派出所抓了,沒想到已經驚動了省紀委,他忙問問,誰去了。
範亦兵說,郞書記。
楚天舒又問,伊書記有何指示。
範亦兵說,伊書記讓你和郞書記聯繫。
放下電話,楚天舒不放心,又連忙給省委組織部市縣幹部處的處長許文俊打電話詢問此事。
徐文俊說還不清楚,讓他等一下,他馬上去問問。
一會兒徐文俊就將電話打過來了,告訴楚天舒說,真有這件事,省紀委已經責成市紀委將人帶走了。
楚天舒眼前發黑,在心裡叫了幾個不可能,不可能,就想着即刻通知杜雨菲,準備帶她一起去市裡,看如何搭救耿中天。
剛抄起電話要給杜雨菲發信息,但馬上又停住了。
楚天舒轉念一想,暗暗告誡自己:沉住氣,彆着急。
付大木這麼着急告訴自己消息,難道僅僅是看耿中天的笑話出自己的洋相嗎,他是不是巴不得我立即去搭救耿中天,這裡面會不會還有其他的陰謀。
醫療體制改革正處於攻堅的關鍵時刻,凌雲集團的先鋒客運剛剛站穩腳跟,可容不得有半點閃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