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是邵三河打來的。
接電話的向天亮有些失態。
陳美蘭一臉的關切,在她的記憶裡,向天亮是少年老成,沉穩從容,今天她第一次發現向天亮也有緊張的時候。
接完電話,向天亮繃着臉重新站了起來。
“天亮,出什麼事了?”
“縣公安局黎明政委的電話,局辦公室主任杜貴臨遇襲重傷,生命垂危,現在正在縣人民醫院搶救。”
“啊……”陳美蘭臉色也變了。
兩個人匆匆趕到了縣委書記張衡的房間裡。
張衡在,縣長陳樂天也在,縣公安局長邵三河早向天亮一步來了。
邵三河道:“半個小時前,也就是今天中午十二點十七分,杜貴臨在縣公安局旁邊的曙光面館用餐時,突然受到三個不明身份者的襲擊,雙方發生槍戰,槍戰持續了大約七分鐘,杜貴臨身中七槍,其中一槍擊中左腿動脈,一槍擊中左胸,離心臟僅差一點五釐米,現在生命垂危,正在縣人民醫院搶救,對方一死一重傷,另有一人在逃,此外,麪館老闆和兩名客人受輕傷……而在杜貴臨遇襲之前大約三四分鐘,一個長相酷似杜貴臨的人,進入了縣公安局杜貴臨的辦公室,此人在杜貴臨的辦公室停留了大約十分鐘,現在發現杜貴臨辦公室的保險箱和文件櫃及五個抽屜被撬,丟失物品還有待調查……顯然,這是一起精心策劃的襲警盜竊案,現在,縣公安局已經全體出動,封鎖了所有水陸交通要道……”
在邵三河彙報完後,房間裡是短暫的沉默。
張衡看着邵三河問道:“老邵,報告市局了沒有?”
“黎政委是同時向市局和我報告的。”
“好,老邵得辛苦你,馬上趕回去。”
“明白,我馬上動身。”邵三河站了起來。
陳樂天道:“三河,一定要儘快抓住兇手,查明真相。”
點了點頭,邵三河正要轉身,向天亮攔住了他。
“張書記,陳縣長,我也想回去看看。”向天亮看着張衡和陳樂天。
沉吟片刻,張衡點頭道:“也好,你和老邵一起趕回去,注意,我們隨時保持聯繫。”
“等一等。”
有人推門而進,開口說話的是市公安局長郭啓軍。
郭啓軍的身後,還跟着市公安局政委周檯安和市公安局常務副局長肖劍南。
省略了客套,郭啓軍沒有坐下,而是看着向天亮道:“你摻和什麼啊,你留下繼續開會,邵三河,你馬上趕回去。”
向天亮站了起來,“我得趕回去。”
郭啓軍臉一沉,“你不能回去。”
向天亮的臉拉長了,“郭局,什麼意思啊?”
“警察的事,你這個分管農業的副縣長少摻和。”郭啓軍冷冷的說道。
向天亮的話也不好聽,“杜貴臨是我的同門師弟,我還非去不可。”
“怎麼着,我管不了你了?”郭啓軍拿眼瞪着向天亮。
向天亮聳了聳肩,冷笑道:“仔細一想,你郭局還真的管不了我。”
肖劍南趕緊上來,一邊將向天亮拽到一邊,一邊低聲責備道:“哎,你怎麼說話的。”
張衡和陳樂天對視一眼,兩人心裡均是奇怪,在他們的記憶裡,郭啓軍和向天亮是一夥的,不應該這樣啊。
郭啓軍轉向了縣委三位正副書記,“你們三位是怎麼個意思?”
官大一級壓死人,郭啓軍不但是市公安局長,還是市委常委、市政法委書記,郭啓軍站着,張衡、陳樂天和陳美蘭就不能坐着。
陳美蘭排位老三,可以不表態,張衡和陳樂天卻不能不說話。
不過,張衡和陳樂天都是聰明人,兩個人從郭啓軍的態度上看出了端倪。
郭啓軍不讓向天亮回去,其中必有蹊蹺。
張衡是市委書記劉如堅的,陳樂天投靠了市長高堯,而郭啓軍屬於市委副書記方應德一派,張衡和陳樂天可以不聽郭啓軍的話。
而且,張衡和陳樂天有個共同心思,你郭啓軍不讓向天亮回去,我們就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
張衡對郭啓軍道:“郭局長,我們剛剛開過書記碰頭會,同意向天亮和邵三河兩位同志趕回去。”
郭啓軍哼了一聲,“好一個書記碰頭會,看來,我是管不了了。”
市公安局政委周檯安見狀,趕緊的打起了圓場,“郭局,張書記,我你們看這樣行不行,向天亮同志留下來繼續開會,讓市局肖劍南和邵三河同志一起回去。”
張衡是有意添亂,看了一眼向天亮道:“我沒意見。”
陳樂天也道:“我同意張書記的意見。”
沒表態的是陳美蘭。
周檯安看着向天亮道:“向副縣長,你的意見呢?”
“我得回去。”向天亮還是固執己見。
因爲向天亮也看出了郭啓軍的反常,聯想到從昨天到今天的六個蹊蹺,心裡更是打定了主意,必須儘快的趕回濱海縣去。
“天亮,留你在清河,是江雲龍廳長的指示。”周檯安道。
向天亮冷着臉道:“周政委,按照規定,江雲龍廳長不能直接給我下指示吧。”
周檯安一楞,這小子耍橫了,“江廳長怕你添亂。”
向天亮苦苦一笑,“兩年之內我爲你們公安系統出生入死不下五次,現在居然說我是添亂,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不跟你們瞎扯淡了。”
說着,向天亮拿起自己的包,轉身就往外走。
肖劍南擋在門口。
“天亮,你冷靜一點。”
“讓開,好狗不擋道。”
喝聲中,向天亮臉帶殺氣,身子一側,閃電般的朝肖劍南撞去。
肖劍南心裡一凜,知道擋不住向天亮,使倉猝的退到了一邊。
向天亮很快就消失在門外。
從清河市區通往濱海縣的公路上,一輛警車在疾馳。
開車的是邵三河,向天亮坐在副駕座上。
“天亮,不對頭啊。”
“你聞出味道來了?”
邵三河道:“昨天晚上我請肖劍南喝酒,就感覺他怪怪的,回來後我琢磨,越想越覺得不對勁,整得我醒了大半夜。”
向天亮哦了一聲,“我猜猜啊……肖劍南那傢伙,一定在談我。”
“咦,你怎麼知道的?”邵三河奇道。
“你聽我說啊……”
向天亮一口氣,把六個蹊蹺說給了邵三河聽。
邵三河聽完,馬上就有了判斷,“天亮,他們……他們在查你。”
“對,他們在查我,而且這幾天想把限制在清河,不讓我回濱海去。”
沉默了一會,邵三河道:“你我一體,查你,就等於在查我。”
向天亮苦苦一笑,“我想過別人會整我們,就是沒有想到,會是自己人整我們。”
“怎麼會……怎麼會這樣呢?”
“三河兄,你要有思想準備。”
“什麼思想準備?”
向天亮道:“對不起,這一次可能要牽連你了。”
“哈哈……”邵三河大笑起來,“生死兄弟,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咱們之間用得着‘對不起’三個字嗎?”
點了點頭,向天亮道:“如果我猜得不錯的話,他們在查我的同時,一定也在查你,乘着這次我們都在清河開會的機會,他們一定派人在濱海暗中調查我們。”
“你說,杜貴臨遇襲的事,會是什麼人乾的呢?”邵三河問道。
向天亮微微的一哼,“當然不會是他們乾的。”
“是有心人乾的?”
“對。”向天亮凝重的說道,“三河兄,我是這樣分析的……咱們在濱海得罪了人,人家企圖報復於你我,便通過關係找到了一股足以毀滅你我的力量,這股力量對省委施加了壓力,江廳長知道後,將信將疑,畢竟是人心隔肚皮嘛,於是江廳長決定在調離東江省之前,動用自己的先下手調查,如果你我有問題,江廳長就有充分的時間和我們劃清界線,如果你我沒有問題,江廳長就能及時的展開反擊……而我們的對手呢,知道你我即將被查,便決定搶佔先機,搶在你我被查之前,把我們掌握着的關於他們的證據和材料奪回並銷燬……就這樣,針對杜貴臨的襲擊就發生了。”
邵三河點着頭道:“我基本同意你的分析,但願杜貴臨平安無事啊。。”
向天亮嘆了一聲,“可惜,咱們掌握的東西都沒嘍。”
原來,向天亮和邵三河在濱海聯手之後,和縣委常委班子裡的衆多新老成員鬥來玩去,掌握了他們違法亂紀的大量證據和材料,原縣委副書記李璋,原縣公安局長王再道,現任縣紀委書記徐宇光,現任常務副縣長姜建文,還有現任縣委統戰部長黃磊、現任縣武裝部長許賢峰、現任縣委辦公室主任高永卿……,大量的證據和材料,都交給杜貴臨保管。
杜貴臨將大量的證據和材料存放在自己辦公室的保險箱裡。
這應該就是杜貴臨遭到襲擊的原因。
邵三河道:“天亮,現在看來,你憑空冒出來的兩次兩百二十萬,也是人家的精心策劃啊。”
向天亮望着前方,“是啊,山雨欲來風滿樓喲。”
邵三河又道:“我不明白,他們是怎麼知道證據和材料藏在杜貴臨那裡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