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得了孫震電話中吩咐之後,陸爲民心境也是油然一變,丟開了那麼多患得患失,想想也是,自己既非爲謀私利,又無重大過錯,便是省裡督導查出問題,那又如何?無外乎也就是一番訓誡,頂多也就是一個處分,自己還年輕,勇於任事這個名頭出來,一個處分又如何?
所以對省裡來這撥人他也是泰然處之,甚至連抱着複雜心態下來的潘曉方都頗感詫異,覺得陸爲民心境大不一樣,很有點兒淡然處之的味道。
潘曉方現在在這個行署辦秘書長位置上坐得也有些尷尬。
孫震到地委之後,陶行駒過來把謝玉昆帶了過來,明顯就是要接他行署秘書長班的,但他現在卻又無處可去,行署副專員被李志遠那時候硬生生推了何學鋒佔了位置,現在副專員沒有空缺,讓他徒呼奈何。
但現在又有傳言說地委可能要面臨調整,深得孫震信任的王自榮可能要到地委,只是不知道究竟是擔任宣傳部長還是地委秘書長,但是按照潘曉方的估計,王自榮出任地委秘書長可能性最大。
這份希望讓潘曉方現在也是七上八下,尤其是現在孫震和陶行駒關係不睦,這一旦王自榮調整留下來的空缺,這個蛋糕委實讓人心動,只是自己這種那邊都不沾邊的看似最有利,到頭來往往卻是容易落空的。
所以這一次與何學鋒一道來阜頭,潘曉方心情也很複雜,既想跟隨着省裡來了好好查一查,博得陶行駒的認可,又有些擔心真要把陸爲民這邊折騰厲害了,引起孫震的不滿,這份心思還真是讓他糾結。
但更讓潘曉方糾結的還是今年古慶和阜頭的表現。
古慶一至八月經濟增速先抑後揚,七八月經濟增速明顯提速,前八個月增速達到了百分之三十六點四,按照這個增速。今年gdp極有可能突破十五億。而阜頭髮展勢頭更是驚人,前八個月增速接近百分之兩百,如果無意外的外,今年阜頭的gdp就有可能要突破十億,這是一個駭人聽聞的數據,要知道去年阜頭經濟總量不過三點六一億,在全地區中倒數第三位僅比大垣和經開區略好。但是今年如果突破十億,就有可能一躍成爲全地區第四,僅次於古慶、豐州和雙峰。
本來豐州和雙峰的經濟總量是遠高出阜頭的,但是今年雙峰經濟增速明顯回落,尤其是從五月開始,經濟增速更是放緩。一直八月經濟增速只有百分之二十六,而豐州市則是較爲平穩,增速在百分之二十左右,按照目前態勢今年豐州和雙峰的經濟增速很有可能只是略高出阜頭。
現在地區裡邊對古慶和阜頭的發展極爲看好,尤其是古慶,經濟總量可能超越十五億,這也是一個歷史性的突破,據說魏宜康更是雄心勃勃的表示要力爭在97年實現gdp破二十億。向黨的的十五大獻禮。
藉着這個勢頭。也有人在鼓譟說,像魏宜康這樣的幹部應該儘早提拔到更重要的崗位上來。這更讓潘曉方揪心。
雖然魏宜康在古慶縣委書記位置上剛一年,但是他在豐州市市長位置上卻是有幾年了,豐州市市長其實並不比其他縣的縣委書記差多少,加上他在古慶縣委書記上的表現,如果說要出任副專員,也不算是什麼意外。
除了魏宜康外,陸爲民也一樣是一個不容小覷的競爭對手,經濟工作上絕才驚豔的表現,足以讓很多人啞口無言,當然比起魏宜康來,陸爲民的根基和資歷的確還要差一截,尤其是在副處級幹部上磨礪時日過段,至今地委裡邊都還有不同意見,認爲對陸爲民的使用有拔苗助長的嫌疑,不利於幹部的培養,這種情形下估計陸爲民在阜頭縣委書記位置上會多呆一兩年。
相較於這兩位,潘曉方覺得自己最大的失誤就是沒有在去年這個時候全力去爭取下縣,實際上那時候自己是完全有機會的,只是當時自己也是瞻前顧後,覺得無論是古慶還是阜頭大垣都存在這樣那樣的難題,要想去扭轉乾坤,就要承擔相當大的風險,正是這種心態讓他抱着隨波逐流聽之任之的心態,如果組織真的要自己下去,那麼自己就下去,如果沒有成功,那也沒啥影響,而這種心態直接影響到了最終結果,導致自己被淘汰。
現在看來,這是一個難以彌補的重大失策。
看見潘曉方進來,陸爲民和糜建良都站起來,“潘秘,怎麼,沒陪省裡那幾位?”
“何專員回地區開會去了,省裡那幾位今兒個不下去了,在房間整理了解到的情況,可能還要開個會研究一下吧,我這個外人就不好去摻和了,沒準兒人家會覺得我是想要去探聽什麼的。”潘曉方玩弄着手中一柄鐵骨大摺扇,黑色的緞面上四個隸體字“難得糊塗”,還有點兒仙風道骨的味道。
“潘秘,至於麼?我們縣裡就這點兒事,哪個地方沒有?就把我們阜頭盯着,拿着放大鏡在那裡翻來覆去的挑刺兒,陸書記和宋縣長都和他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書面的東西也寫了,詢問材料也做了,還能怎麼着?真要犯了天規天條,該怎麼就早點祭出來,上法場殺雞儆猴,我們去!”
糜建良火氣也很大。
他一直不認爲這有什麼問題。
既然經濟技術開發區申報已經報上去一年了,地區也早早就交到省裡去了,行不行你給個準信兒,不行怎麼辦,你也拿個說法,這麼不清不楚的擱着,既不給你說行,也不給說行。
這一拖下來,好了,一年時間到了,地區國土局那幫王八蛋,這時候給你來一個釜底抽薪,要嚴格按照規定辦事了,明知道縣裡好不容易纔把招商引資這個勢頭營造起來,吸引到這一批企業進來,對於糜建良這個工業園區黨工委書記、管委會主任來說,這個時候要停止批地,那不是要他的命麼?
國土局最後給你出了這麼一個餿主意,以租代徵,還說這不關他們事兒,他們一概不知道,自個兒看着辦,把責任推得乾乾淨淨。
要說這也不算是什麼新鮮事兒,哪個地方,誰沒幹過?現在好了,被人盯上了,這架勢,氣勢洶洶,就差一點要限制人身自由了。
潘曉方看了一眼面色平靜的陸爲民,似笑非笑,他和糜建良這段時間接觸次數多了,也就熟了,說話也就沒那麼多顧忌。
“老糜,甭在我面前吆喝,我是來幹啥的,你們都清楚,當陪客,要說陪殺場也算,不過這幾天下來,我倒是覺得人家督導組也沒有你們想象的那樣,嗯,怎麼說呢,的確瞭解情況很認真,但是上邊交代下來要把情況搞清楚,他們能不認真仔細麼?但你要說他們有什麼惡意,我覺得也不盡人,他們也是幹活兒的人,拿他們自己的話來說,他們就是把情況摸清楚,回去彙報,怎麼來定性,那是省裡的事兒,連地區都插不上話。”
陸爲民心中微動,看樣子潘曉方也是瞅出了一點兒端倪來了,這傢伙也是老奸巨猾,有點兒貓膩他就能循着那點兒味道刨出個道道兒來,估摸着督導組這幫人也在潘曉方面前露了點兒風聲,要不這傢伙會這樣?
糜建良卻是一喜,“潘秘,您的意思是督導組不是來找茬兒的,他們……”
“我沒這麼說,找茬兒這一說是你說的,人家是來調查瞭解情況的,你們工業園區本來就是半吊子,既沒編制又沒名頭,老糜,說白了,你就是一個縣委常委,後邊的職務,什麼黨工委書記,管委會主任,那都是你們縣裡邊兒自個兒杜撰的,拿古話說,沒品,你們縣裡藉着這個由頭報到地委行署,有會議紀要,前面責任在地區裡邊,你們責任不大,但是一年時限之後,你們自作主張以租代徵也好,先租後批也好,就是違規違法。”
見糜建良欲反駁,潘曉方連連擺手,“老糜,我不和你爭,我們只說事實,我知道你要說啥,是上邊逼得,但是家有家規,國有國法,縱然有千般理由,但是這不是違規違法的理由,違規違法了就要糾正,就要處理,這是正理兒。”
陸爲民笑了起來,擺擺手,“建良,好了,聽潘秘說完,潘秘是爲我們好。”
潘曉方心中暗歎,這傢伙才當一年縣委書記,這養氣功夫和氣勢卻已經練足了,舉手投足間那股架勢,別看糜建良牛哄哄,在陸爲民面前也得臥着。
“呵呵,還是爲民書記看得遠啊,呵呵,其他不敢說,但是我覺得督導組來,半句未提處理之事兒,我的理解,上邊對怎麼處理並無定論,嗯,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也許是好事兒,把這層紗給挑破了,也許不合法不合規的,上邊給予認定,說不定就合法合規了,你們說是不是?”潘曉方微微一笑,“爲民,你覺得呢?”
陸爲民含笑低頭不語,糜建良卻是愣怔了好半晌,下意識的看陸爲民的表情,這才反應過來,衝口而出,“陸書記,您是不是也早就有這種感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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