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只要死了,就不能再復活,但官場上的人被判了政治死刑,卻是有可能復活的。
前市公安局長謝自橫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這是向天亮萬萬沒有想到的。
更讓向天亮想不到的是,能讓謝自橫陰魂不散“死而復活”的人,竟然是他的女兒謝娜。
當然了,主要是謝娜手中的鈔票。
金錢不是萬能的,但沒錢是萬萬不能的,在物慾橫流的今天,有錢能使鬼推磨的預言正在變成事實。
向天亮年歲不大,心思卻很慎密,當初把謝自橫幹掉,他出力不少,也曾想過謝自橫會不會復活這個問題,謝自橫是從濱海縣調到市公安局的,在市公安局裡是受排擠的對象,別說省裡,就是當時的市委裡,謝自橫也沒有多少人脈,一個沒有堅強靠山的人,被整垮以後是很難東山再起的。
千算萬算,向天亮漏算了謝娜和她的鈔票。
向天亮來到市公安局的時候,市公安局正在開局黨委擴大會議。
局長周檯安的秘書認識向天亮,熱情地招呼向天亮,把他讓進了周檯安的辦公室。
秘書出去後,向天亮隨手拿起周檯安辦公桌上的一份文件,坐取沙發上看起來。
看了一眼,向天亮就樂了,這是一份市委組織部的文件,上面的內容是關於市公局常務副局長肖劍南的,肖劍南以前是副處級,這份文件把肖劍南正式明確爲正處級,併兼任局黨委副書記,升級不升職,肖劍南升了。
所以,當週檯安和肖劍南進來的時候,向天亮揚着文件笑道:“老肖,恭喜升官發財,你得請客啊。”
肖劍南指着向天亮笑,“就你小子會尋開心,咱們浴血拚命那會你也是這樣,升官發財,你以爲人人都象你啊。”
“笑比哭好,這是人生應有的態度嘛。”向天亮很快又一本正經起來。
周檯安坐到沙發上,“天亮,方司令和老郭都來了電話,他們說你準會來找我,所以我們的局黨委擴大會議提前半小時結束了。”
向天亮嘆了一聲,“知我者,兩個臭老頭也。”
“他孃的,我們讓一個姓謝的小娘們牽着鼻子走,真是白活這幾十年了。”肖劍南發着牢騷。
向天亮笑說,“不是小娘們怎麼厲害,是她手裡的鈔票神通廣大。”
“天亮,你沒有想到吧。”周檯安問道。
向天亮嗯了一聲,“謝娜派她的助手在濱海縣跟我們談判,她自己卻在清河撈人,看來是志在必得啊。”
“劍南,你把情況跟天亮說說。”周檯安道。
“目前的情況是這樣的。”肖劍南說道,“謝自橫的身體確實不好,他本人提出保外就醫的申請後,市政法委專門派醫生對他的身體進行了全面的檢查,結論是根據他的身體狀況,符合保外就醫的條件,那麼,能阻止謝自橫保外就醫的,就是你提供的謝自橫的新罪證,我們利用這一點,先讓市司法局叫停了對謝自橫的保外就醫的審查。”
向天亮說,“那就利用這些新罪證,重新對謝自橫進行刑事偵查啊。”
“困難重重啊。”肖劍南苦笑了幾聲,“對方早就有了這方面的準備,你提供的謝自橫新罪證裡,涉及到十六個當事人,他們應該被事先做了工作,對事實是一致否認,我們的調查人員根本無法取證。”
向天亮問,“包括那個于飛龍嗎。”
于飛龍是市建設局副局長,柳清清的前夫,曾經是向天亮的老師,因謝自橫案獲刑十年零六個月。
肖劍南笑道:“他啊,鐵嘴銅牙,矢口否認,一個有用的字也沒吐,顯然早就串通好了的。”
向天亮看着周檯安,“老周,看來只能我親自去做證人了。”
“絕對不行。”周檯安斷然說道。
肖劍南也道:“你這傢伙,是想把自己也擱進去啊。”
“這有什麼關係啊,大不了我受點委屈而已。”向天亮道。
“你說得倒輕巧。”肖劍南道,“你藏匿謝自橫的罪證,光憑這一條,就能追究你的包庇罪,真要是較起真來,你就吃不了兜着走吧。”
周檯安點着頭說,“犧牲一員大將,僅僅爲了阻止謝自橫的保外就醫,這樣蝕本的生意咱們不能做,更何況事情還沒糟到要犧牲自我的地步。”
向天亮問,“老周,那現在市委到底是什麼態度。”
“僵在那裡,同意和不同意的,應該是一半對一半,但個別領導提出由市委做個決定,被姚市長嚴訊駁斥了。”
向天亮大爲驚訝,“不會吧,一個罪犯的保外就醫,需要市委去決定嗎。”
周檯安點着頭道:“這種可能性還是存在的,謝娜提出了一個非常誘人的條件,只要她父親能通過保外就醫的方式提前出獄,三元貿易公司將在未來五年內,在清河市投資五十億元。”
“條件果然誘人,難怪有人會同意。”向天亮微笑道。
肖劍南笑道:“現在謝自橫成了燙手山芋了。”
“呵呵……這個燙手的山於扔到誰手裡了。”向天亮笑問。
肖劍南呶了呶嘴,“這個燙手山芋現在在市政法委書記手裡。”
向天亮瞅着周檯安笑,“老周,那你發了。”
周安臺苦笑不已,“你小子幸災樂禍啊。”
肖劍南對向天亮說,“現在難就難在,張書記給了周局一個期限,如果半個月內不能落實謝自橫的新罪證,就必須給謝自橫辦理保外就醫手續。”
“還有幾天時間。”
“還有十天。”
稍作思忖,向天亮問道:“你們評估了沒有,如果同意謝自橫辦理保外就醫手續,那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
“你小子是明知故問。”肖劍南瞪了向天亮一眼。
向天亮聳了聳雙肩,“我看讓謝自橫出來,也沒什麼大不了,至少地球不會停止轉動。”
肖劍南踢了向天亮一腳,“你要是當了叛徒,我跟你沒完。”
周檯安看着向天亮,“你說說你的想法。”
“不,我想先聽一聽,謝自橫辦理保外就醫手續後,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
肖劍南哼了一聲,“這還用說嗎,謝自橫一旦出來,他手下那幫人肯定會出來折騰,會搞得大家雞犬不寧。”
向天亮有些不以爲然,“老肖,你把事情想得太嚴重了吧。”
肖劍南有些惱火,“天亮,你這是唯恐天下不亂啊,謝自橫和他的人要是鬧起來,郭局長首當其衝啊。”
郭局長就是郭啓軍,謝自橫和他那幫人都是郭啓軍在任時處理的。
這就是向天亮與周檯安和肖劍南的區別。
向天亮不怕放謝自橫出來,謝自橫威脅不到他。
周檯安也不用怕,他是剛上上任市公安局一把手,翻舊帳翻不到他的頭上。
而肖劍南就不同了,他和郭啓軍一起,與謝自橫鬥了幾年,謝自橫進去以後,留下的人又被他和郭啓軍收拾得幹於淨淨,謝自橫保外就醫後,謝自橫的人要折騰的話,肯定是衝着他和郭啓軍而去。
因此,肖劍南是強烈反對讓謝自橫出來。
向天亮又問周檯安,“老周,你還頂得住吧。”
周檯安微微一笑,“還行,剛纔的局黨委會上,一共九個人,有六票反對,這充分說明,我們目前還頂得住,但十天後就難說了。”
肖劍南略有不滿地說,“不管怎麼樣,不能把謝自橫放出來。”
嗯了一聲,周檯安說道:“所以,劍南你要抓緊時間啊,能不能儘快落實謝自橫的新罪證,就看你的了。”
“我責無旁貸。”肖劍南說。
向天亮又是微笑,“老肖,這是你的專長嘛,先有了罪證,辦起來還不容易麼。”
“你說得倒輕巧,要不你來幫我。”肖劍南沒好氣地說。
向天亮急忙搖手,“不敢越俎代庖,不敢越俎代庖,你們市公安局這攤爛事與我無關。”
肖劍南盯着向天亮,“我差點忘了,有一個問題我一直沒搞明白。”
“什麼問題,和我有關嗎。”向天亮道。
“當然和你有關。”
“你說來聽聽。”
肖劍南問道:“你手上還有沒有謝自橫的其他新罪證。”
向天亮怔了怔,隨即笑道:“老肖,你說話要講點良心麼,我讓邵三河把那些材料交給你的時候,就明確的表過態,不能有任何的保留,難道你不相信我嗎。”
“你真沒有保留。”
向天亮答得很快,“沒有,這事我交給邵三河辦的,如果說還有保留,那你得去找邵三河問去。”
周檯安笑道:“劍南,天亮可以對別人留一手,對咱們是不會這樣做的。”
肖劍南哦了一聲,不再問了。
向天亮起身告辭,看了周檯安一眼說,“兩位,你們忙着,我得回去了。”
“天亮,謝自橫的事,我還得找你幫忙啊。”肖劍南道。
“這個當然,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你們兩位儘管吩咐就是了。”向天亮答應得極其爽快。
周檯安和肖劍南把向天亮送到門口,臨別時,周檯安還拍了拍向天亮的肩膀。
但是,向天亮並沒有走遠,他開着車躲到了市公安局附近的小巷子裡。
他在等周檯安的電話,周檯安剛纔拍他肩膀的時候,一共拍了三下,一輕兩重,其實是要約他單獨見面。
果然,車停下不過三分鐘,周檯安的電話就打到了向天亮的手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