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劍華說:“想有啥用?你都結婚了。”
素紅說:“怎麼沒用?你要想……我就……”
薛劍華的臉突然發燒了。他不敢擡頭看素紅。他感到素紅身上正散發着一種什麼東西,逼迫着他。他有些緊張了。素紅已經感到薛劍華的緊張,她笑了一下。
薛劍華拿起放下的那本書,要翻開了。素紅一把奪了過來。
素紅說:“眼睛就知道看書。你就不能看着我?虧你還是個文化人。”
薛劍華很窘迫,想給手裡拿一樣什麼東西。
素紅說:“別胡瞅,看我。”
素紅突然上了牀,跪着,用手扳着薛劍華的肩膀,逼視着薛劍華。薛劍華有些慌神了。
素紅的聲音低下去了許多,說:“薛利厚那晚在古陵地……我不願意,要是你去了,想幹那事兒,我就願意……”
薛劍華慌亂了,慌亂得有些發矇了。他看着素紅的臉。素紅的臉上有一股灼人的熱氣。辣辣的眼睛像兩汪水。胸脯鼓鼓的,鼓鼓的胸脯上戴着一枚剛剛流行的胸針。彩色的胸針在素紅的胸脯那裡閃着亮光。薛劍華不往別處看了。就看着那一枚胸針。他想他的目光一離開那枚胸針,他就會做什麼事的。所以他不敢往別處看。
“劍華,你是想看看它嗎?”素紅誤會了他的目光,用一隻手解開了罩衣上的一枚鈕釦,又解開了一枚。然後,素紅解着夾襖上的鈕釦,一枚,又一枚。她把衣服和衣服上的胸針翻了過去。她叫一聲“薛劍華”,拿起薛劍華的手,按在了她的胸脯那裡。
有一種什麼東西通過薛劍華的手急促地傳遍了他的身體。他的心突然狂躁地跳了起來。
素紅說:“劍華……”
薛劍華直着身子。心在狂跳,可身子卻僵硬得像木頭一樣。
素紅說:“我從心裡喜歡你這個人。我不想讓你白白來鎖陽一次。我願意給你。我心甘情願。我早就想過了……”
素紅緊緊地按着薛劍華的手。薛劍華的手就在她的胸脯那裡,在她的胸脯上。
素紅說:“劍華,哦,劍華……你怎麼無動於衷?你嫌我不是處女了麼?”
薛劍華不敢看素紅,聲音可憐巴巴的,有些含混不清了:“不,素紅不……”
素紅伸手拉滅了屋子裡的燈,緊緊抱住了薛劍華。
薛劍華說:“不,噢,素紅……”
可他分明已經抱住了她。
素紅迅速地解着薛劍華褲帶。薛劍華突然叫了一聲,撥開素紅的手。
薛劍華說:“不!”
素紅被嚇住了。
薛劍華又喊了一聲:“不!”
他跳下牀,拉開屋門跑到走廊裡。他雙手捂着臉,蹲在走廊裡哭了。肩膀劇烈地抽動着。
素紅什麼時候離開的,他也一無所知。
素紅是怎麼離開的,他也一無所知。
可手上的那種感覺卻留了下來。
他失眠了。
他想把自己的手剁掉,他想把自己捏碎,可這都是辦不到的,他沒有這種勇氣。
驀然,他看見一張紙條放在桌子上,那是素紅留下的:
劍華,對不起。我知道你不想傷害張朝陽;既然你不想上我的身子,那就把我裝在你心裡吧!永遠愛你的素紅
這,這可怎麼辦?
看到素紅留下的紙條,薛劍華犯了覈計。他知道,素紅雖然結婚了,但是心裡依然是牽掛着他。只要自己住在這兒不走,素紅就還會來看他、找他,甚至還要纏他……這樣下去,如果弄出點兒什麼事兒來,自己怎麼對得起張朝陽?豈不是害了人家夫妻二人?
他覺得,自己應該回家了。戰友們已經集體坐火車回到故鄉了,他是以探親的名義,申請單獨返鄉的。爲這,連長再三囑咐他,不要在路上久留,儘量早點回到家裡;再說,如果其他復員的戰友都到了家,自己家裡人看不見自己也會着急的。
第二天,他來到火車站,買了火車票,踏上了返程的道路。
回到家裡,媽媽看見他就流下了眼淚,父親卻是繃了一張臉,嚴肅地數落起他來:怎麼,你一個回來了,你的城裡媳婦呢?你不是去城市領媳婦了嗎?人家不跟你回來吧!哼哼,你要再不回來,連農村的好差事都沒有了。
呵呵,家裡怎麼知道了這些事兒?一定是那個薛利厚,來他家胡說八道什麼了。
第二天,薛劍華拿了從鎖陽買的一條好煙,兩瓶好酒,去村支書那兒報了到。
“呵呵,劍華,回來也好。咱農村也需要人才啊!”村支書對他很客氣,“嗯,正好,咱們村的麪粉加工廠還缺個會計,你有文化,肯學習,就去那兒當會計吧!喂,花兒,來見見你劍華哥,明天,你劍華哥就去你們那兒當會計了。”
花兒是村支書的寶貝女兒,薛劍華當兵走時還是個小丫頭,現在,已經出落成一個漂亮的大姑娘了。
“劍華哥,一會兒我領你去那兒看看吧!”花兒很有禮貌地向他介紹了情況。
所謂麪粉加工廠,實際上就是一棟土坯房,房子裡安裝一臺磨面機,由一臺小柴油機帶動的加工作坊。過去,農村磨面是用牲口或者人工推磨,十分勞累,有了這磨面機,花不幾個錢,就可以把糧食磨成麪粉,所以,自從建了這麪粉加工廠,不光是本村,附近村落的鄉親們也把糧食拿這兒來加工,生意倒是挺紅火。能來這兒幹活兒,可以省去田間地頭的勞作,沒有特殊關係,還搶不到這活兒呢!真不知道村支書是動了哪一份善心,將自己安排在這兒幹活?難道就因爲自己送了一條煙、兩瓶酒?還是像他說的,因爲自己政治條件好,是黨員,復員兵?不過,薛劍華還真感激他能把自己安排到這兒,他倒不是怕幹活累,而是怕與社員們在一起幹活兒,到時候,人家問這問那的,他覺得不好回答。
作坊裡實際上就有四個人在這兒工作,一個是花兒,負責接糧、出面,另一個是薛利厚,負責開動那臺小柴油機,因爲他在部隊是司機,自恃手裡有技術,村支書就派他來這兒發揮特長。薛劍華負責的具體事情是稱糧食、收加工費、記帳,還有兩個小夥子,楞頭楞腦的,不知道具體幹什麼?花兒告訴他這兩個人是大隊民兵連長的親戚,名義上是在這兒負責打掃衛生,維護秩序,實際上就是混一份糧吃。看來,村裡有了什麼好事,也不能村支書一個獨吞,其他村幹部也要分一杯羹的。
上午是麪粉作坊裡最忙的時候,清晨,一開門,就會有很多背了糧袋的人在門外排隊,也有外村人騎了自行車或者是趕了馬車載糧食來的。按照排隊順序,薛劍華一一爲他們檢斤、稱量,收了加工費再開出取面憑證,然後,薛利厚將那臺柴油機發動起來,用傳送帶帶動起磨面機,花兒就把稱過的糧食倒入磨面機上的斗子裡,然後拉開鬥拴,糧食就隨着磨面的轉動一點點下沉,變成了麪粉。看看麪粉帶子脹起來,花兒再撩起面袋口,把加工好的麪粉裝入顧客的糧食袋子裡,中午,一般是不吃飯的,幾個人只啃涼乾糧,吃鹹菜,等到下午,糧食全部加工完了,顧客也走淨了,幾個人纔回家吃飯。
一個月下來,薛劍華算了總帳,這一個月,作坊一共掙了20元錢的加工費。等他向村支書彙報了帳目,村支書高興地拍起了他的肩膀:“劍華,你真是好樣的,一個月就爲村裡掙了這麼多錢!來,晚上咱爺兒倆喝點兒!
支書,這是大夥掙的錢呀!薛劍華受到村支書表揚,簡直是受寵若驚了。
“原來一個月最多才掙10元錢呢!”第二天,花兒悄悄告訴他,“我懷疑,那個老會計可能貪污了加工費。你掙20,我爸爸當然高興了。”
下午了,顧客走光了,作坊裡靜悄悄的,望着窗外的夕陽,薛劍華突然想起了什麼,對了,這一個月光忙着幹活,就忘了複習考大學的事兒了!現在,這屋子裡靜悄悄的,不正是看書的好環境嗎?
第二天,他把那些書帶到了作坊裡。當顧客走光了之後,他翻開書,如飢似渴地讀起來,一直讀到天黑,弟弟銀鎖喊他回家吃飯,他才知道這是在作坊,而不是在鎖陽教育招待所的房間裡。
又過了一天,也是這個時候,他突然悄悄地告訴花兒:“花兒,我想搬來這作坊裡住,行麼?”
“家裡對你好好的,你幹什麼搬這兒來。這兒晚上很冷啊!”
“我想複習功課,考大學。”
“考大學,好哇!”花兒聽到這消息,有點驚喜了。“這事兒,我去跟爸爸說,他正高興着,也許會同意。”
第二天下午,顧客們一走,薛劍華就叫來了弟弟銀鎖和薛利厚。他們用了兩個半天的時間,把小倉庫收拾成了住人的房子,不但有了牀和桌子,還有了冬天烤火的爐子。薛利厚還偷來人家刷牆的石灰,將牆壁刷白了。他們走後,薛劍華打開書,正要讀,門外傳來了敲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