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陽微笑着繼續說道:“儘管自那次以後,他再也沒來看過我,但我知道,我的那番話,對他還是觸動很大,而且因此而改變了很多!”
向天亮點着頭道:“要不是他當上了副局長,我對他的印象還是很不錯的,在我們建設局現在的正科級以上幹部裡,他的確是佼佼者!”
緩緩的點了點頭,柳清陽一字一句的說道:“那是因爲他學會了忍!”
“忍!”
心字頭上一把刀的那個忍,張行忍了好幾年,從一個純技術人員忍成一個政工幹部,真是難爲他了!”
忍是一種心境,也是有道之人的修養,需要能扛得住割心的痛,大忍者能成大事,智者談忍,是在積蓄力量,忍出的衆生相,道不盡人間的酸甜苦辣鹹,一個人鋒芒畢露,終將招至他人的妒嫉繼而攻擊陷害。
優勢的人,不能過於暴露和炫耀,優勢可以在別人不知情的時候爆發而一鳴驚人,成爲一劍封喉的利器,將優勢藏一點並非壞事,盤馬彎弓,引而不發,一旦出擊,猶如幽林中的響箭,關隘上的伏兵,這樣才能將優勢的價值發揮得淋漓盡至。
柳清清哼了一聲,“可惜,他還是忍得不夠,終於跳出來了!”
“是啊,他沒忍住,忍得不夠,是假忍……那是因爲他轉型得太成功了,一次黨校培訓,就讓一個根本不知官場險惡的書生變成正科級幹部,實在是太不嚴謹了!”
成功,有時候包含着太多的毒素,其中的一大毒素,就是錯誤地認爲自己是天才。
除此之外,成功還會讓人鬆懈,自我膨脹,最終讓你曇花一現,虛假的光芒也瞬間熄滅。
向天亮微笑着說道:“秀才造反,十年不成,張行就是個秀才嘛!”
柳清清道:“一個張行成不了氣候,沒有那個王子桂老太太,他也不會不知天高地厚!”
“說對了,關鍵還是那個王老太太喲……”
柳清陽笑得意味深長,把個拖得老長老長。
向天亮乘機道:“柳老師,我今天來,是有件事向您請教!”
“我知道你小子有事找我,剛纔那番話,雖然是我教訓張行的,其實對你也有用嘛,說吧,找我有什麼事!”
“我想拿住張行!”
柳清陽楞了一下,“拿住張行,就憑你,別忘了還有個王老太太,要想拿住張行,就得同時拿住王老太太,這對你來說,難度太大了!”
“我有一偏招!”
“呵呵,啥偏招,又故伎重施,拿風水嚇唬他們。”柳清陽笑道。
向天亮顯得胸有成竹,“只要您肯幫我,我一定能拿住王老太太和張行!”
說來聽聽!”
向天亮看着柳清陽道:“我需要您幫我證明,張行是王老太太的親生兒子!”
此話一出,不但柳清陽呆住,旁邊的柳清清也是合不攏她的小嘴了。
說什麼!”
“我說,張行是王老太太的親生兒子!”
可能。”柳清陽搖頭道。
向天亮微笑道:老人家也學會了裝,而且還裝得挺像的!”
“我裝什麼了!”
“您根本就是個知情人,不但知道張行是王老太太的親生兒子,而縣還一直很照顧他!”
“臭小子,你可真敢胡思亂想!”
“呵呵,不但您知道,我敢肯定,許老夫子也知道!”
說着,向天亮從包裡拿出一份材料,遞給了柳清陽。
柳清陽拿着材料,翻開看了一眼陡地變了。
然小向都知道了,你瞞着也沒有用了。”柳清清小聲的提醒着。
“唉……”
一聲嘆息,柳清陽將材料交還給向天亮。
“沒錯,張行是王老太太的親生兒子,他的父親叫劉重德,是清河市當年地下黨的負責人之一,也是清河農校的老師,我進清河農校,就是劉重德介紹的!”
向天亮問道:“您是什麼時候知道,張行是王老太太的親生兒子的!”
“什麼時候,在他還在王老太太的肚子裡的時候,我就知道嘍!”
柳清陽衝向天亮要了一支菸,點上火,不緊不慢的吸起來。
“解放後,劉重德在地區行政公署工作,但仍然住在王子桂家裡,兩個人在生活上,可以說是相依爲命吧,家是王子桂的家,名義上是劉重德收養了王子桂,在外面都是一個個‘閨女’的叫着,是父女關係,王子桂那時候還不到十五歲,沒有合適的工作,她又不願意去讀書,就留在家裡,但在當時的行政公署工作人員花名冊上,她是劉重德的秘書!”
“真所謂rì久生情,水滴石穿,孤男寡女在一起久了,發生那種事幾乎是難以避免的,劉重德那時還四十不到吧,正值壯年,又不是生死懸於一線的危險年代,當然有那方面的需要……總之,兩個人不知不覺的好上了!”
“我記得有一天,應該是一九五二年的吧,我正在學校上課,劉重德突然來了,是一個人來的,他那時還掛着農校校長兼黨委書記的頭銜,大家都以爲他是來檢查工作的,沒想到他一來就找我,因爲我們志趣相投,我是他無話不談的朋友!”
“他把我叫到農校那片小樹林裡,開口就把他和王子桂之間的事告訴了我,當時我被嚇蒙了,因爲在那時候,這事足以毀了他和王子桂一輩子啊,你們想想,他們是父女關係,一個年近四十,一個剛滿十六,不但是生活作風問題,在那種容易上綱上線的年代,這足以把劉重德送進監獄裡去!”
“劉重德是來找我討個主意的,我那時候哪懂那些東西,又不清楚有關組織紀律規定,就勸他向組織彙報,以他當時的地位和功績,問題應該不大,過兩年等王子桂滿了十八歲,兩人乾脆結婚,不就什麼事都沒有了麼,但劉重德說,他和王子桂不但好上了,而且王子桂還懷上了,他勸王子桂拿掉孩子,王子桂是死活不肯!”
“這可嚇了我一跳,就跟着劉重德去了王家,幫他勸說王子桂,結果可想而知,被王子桂痛罵了一頓,就這樣,劉重德也沒有辦法,王子桂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來,需要人照顧,劉重德就把張阿貴的老婆請了過來,因爲張阿貴兩口子很可靠,張阿貴不但曾是王子桂父親最信賴的手下,而且劉重德還曾救過他一命!”
“孩子生下來後不久,張阿貴的老婆也生了,王子桂知道不能把孩子留在身邊,那樣會毀了她和劉重德,就同意將孩子交給張阿貴兩口子撫養,經過一系的僞裝運作,張行就成了張阿貴的兒子,這個秘密,當時除了劉重德、王子桂和張阿貴,還有我,一共只有五個人知道,對外說的是撿來的孩子!”
“當然和年齡等因素來說,劉重德和王子桂不可能走到一起,王子桂也明白這一點,所以默默的放劉重德離開了清河,其實以她的脾氣,當時也是能留住劉重德的,據我所知,自那以後,兩個人就再也沒有見過面了!”
“這又要說到命運,離開清河後的劉重德可謂一帆風順,功德圓滿,重新娶了妻子,還有一個兒子一個女兒,而王子桂的人生就充滿了坎坷,先是與許老夫子的糾纏,結婚前夜被悔婚,然後負氣出走,一走就是三十年,當年青爽的小姑娘,回來時已變成白髮飄飄的老太婆了!”
“王子桂這次回來,除了爲自己爲女兒,我認爲更多的是爲了張行,她想在離休之前幫張行一把,這完全可以理解,就我本人來說,我是支持的,但坦率的講,我對張行從政很不看好,我私下勸過王子桂,但她的固執脾氣一點都沒變,勸等於白勸啊!”
聽完柳清陽的敘述,向天亮道:“柳老師,現在的問題是,張行把我當成了一把槍,先逼着我傷人,然後,他會出來收拾殘局,最後的結果怎麼樣,您一定知道!”
後把你當成犧牲品,能推卸的責任統統的往你頭上推,你只有灰溜溜的走人,他可以穩穩的掌控建設局!”
向天亮笑道:“我不會讓他的得逞的!”
“你想在萬不得已的時候,把他和王子桂的母子關係公佈出去!”
“是的,算是我的殺手鐗和救命稻草吧!”
“不可,不可。”柳清陽搖頭不已。
“有何不可,他不仁,我不義,天經地義!”
柳清陽嚴肅的說道:“同歸於盡的辦法,在官場裡是絕對不可取的!”
向天亮笑着問:“那麼,妥協!”
“你想個辦法透點風,讓王子桂或張行知道,我估計,他們一定會主動來找你,那你不就取得了主動了嗎,嗯!”
向天亮呵呵的笑了起來,“好辦法,老狐狸就是老狐狸啊!”
柳清陽不以爲忤,反而爽朗的笑起來,“誰也比不上你這隻小狐狸哦!”
不過,向天亮的後背上吃了一拳,外加一聲嬌喝。
“小向,有你這麼說我爸的嗎!”
“哈哈,沒事沒事,大狐狸和小狐狸,一丘之貉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