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像陸爲民這樣的縣委書記,郭躍斌實際上是帶有一些情緒和看法的,這些手持一方重權的諸侯們,頤指氣使,獨斷專行,驕橫跋扈,這些現象不在少數,即便是驕奢淫逸,魚肉一方者也不鮮見,在省紀委裡邊顛簸了這麼些年,郭躍斌也算是常在河邊走的人,自己腳溼沒溼他自己都有些說不清楚,但是些許潤色,卻是有的。
能當上縣委書記,不是簡單的一個處級幹部那麼簡單,檔案局長也是處級幹部,你能說他和一個縣委書記分量一樣麼?
這些傢伙吃國家穿國家用國家的,恨不得一家老小的吃穿住行都由國家給你包了,但是卻還是不滿足伸手撈錢,蠅營狗苟,一門心思往上爬,好攫取更多的利益,對於這種人,郭躍斌的觀點是要痛打落水狗,一旦落入他手,就要讓他永世不得翻身。
但陸爲民給他的印象略有些不同。
從前期掌握到的資料來看,這傢伙在92年以前的經歷還是有些起起落落的,給縣委副書記後來的縣長當秘書,爬到南潭縣經濟技術開發區管委會副主任位置上才工作一年,堪稱驚豔,但隨即在恩主調走之後卻又平調到團縣委擔任副書記,這明顯是一個冷藏崗位,但幾個月之後卻又“幸運”的被地委書記看上,擔任了地委書記秘書,由此開始了他的仕途飛黃騰達。
縣委常委、窪崮區委書記,據說擔任這個區委書記是他本人主動要求的,郭躍斌之前做的工作很細,通過紀委這條線的一些私人關係也掌握了陸爲民的“發跡”軌跡,之前這傢伙據說本來是內定擔任雙峰的宣傳部長,而窪崮是當時雙峰最窮最小的一個區,如果自己獲得的消息屬實,陸爲民做出這樣的決定,郭躍斌的判斷,要麼是所謀乃大。要麼就是真的想要利用手中權力撈一把。當然也不排除兩種想法混合。
後來陸爲民又利用了雙峰縣出的亞洲國際事件得分,迅速爬到了縣委副書記位置上,嗯,在窪崮的政績和雙峰的特殊條件下,再加上上邊的扶持,這傢伙只用了一年多時間,就走過了人家一輩子都難以逾越的臺階。走上了縣長位置。
但得承認無論是在窪崮區委書記位置上,還是雙峰縣長的位置上,陸爲民在搞經濟這一手上的表現都是讓人“心悅誠服”的,至少在數據上的表現是如此。
郭躍斌在確定一個目標時,喜歡儘可能的收集目標的各方面資料,在接觸對方之前。他需要把這些資料一一消化,糅合在一起,在自己腦海裡形成一個嚴密的體系,尋找出對付對方的最佳策略,只有在對方無法想象到的角度中給對方一擊,才能擊潰對方的心防。
採用這個策略,他已經成功的解決了無數個對手。
不過這一次時間有些倉促,資料的收集也明顯不夠完整。關於陸爲民的檢舉信其實從陸爲民擔任雙峰縣長時就有了。但是都是些零敲碎打捕風捉影的匿名信,省紀委對匿名檢舉的查處很慎重。除非匿名檢舉中有很明確的證據指向,否則一般不會直接接觸目標。
所以在以前關於陸爲民的檢舉,省紀委之前也做了一些工作,但都只是採取外圍調查瞭解,都沒有獲得多少有價值的東西,但也還是積累了一些資料,有一點獲得了郭躍斌他們監察二室一致認可,那就是陸爲民很善於在搞經濟工作或者招商引資工作中與私營企業主們交朋友,像民德集團的康明德就是一個典型例子。
如果要說陸爲民和康明德之間沒有一點兒瓜葛,郭躍斌是絕對不相信的,只是你心中認定,但是卻要證據來佐證支持,沒有這個,疑點再多再大,要想對付陸爲民這樣的角色,也是虛妄。
在陸爲民來地委的路上,郭躍斌和自己二室的兩位同事也商量探討了這一次的策略,根據掌握的情況來安排部署應對戰術,大家基本上都同意先暫時不提手錶的事情,而是圍繞針對陸爲民原來的一些傳聞做文章,比如在雙峰改制時與宏大水泥製品有限公司的關係,與窪崮啓明非標準件廠老闆的關係,以及他與雙峰縣所謂兩大美人杜笑眉和蕭櫻的關係,圍繞這幾點來找缺口。
當然郭躍斌他們並沒有指望在這幾個問題上能找出什麼問題來,都是一些捕風捉影的事情,而且白宏勝的事情已經查過,沒查出什麼問題,至於兩個女人的問題,除非直接接觸這兩個女人,但即便是這兩個女人承認了又怎麼?杜笑眉是寡婦,蕭櫻是離了婚的,陸爲民還沒結婚,頂多是個生活作風不檢點罷了,這反而容易給對方鬆釦。
所以在策略上不宜細挖這些細枝末節,而是讓對方麻痹,在對方放鬆下來之後,再突然直入核心,手錶的問題,摧毀對方的防線。
地區紀委已經在秘密安排人好康明德了,對付這種土鱉,省紀委有的是辦法,別看他們腰包裡有幾個,平時趾高氣揚,但是那是對普通人,真的要到了能左右他命運的人面前,這些傢伙軟得比蚯蚓還不如,恨不能把一切都給抖落出來,只求自己脫身保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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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明德被地區地稅局的人通知到地稅局時還有些忐忑不安。
這稅務上的東西,雖然他請了專業的財務人員,也儘量找所謂的合理避稅辦法,但是搞這一行,這年頭,誰不漏點偷點,就算是你自己不介意,那也會別人視爲錢多人傻,所以在這些問題上他歷來都是儘可能合理避稅,不偷稅,不刻意漏稅,稽查到立馬端正態度,該交的交,該補的補,實在要罰,他也認了,但和地稅局那邊也一定要把關係搞好。
但眼前這幾位顯然不是稅務部門的人,從他們身上的味道康明德就能嗅出來。
不是稅務部門的,這執法部門似乎就那麼幾家,這會是誰?
康明德知道自己身上不乾淨,但是打牌耍錢也好,玩女人也好,誰要來查似乎用不着這麼神神秘秘。
打牌賭錢這年頭遍地都是,大小而已,按照公安部門的朋友說,打牌,關鍵是看你的性質,聚衆設場,抽頭牟利,往小的說是違反《治安管理處罰條例》,往大的說,觸犯刑法,賭博罪,賭資大小也是一個問題,但康明德自認爲自己雖然也喜歡打牌賭博,但是很有節制,而且只和幾個關係一直很穩定的朋友玩兒,絕不在外邊玩兒,那幾個朋友也和自己一樣,這段時間好像也沒有聽說他們幾個進局子裡了啊?
就算是他們撞大運進了局子裡,也不太可能把其他以前的事情抖落出來纔對,都是有頭有臉的人,不至於蠢到這種程度纔對,撞上槍口,自認倒黴,交錢罰款,走人了事就結了,怎麼可能還會被人把以前的事情挖出來,這顯然不可能。
玩女人的事情?康明德也喜歡女人,尤其是年輕漂亮的女人,但是他沒有必要在外邊花,光明正大娶回家,離了再娶,要不實在不行,養在外邊,誰能說得出個一二三?就算是重婚罪,事實婚姻,那也屬於自訴案,不告不理,自己身邊那幾個女人好像都擺得四平八穩的,沒聽說有什麼幺蛾子啊。
除了這兩點,康明德想不出自己還有哪一條能被政府給盯上,再怎麼他康明德也是雙峰縣人大代表,起碼的臉面還是要的,不可能去做什麼違法亂紀的事兒。
還有,當然還有,但那種事兒,康明德從來不自己操作,能做這些事情的人,都是他的貼心,而且都沒有出什麼狀況,再沒動他們之前,不太可能找自己,所以也不可能。
康明德還真想不出自己會有什麼事兒了。
“康總,不好意思,把你請到這裡,讓你頗感意外吧?開門見山吧,我們是地區紀委的,這一位是省紀委的張主任,我們把你請到這裡,是要請你配合一下調查,我們需要找你瞭解一些情況,……,希望你和我們配合,如實把有些情況向我們說清楚,嗯,我們知道你是雙峰縣人大代表,我們不希望把事情擴大,但是如果有必要,我們也可以和雙峰縣人大那邊交涉通報,我的意思你明白麼?”
對方明亮的目光讓康明德感到一陣巨大壓力撲面而來,口乾舌燥的感覺很久沒有感受過了,就連幾年前一次輸掉二十萬也沒有讓他感到過這麼沮喪,久走夜路必撞鬼,這話看來真的是古人總結出來的經驗之談,只不過康明德還真想不出是哪裡出了問題,現在,也只有理智面對現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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