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天亮和喬安南,互相盯着對方,誰也沒有先開口先伸手的意思。
喬安南有着標準的軍人氣質,在軍裝的映襯下,形象上不輸向天亮,尤其是一股英武之氣,蓋過了向天亮的風頭,不到三十五,就是省軍區的中校副參謀長,當然有與衆不同之處。
兩個女人都是敏感之人,看出了兩個男人之間的敵意,都伸出手扯了扯男人的衣角。
向天亮腦子轉得快,對於喬安南的敵意,他判斷是來自三個方面,昨晚的較量,因爲老局長勞誠貴,更有可能是自己和葉楠走得太近。
那也沒什麼可怕的,都是男人,兩個肩膀抗一個腦袋,誰怕誰啊。
想到這裡,向天亮的腰挺得更直了。
兩個男人總算都伸出了手。
“喬副參謀長,你好。”
“天亮同志,你好。”
較量在握手時進行,但向天亮故意示弱了,他僅僅用了三成力道,讓喬安南那隻已很少拿槍了的手佔了點上風。
喬安南果然露出了微笑,“謝謝你昨晚那把缸豆,真是奇思妙想。”
“你跑得太快,沒有缸豆他們也追不上你。”向天亮也回以微笑。
“其實,昨天晚上我帶了槍,槍裡有五發子彈。”
向天亮淡淡的笑道:“沒那個必要。”
喬安南點了點頭,“我看出來了,你算準老局長會派人去,設計好了,要讓他的人搶到東西。”
“也不一定,老局長派來的人如果是孬種,我也活該他拿不到,但沒有想到,他派來的人不但是個僞裝高手和長跑高手,而且還事先在我身邊安插了臥底。”
兩個男人都看向了葉楠。
葉楠滿臉窘迫,她旁邊的李亞娟抿嘴直樂。
喬安南笑道:“不是被你給看出來了嗎,聽葉楠說,她都坦白交代了。”
“言重了,你們的行動符合我的設想,我不過是將計就計,裝聾作啞,順水推舟而已。”
“哈哈,領教了,好一個將計就計,你不當真是太可惜了,哈哈……後會有期了。”
喬安南笑着,點點頭,摟着葉楠轉身而去。
目送葉楠和喬安南的車消失,向天亮有些發怔,李亞娟輕輕捅了他一下。
“嘻嘻,是不是怕喬安南看出什麼來了?”
“看出什麼來了?”
“你和葉楠之間的故事呀。”
向天亮撓着頭傻樂,“什麼故事,同事之間,當然有故事嘛,李姐你別危言聳聽如不好?”
二人進了醫院,剛找到勞誠貴所在的病區,就遠遠看到謝自橫從病房裡出來。
“他怎麼也來了?”向天亮趕緊拉着李亞娟躲到一邊去。
李亞娟低聲道:“無非是兩個原因。”
“李姐你說,是哪兩個原因?”
“昨晚喬安南拿到了東西,當時可能沒人認得出他來,但那些人可都是老了,應該很快知道喬安南是誰,他又是替誰幹活的,這麼一來,大家就知道東西落到勞誠貴手裡了,你想,其中謝自橫有五個銀行存摺呢,把柄落在人家手裡,他能不來嗎?”
“呵呵,有道理,那另一個原因呢?”
李亞娟繼續說道:“另一個原因,說來就話長了,當初謝自橫從濱海縣調到市裡,可是受欺負的,逼得他到處討好拉關係,勞誠貴人脈廣基礎實,一般的副市長都比不上,謝自橫就三番五次的主動上門,終於算拉上了關係,兩個人還拜了把子見面時,都以兄弟相稱。”
向天亮笑道:“兄弟?我倒是聽老劉頭提過,可我怎麼看着,他們一點也不兄弟呢?”
“這就對了,要怪就怪你那個恩師于飛龍。”
“呵呵,我想也是的。”
李亞娟道:“謝自橫調到市裡之後,于飛龍也被謝自橫調了過來,可謝自橫好歹曾是公安系統的一把好手,業務上沒問題,于飛龍只會耍嘴皮搞小動作,幹不了實際活兒,據說是謝自橫求到勞誠貴那裡,勞誠貴才收下了于飛龍,沒想到于飛龍一進建設局,就耍起老一套,跟高興和孫佔祿幹上了,就這樣,因爲于飛龍,勞誠貴和謝自橫成了口頭上的兄弟,除了開會碰上的點頭之交,斷了一切來往,到這一年,幾乎變成了互相拆臺的對手了。”
向天亮心道,類似的兄弟多了去了,靠不住,一起同過學、抗過槍,或一起做過壞事的人,纔有成爲真兄弟的基礎。
“我看啊,謝自橫和于飛龍纔是真兄弟,一對狼狽爲兄弟,于飛龍能爲謝自橫保管來路不明的銀行存摺,兩人之間一定有非常特殊的淵源。”
李亞娟笑道:“咱們先去見勞誠貴,以後再去探究謝自橫和于飛龍的故事吧。”
勞誠貴不是要同時見兩個人,李亞娟先進的病房,向天亮在門外等着。
家屬不在,也不見護士,還隨便讓人探望,向天亮估計,勞啓貴應該沒什麼危險了。
大約過了十來分鐘,李亞娟出來了。
向天亮瞅着李亞娟,希望從她臉上捕捉點什麼,但李亞娟表情如常,沒什麼異樣。
“他在接電話,讓你過十分鐘進去。”李亞娟拉着向天亮在長椅上坐下。
“李姐,他跟你說了些什麼?”向天亮還是忍不住要問。
李亞娟淡淡的說道:“還是老一套,算是向我道歉吧,這些年他一直卡我,要不然,我應該早就是實職正科級了。”
又不是重病危病,不至於搞其人將死其言也善這一套嘛。”
李亞娟道:“放心,他死不了的,一個小時前,陳國華市長來看他,通知他,他將在正月初八上班的第一天,被正式宣佈調到市政協,同時,他明天要轉到省療養院去,跟我說這些,算是臨別留言吧。”
“呵呵,老頭子這輩子,基本上算是安全着陸了。”
“那是因爲你放過了他。”
向天亮點着頭道:“李姐,我們可以深入的想,放過他的同時,我們也放過了自己。”
說得有道理。”
病房裡有股濃重的藥味,向天亮關上門,小心翼翼的走到病牀前。
“老局長,您的氣sè不錯,應該沒問題的。”
見面就說好話,又是大年初一,勞誠貴微微的笑了起來。
“小向,坐下說話。”
向天言依言而坐,靠着病牀,一如既往的端正。
但是,勞誠貴臉上的笑容很快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冷若冰霜,一對老眼迸發出的寒光,全投在了向天亮的臉上。
向天亮倒是顯得坦然自若,現在他也算明白了,馬善被人騎,人善被人欺,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該面對的,總歸是躲不了的。
更何況勞誠貴已是深秋的螞蚱,快入土冬眠了,他落下的把柄又在手上攥着,怕他個屁啊。
“臭小子……算你狠。”
終於,勞誠貴開口了,帶着壓抑了的怒火,更帶着重重的無奈。
“老局長,對不起。”
勞誠貴哼了一聲。
“那東西還在你的手上嗎?”
“是的。”
“也包括我的筆記本?”
“老局長,您記錯了,筆記本我還給您了,留下的只是幾個膠捲。”
“那不是一回事麼?”勞誠貴黑着臉。
“您要這麼理解,也是對的。”向天亮微微一笑。
“真不想還給我了?”
“對不起,老局長,我留着還有用,但對您沒有任何用處。”
“可以談談條件嗎?”
“不能。”向天亮堅決搖頭,沒有絲毫的客氣。
“要錢,還是要官?”
“您給不了吧,我要一個億,或者我要當市長,您瞧,您能給得了嗎?”
“臭小子,你真他孃的流氓。”勞誠貴終於忍不住火了。
“嘿嘿,跟您學的,老流氓和小流氓而已,彼此彼此,但我比您有優勢,年齡上的優勢,您懂的。”
勞誠貴沉默了一會,這小子變了,變得成熟了,也變壞了。
小子,你贏了。”
“老局長,您千萬要注意身體。”向天亮站起身來,態度不亢不卑。
心,我還死不了。”
“我看您的氣哪是病,這是長命百歲的象徵。”討好的話這時候說,有點不合時宜。
“少來這一套,說說吧,我能幫你做點什麼。”
“謝領導,我想要什麼,您應該明白,我只要屬於我的東西。”向天亮嘴上不肯明說,但對局辦公室副主任一職,還是有些企盼,那畢竟曾是他的位置。
明白了……那麼,我可以信任你嗎?”勞誠貴點着頭,不就是局辦公室副主任一職麼,小小的副科級,他臨走前籤個字,小事一樁。
“這麼說吧,您無法不信任我,您只能選擇信任我,當然了,您完全可以放放心心的安度晚年,以後發生的任何事情,都絕對不會牽涉到您的……我保證。”
勞誠貴瞅着向天亮,表情複雜,他緩緩的擺了擺手,再也沒有說話,一付認輸的樣子。
“老局長,您休息一會吧,我先回去了。”
還沒走出醫院的大門,迎面走來了副局長高興,躲也來不及了。
更糟糕的是,高興的老婆焦大褂還沒脫下,那邊向高興招手,這邊就衝着李亞娟走過來了。
向天亮只有硬着頭皮迎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