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星期一,向天亮沒上班,而是窩在家裡,抱着柳清清和張小雅美美地睡了一個上午。
午飯前,精神煥發的向天亮起牀後的第一件事,是打了一個電話,把市委組織部常務副部長孫自在請到了南北茶樓。
孫自在準時來到,向天亮動用強大的人脈資源,進行跨省跨行業調動,將他兒子一家四口從西部某省調回濱海,安排在濱海學工作,而且是在極短的時間內完成,這既讓孫自在佩服,也讓他感激異常,欠下的這份人情太重太重。
向天亮有事,孫自在豈敢怠慢,更何況他與譚俊市長他們的關係一般般,來到濱海後更需靠山撐腰,向天亮就是最好的靠山。
吃過午飯,開始喝茶的時候,向天亮從身後的桌子上拿過四個檔案袋,交到了孫自在的手上。
“老孫,你先看看。”
“這是什麼材料啊。”
“以你老孫的經驗,不用細看,更不用全看。”
孫自在嗯了一聲,戴上老花眼鏡,拿出材料看起來。
這次市幹部調整,孫自在可謂重任在肩,市常委擴大會議正式確定了推薦名單後,接下來的主要工作就是對推薦名單上的每一個人進行考察,這是市委組織部的份內事,市委組織部部長肖子劍爲了避嫌,把負責考察候選人的工作交給了常務副部長孫自在。
“天亮,你這是從哪裡弄來的。”
向天亮笑着反問,“從哪裡弄來的,這你不用考慮,反正我保證貨真價實,你就說說,這些材料有用沒有用。”
“豈止是有用,簡直是太有用了。”放下材料摘下老花鏡,孫自在沉着臉道,“你的這些材料都是鐵證,堪稱無數發子彈,目標正是推薦名單上的某些候選人,一旦打出去,一定是槍槍見血,一槍一個準。”
向天亮笑了笑,“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你老孫不愧爲我黨組織工作的資深專家啊。”
沉吟一會,孫自在問道:“天亮,這次準備消滅多少目標。”
向天亮說,“我算過了,都是原濱海縣的幹部,大約八十餘人。”
孫自在吃了一驚,“老弟,你這玩得有點大啊。”
向天亮面無表情,“老孫,如果是小打小鬧,我還會勞動你的大駕嗎。”
“我就知道,你老弟是看上我手中這點權力了。”孫自在苦笑道。
向天亮微微地搖了搖頭,“老孫,我這其實也是在幫你的忙。”
孫自在瞪了向天亮一眼,“去,你少來這一套,你這是大掃除,我得罪的人多了去了。”
向天亮笑着問道:“老孫我問你,正常情況下,這些人能通過嗎。”
“你又不是不知道,考察基本上是形式主義,這些人大部分應該會通過考察的。”
向天亮又問,“那麼,等這些人通過之後,我再把這些材料扔出去,你說會發生什麼情況。”
“不查還好,小查小問題,大查大問題,市委要是嚴查,咬着不放,這些人就倒黴了。”
向天亮再問,“我有能力讓市委嚴查嗎。”
“這還用說嗎,陳記和譚市長都站在你這邊,你想查誰就查誰,而且一查一個準。”
向天亮還問,“這些人被查處後,你這個負責考察的領導有責任嗎,你的責任大不大,你會不會被陳記和譚市長處理。”
一連三個問題,讓孫自在沉默了。
“天亮,你還別說,你說得有道理,你這真的是在幫我啊。”
向天亮兩手一攤,笑着說道:“老孫,接下來怎麼做,就不用我說了吧。”
“嗯,具體的操作就不用你操心了。”孫自在思忖着,朝向天亮伸出了三根手指頭,“我只提三點要求。”
“你說你說。”向天亮忙道。
孫自在道:“第一,你幫我將這些材料分別複印一份,第二,原件你留着,要隨時供我調用,第三,利用複印件給每個人製作一封匿名信,匿名信直接交給我就行了。”
“這樣就完了。”向天亮有點不相信。
孫自在神秘地笑起來,“說過了,不用你管,我幫你實現你的計劃就行了。”
說着,孫自在起身要走,向天亮一把拽住了他。
“透露一點,透露一點點嘛。”
“哈哈。”孫自在笑着,壓低嗓音說道,“我要讓這些人在看過匿名信後,知難而退,主動要求退出這次競爭。”
孫自在走了。
向天亮琢磨了一下孫自在的話,有點明白了他的用意,咧着嘴笑起來。
不管怎麼說,孫自在是值得信任的,官不大,權不小,在機關混了幾十年,如果沒把握是不會打包票的。
孫自在的辦法,在濱海一帶的官場上還有個好聽的名字,叫做“溫柔一刀”,你有後後臺,你想晉升,但你有問題,可我又不想與你翻臉,更不想得罪你背後的靠山,於是我找你單獨談話,把你的問題擺到桌面上,說開了,談透了,然後由你自己選擇,你明智地選擇放棄,那就是你好我好,現好,以後也好,你的晉升沒了,你的問題也沒了,倘若你執迷不悟,知難而上,我不硬攔你,但你是在爲難我,那你的問題就要公開,就要擺到領導面前,你過了,是你的造化,你完了,那也怨不得我。
溫柔一刀並不溫柔,斃不了命卻能傷人,更何況這一次要砍八十餘刀,得罪的面太廣,孫自在不得不三思,以後還要在濱海混,官場上得罪幾個問題不大,誰能沒有敵人而活着,那叫天方夜譚,但得罪幾十個那就太多了,吐口水都會淹死人的。
向天亮深知,孫自在精於機關裡的道道,特別是人事問題上的運作,分寸拿捏爐火純青,把拿刀“砍”人的任務交給他,他完全可以放心。
再說向天亮也有事要辦,穩住市政府辦公室副主任陳玉來,就是當務之急和重中之重。
向天亮來到市委大的時候,還是午休時間,剛在辦公室裡坐下,正想怎麼與陳玉來交談一次,陳玉來卻不請自來。
都在一樓上班,但陳玉來來向天亮的辦公室還是第一次。
向天亮的辦公室連着諸露和梅映寒的辦公室,陳玉來往那邊一瞅,向天亮就知道他的意思,馬上起身,把諸露和梅映寒打發出去,鎖上門後才請陳玉來在沙發上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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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玉來有太多的事要對向天亮說。
點上煙,喝着茶,向天亮微笑道:“老陳,如果你覺得不知從什麼地方說起,那我給你一個建議,先說點好事,再說不好的事,最後再說好事。”
“我知道,一切在你的掌握中,而且我有好事也是因爲你。”陳玉來的眉宇之間,難掩喜悅和激動,“天亮,我從原來的濱海縣政府辦公室到現在的濱海市政府辦公室,副主任當了十幾年,但實際上即沒有兼任過政府副秘長,也沒有真正的有過實權,今天上午陳記和譚市長以及邱少華主任找我談話,一讓我兼任市政府副秘長,二讓我分管與四個區的區政府辦公室的聯繫工作,我確實是恍如隔世啊,我都五十歲,可我覺得突然象年輕了十歲似的。”
“這是好事。”向天亮含着笑問。
“好事,好事,絕對的好事。”陳玉來連聲應道。
向天亮又問,“那麼,你準備好了‘老夫聊發少年狂’了嗎。”
陳玉來笑着點頭,“準備好了,準備好了,土爲知己者死,領導信任,我總不能太過矯情吧。”
向天亮心道,官場中人真是以怪物居多,幾十年碌碌無爲者,知天命之年又說看透了,心死了,但乍一見一點點陽光,卻立即燦爛起來,雄心勃勃,象打了雞血似的激動,真是不可理喻。
好吧,原來你也和羅正信羅胖子一樣,那我就再給你一片陽光,向天亮心想。
“老陳,這事我還真的要向你解釋一下,你原來吃虧太多,當的既是副職,又是虛職,但是,應該說你現在是副處級,羅正信也只是飄飄處級,僅就你們二人比較,你又沒吃虧,所以,陳記和譚市長同我溝通過,兩位領導對你還是有一個比較完整的規劃的,你先做點有職有權的工作,比方說,分管與四個區的區政府辦公室的聯繫工作,下一步有可能還有其他工作交給你,先積累積累你資歷中的含金量,接着再在兩到三年間,將你這個副處級的副字去掉,這樣的話,等到咱們濱海市從副廳升格爲正廳的時候,你即使退居二線,也應該能獲得副廳級待遇了。”
陳玉來眼裡掠過一陣驚喜,“天亮,你說的是真的,我能有那麼一天嗎。”
向天亮鄭重其事地說,“老陳,你應該對我有所瞭解,我在文方面是從來不開玩笑的。”
“那我先謝過了。”陳玉來由衷地說。
擺了擺手,向天亮笑道:“總之,從此以後你可以挺起腰桿與羅正信爭一爭,陳記和譚市長以及邱少華主任,還有我,我們不會偏向羅正信的。”
說了聲謝謝,陳玉來說,“現在,我說幾件不好不壞的事,或者說,我不知道是好是壞。”
“老陳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