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社回到前進小學的男生寢室時,發現樓梯旁有一對高考補習班的男女學生正擁吻着,“噝噝”聲象兩個在咬架的老鼠。前進小學爲創收撈外塊,除把教室租給我們兩間當寢室外,還有幾間是辦高考補習班租用的。現在的學生早戀問題很嚴重,有的在初中就開始海誓山盟了。王社推開寢室的門,剛看完錄相回來的那8個人正在神侃。
“他,權爺幾個擰身就躲過子彈,伸手就把對手的槍奪過來了。車子一直開到山下,灰頭灰臉的權爺拿着車搖柄說,在我們那車把是不會壞的。整個人踏着水面狂跑,把拿槍對他瞄準的美國兵都驚得忘記了開槍。”吳辰說,“還是外國片子看着過癮。”
“一個女的怎麼會騎在男的身上抖動?”張新宜問。
“刀!那是一種交合姿勢,你張新宜B大隊書記出身怎麼會懂?”崔建華說,“老土一個。”崔建華的口頭禪是“刀”,說話前習慣先說一個“刀”字。
“交配有口巧交,肛的交,倒插揚柳,排山倒海,還有人與,老漢推車,小驢推磨,花樣多着呢。”吳辰說,“老張,哪天有時間的話我領你看這些片子才過癮呢。不過,你是黨員,又是班長,不知看後會受何影響?,你不象我們老百姓自由呀。”
“刀!我在長江飯店幹過一個白板的婊子,張新宜班長,你知道什麼是白板吧嗎?”崔建華說,“白板就是一根毛都沒有。”
屋內沒睡着的人都聲浪笑起來。
“吳辰,你他她的在手吧,這麼長時間不聽見你吱聲,快把你的手從那個地方拿開。”汪湛對他上鋪的吳辰說到。
王社上牀後發現白國濤和蔣化春相擁在一個被窩裡。屋子裡有四排雙人牀,靠兩邊牆是一排兩張,靠中間兩排四張。蔣化春和白國濤睡在中間的上鋪,我睡在靠牆的上鋪。睡在我下鋪的叫蘇勇奇,他是省射擊隊退役的隊員,人長得很帥。王社把頭垂下來,蘇勇奇擡起來頭朝我中間的兩個牀鋪指一下小聲說,“大俠,我早就知道他們搞同性戀,他,也不怕腚眼子疼。”王社竊笑着,把頭縮進被窩裡矇頭大睡。夜裡,他夢見兩個男人裸體在廁所裡相互,一個男人吐出一堆白花花的穢物。他一下子驚醒過來,再也不能入睡。
天剛矇矇亮,就有敲門聲響起,王社跳下牀打開門,見是方睆,感到有幾分吃驚。
“這麼早就起牀?”王社小聲問一句,親暱地撫摸她一下,“我們都還在睡大覺呢。”
“快穿衣服,我們出去玩。”方睆說,“我今天準備走,墟城師專。”
“走?”
“等我一下。”王社掩上門,穿好衣服,擁着方走出前進小學。
“中午的火車。”方睆依偎在王社懷裡說,“上午再陪我玩一會吧。”
“你夜裡沒有睡好?”
“走,到城隍廟。”
王社和方睆穿過清官河和省立醫院,在銀河大廈和四牌樓玩一會,便轉到了城隍廟。那裡的人很多,比肩繼踵,天越來越熱,王社邀方睆在城隍廟的茗軒茶樓坐一會,然後,又步入熱鬧非凡的城隍街市。
“給你買件裙子吧。”
“不,我自己訂做更有意思。”方睆翻弄一下賣布的各種料子,挑中一塊拿在手說,“今夏就流行這個顏色,我要它。瞧,加工快做,立等可取,咱們等一會就行。”
方睆換上她新做的裙子時,王社在付錢時才發現口袋裡不到10元錢。天近中午,方睆要走,王社和方睆便從五里墩乘10路車去火車站。王社把僅有的錢給方買兩聽飲料,送方睆上車時還滾到車軌上一聽。王社想探身去撿,方睆不耐煩地說:“算了,算了。”王社有點難堪,望着車軌上咕咕外溢的飲料,覺得自己真是笨手笨腳。一聽飲料,就這麼白白地浪費了。王社知道方睆是家財萬貫的富婆,當然是不在乎這些的,她不會明白因何表現出愁楚的樣子。方睆說“你怎麼了?做人要開心些。”方睆說着從書包裡掏出一條煙,“這是給你買的煙,注意身體,你的煙抽得太兇了。”
王社接過方睆給他的紅合肥煙,他知道這是用煙票控制的煙,方睆一定是用高價買的。望着開動的列車,王社真的很感動。
回到前進小學,王社拆開煙抽上一支,細細品味着這兩三天的感情,感到心裡非常的亂,象一團亂麻,簡直是亂七八糟,怎麼也梳理不出一個頭緒。到吃飯時間了,望着寢室的一些人拿着飯票去教院食堂,王社纔想起在他下月的120元工資轉來之前,他吃飯已成一個大問題。數一下飯菜票,他想只有每頓飯吃大饃喝開水了。買瓶辣醬當菜吃,就這樣幾天後胃疼起來。他知道是辣醬吃多了。躺在寢室的寫字桌上,疼得受不住時他便“吭吭嘰嘰”嚎幾聲。寫字桌正對着門,整個人躺在上面,頭朝外,象涼屍。李明和胡小明見他疼痛難忍的樣子,就要帶他去省立醫院。王社知道自己囊中羞澀,死活不願跟他們走。李明和胡小明交換一下眼色,架起王社就走。出前進小學路過教院門口,有同學打招呼,他們只是說他們在開玩笑。直走不用拐彎,一會兒就走上包河,過了包河就是省立醫院,路上,王社的胃疼得一直不能腳踏實地地走路,等於是李明和胡小明架着他走到省立醫院。他們一陣忙活後把王社送到急診室,一針過後,王社的胃逐漸不疼了。又拿一些藥,回來的路上,王社便能自己走路了。
一直到下個月的工資轉來之前,王社都是吃李明和胡小明的,三個人一陣子吃喝在一起,形同兄弟,王社便提議三人桃園三結義。王社沒有李明的年齡大,胡小明沒有王社的年齡大,三個人就這樣稱兄道弟,彷彿真的是當年的劉關張。李明說:“班裡的同學分三溜人,汪湛,張新宜,崔建華,他們仨挑頭。跟汪湛的有吳辰、董浩,跟張新宜的有老夏、張旭東,跟老崔的有劉樹立、王敦勇,其實,龔衛東和我都是黨員,班上還沒有幾個人知道,因爲我們的關係還未正式轉過來。”李明拍一下王社的肩說,“王社,你要爭取入黨。畢業回到單位,身份問題和組織問題都解決了,你才能進步。”王社有些莫名其妙。後來,班裡確定了王社和張旭東還有劉樹立三個人爲黨員發展對象,這使王社和張旭東、劉樹立三人一下子都團結到黨小組長汪湛的周圍。汪湛有個姐夫叫乒乒,是省雜誌社的編輯。汪湛知道王社喜歡小說創作,便要王社把以前寫過的東西拿給過來,和他一起去見乒乒。
第一次走進省文聯的大門,心裡很激動,但當他看見省文聯門口擺放着交誼舞培訓班和一些亂七八糟的廣告招牌,敬畏的心情減少許多。上了二樓,推開編輯部的門,汪湛把握介紹給一個比他要高得多胖得多的人,他就是乒乒,足有2米的高頭,體重至少在200斤開外。王社用剛轉來的工資買些酒菜招待乒乒,他白天不抽菸,但酒量非常大。幾次交往後,王社和乒乒混熟悉了。乒乒有時也到前進小學來玩,每一次他們這邊作陪的人都會有幾個酩酊大醉,但乒乒卻絲毫不見酒意,他喝起白酒象喝白開水一樣。
回到老家墟城後,王社翻箱倒櫃把以前寫過的東西都找出來,然後一個人悶在屋裡整理它們。
“小社,該是找個女朋友的時候了。”王社的母親說,“我高血壓,又有心臟病,你不想讓我抱孫子嗎?”
“我只想找個喜歡寫作的。”王社抽着父親給他的煙說。
“寫寫寫,有什麼用處?從十幾歲就開始寫,到現在也沒有見弄出什麼名堂。走吧,今天隨我去見一個女孩子,趁着寒假把親事定下來。”母親說,“你弟弟的孩子都叫你大爺了,再不成家就說不過去了。”
“那好吧。”王社放下手中的活,用自行車馱着母親朝介紹人指定的地方奔去。第一個見的女孩子在醫藥公司上班,叫黃玉榮,人長得挺漂亮,但當我和她講到“紅與黑”的司湯達時,她問王社司湯達是什麼藥,當時,王社一下子泄氣了。王社用自行車馱着母親見了十幾個女孩子,有兩三個還是挺有文采的,回到教院後他便開始和她們通信。最先回信的就是和他外婆住隔壁的那個叫嶽琴的女孩子,還在讀高中,家在墩家莊,透着一股農家女子固有的清淳。在省教院讀書期間保持通信的還有在化肥廠上班的樑存冬,還有好幾個家裡給介紹的女孩子。後來,王社覺得還是正在市裡讀書的蕭莉是自己心儀的人,或者說是自己最理想的伴侶人選。他想,這這個生活的世界裡,有很多愛,不能用世俗的方式承擔,也不過聚散隨緣,風雨由天。只有溫馨的牽掛和祝福,只有心相近,意相伴的綿綿情誼。
在歲月漫長的腳步裡,人生的幾種意境,是人們要尋覓的。這與女人無關。他喜歡一種淡泊的心境,喜歡尋找一片美麗的天空,喜歡那種超越了世俗的情感。而那種真情,可以平靜的相忘於江湖。那樣的一種情感,飄蕩成牽掛和思念的線,在一方彼此感知着存在的意義,感受着彼此的快樂與煩惱,他輕輕地嘆息,深深地愛戀生命中白白的雲,藍藍的天。失去一個人的感情,明知一切已無法挽回,卻還是那麼傷心,而且一傷心就是好幾年,還要借酒澆愁,形銷骨立。其實,他知道那樣一點用也沒有,只是損失更多。他知道世界上原本沒有完美,可這並不妨礙人們追求完美。對完美的追求是心靈的涅磐,經歷了苦痛卻獲得了美麗。如果,那生活之火能把羽毛凌亂的小鳥熔鍊成一隻七彩鳳凰,能讓生命熠熠生輝,投入烈焰去追求完美便成了人生的情願,追求是生命的光彩。
他不懈的追求着完美,明知道不可能有完美,但他在那種痛與快樂中追求着,雖沒有輝煌的業績,甚至碌碌無爲,他會因自己不懈的追求而無怨無悔。人生短短几十載,真可謂彈指一揮間,生命正因爲他的短暫而顯得更加美麗。他知道,自己的感受和思忖要靠自己把守歸因只要是牽扯到感情,通常就沒有邏輯可循。感情是一件永遠無法計算投資回氣報率的東西,付出跟回報之間有時完全沒有關係,甚至成反比。感情有時不需要白紙黑字的契約,也沒有什麼僱傭的關係,卻會讓人對另一個人死心塌地。思念傾慕愛戀都是一種心理狀態,它沒有辦法被具象地雕塑出來,感情就是如此微妙,其實感情並無所謂絕對性的對與錯,只要是自己的選擇,並且在多少年後不後悔當初的決定,也就沒有誰是誰非的問題。人生就是因爲無法隨心所欲,所以纔有意義。因爲一開始就已經知道勝負的棋局,任誰也沒興趣,任誰也下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