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趙立柱的表情也有些生動,陸爲民心裡也有點兒熱流在滾動。
天下無不散宴席,這道理都懂,能在一起工作就是緣分,自己顛沛流離,從最初的195廠希望到黯然神傷回南潭,從南潭的起起落落到地委辦的韜光隱晦,到**的藏鋒出匣,再到阜頭的中流擊水,這期間,接觸結緣多少人,但是能讓自己真正有所觸動感動的,卻並不多。
自己怎麼也變得有些多愁善感起來,也許是這一次人事變動真的會比較大?
但這一失神也只是短暫一瞬間,陸爲民就收斂起了不該在這個時候表露出來的情感,恢復到一個縣委書記應有的心態。
“立柱,既然你有這個心,那我也不繞圈,祁部長和我談起過你,應該說我們倆都覺得你比較合適,這是你的一個機會,但可能你也清楚,這個位置看着的人不少,祁部長和我回盡全力幫你運作,你,嗯,我的意思是,如果能你有什麼能幫得上自己,也要去努力爭取一下,我的意思,你明白麼?我不是指那些庸俗的東西,但這個時候你要把自己所有力量動一動。,……”
陸爲民的話有些含蓄,但是趙立柱卻明白,略一沉吟就點點頭,“陸書記,我一個表舅在國家計委人事司工作,我想……”
“你明白就好,該怎麼辦,你自己去考慮,這邊兒祁部長和我會盡一切努力。”陸爲民打斷了趙立柱的話頭,這些不該他來聽,他也不需要聽。
他只是提醒對方一下該怎麼做而已。
事實上他也清楚,能當到副處級幹部,誰沒有個能牽扯上關係的親朋好友?中國人素來講求這一點,親戚、朋友、同學、校友、戰友、老鄉、同事,只要能牽扯上關係的,總會想盡一切辦法來拉上。
趙立柱離開之後,陸爲民就陷入了沉思。
如果趙立柱真的有一個所謂表舅在國家計委人事司工作的話,只怕趙立柱的這個副部長位置就希望很大了。
能讓趙立柱在自己面前提出來的,肯定不會是國家計委人事司一個普通幹部,就算是普通幹部肯定也能找到足夠的關係來疏通,國家計委的分量太重了,哪怕是一個副司長打個招呼下來,起碼也是一個副省長來掂量。
當然陸爲民估計趙立柱的這層關係也不會是很密切,不到萬不得已,趙立柱大概也不會去走這一遭,但無論如何有這樣的關係,都無異於一個殺手鐗。
真是沒想到趙立柱居然還有這樣的人脈關係,所以你永遠不能小覷任何人。
趙立柱如果真的要離開,那麼自己的難題就要解決大半,原本在只能推出章明泉的前提下,陸爲民只能考慮讓糜建良來擔任縣委辦主任,蒲燕的常務副縣長讓田衛東來接任,丁貴江出任縣委常委、經濟技術開發區黨工委書記、管委會主任,而麻無忌和焦挺之那邊就只能暫時不考慮。
而現在,似乎就可以重新考慮一下了。
世上永遠沒有不透風的牆,而小道消息靈敏度和準確度永遠高於官方消息,這絕對是對國內政治生態最真實的刻畫。
趙立柱可能要走的消息在陸爲民與甘哲彙報之後的第三天就開始傳開了,這讓陸爲民也有些無奈。
雖然他和甘哲關係現在變得比較密切,但是以爲這樣就可以左右甘哲的意見,那也未免太天真了。
甘哲把這個消息透露出來無疑是給陶行駒和史春林施壓,工作要早做,否則,一旦形成意見,那就不要怪甘某人言之不預了。
陸爲民卻不能不先和甘哲溝通。
這一輪人事調整涉及人員太多,牽扯關係也相當複雜,如果不及早和甘哲溝通好,書記碰頭會上就有可能被打下來,而這個時候常春禮現在已經基本明朗會在春節前後離任,所以這個時候他誰都不想得罪,尤其是不願意得罪陶行駒,沒有甘哲的支持,書記碰頭會就會出問題。
對於縣一級的班子成員,也許陶行駒不會太感興趣,但是對於地委組織部這樣的核心要害部門副職,陶行駒當然不可能不關注,尤其是在史春林本身就在積極向陶行駒靠攏的情況下。
當然縣裡邊對於地委組織部裡邊的人事變化可能沒有那麼敏感,但是對於趙立柱如果離開之後空缺出來的組織部長這一職位卻是引發了海嘯般的震盪。
喬曉陽要走,蒲燕接替的態勢很明顯,這常務副縣長就要空出來,而現在趙立柱也要走,也就意味着組織部長位置也要空出來,幾乎是兩個炙手可熱的位置,誰來接替?
對於幾個常委們來說,副縣長們來說,這都是一個巨大的誘惑。
當然他們也知道除了內部的競爭外,來自外部的競爭可能會更大,畢竟今年阜頭經濟一飛沖天,已然成爲全地區經濟強縣,而阜頭也不再像是其他窮縣那樣不引人垂涎。
八月,阜頭一次性再度購買了四臺桑塔納,縣府辦兩臺,縣委宣傳部、政法委各一臺,加上年初替縣人大縣政協購買的兩臺,僅僅是96年縣裡就購買了六臺桑塔納,耗資超過一百萬。
而阜頭財政更隨着經濟高速發展變得寬裕起來,不但教育上的投入得到改善,而且原來在衛生、民政等方面的負債也逐漸得到彌補,整個阜頭的局面煥然一新,這也是爲什麼趙立柱在明知道地委組織部副部長這個位置原來曾是他夢寐以求的,但是他仍然有些捨不得現在的崗位,正如他所說,如果不是陸爲民在阜頭呆的時間不會太長,也許他就真的要放棄這個機會了。
這種情況下,想來阜頭的人可以說趨之若鶩來形容。
但是對於田衛東、麻無忌、丁貴江他們這些人來說,這卻是一個難得的機會。來自外邊的競爭固然很大,但是在他們看來,他們也許更具有競爭力,無他,因爲縣委書記是陸爲民。
陸爲民能把關恆從**一個統戰部長一步扶到縣委分管黨羣的副書記位置上,能一腳把柯建設和喬曉陽踹走,能一擡手讓沉浮幾年未能如願的糜建良變成縣委常委,不談他在經濟上的建樹,就憑他這些本事手腕,就能讓人相信他纔是這個縣的主宰者。
要不然你以爲宋大成憑什麼對他服服帖帖?真以爲宋大成能當上縣長就是懵懵懂懂混上來的?
這幾乎是田衛東等人的一致看法。
無論是田衛東還是麻無忌,抑或是丁貴江、龍飛,都覺得這一次自己有希望,但關鍵就在於陸爲民怎麼來安排。
安德健接到老上司電話時也是大喜過望,老上司是西川人,比他晚了七八年,一直混到正團職幹部才轉業,轉業之後也就留在了川省,進了公安隊伍,一步一個腳印往上走,現在已經是錦城市公安局副局長,也是實打實正處級幹部。
看上去似乎沒安德健混得好,但是在當地也算是相當過硬的角色了。
錦城和昌州一樣是副省級城市,比昌州人口更多,經濟實力更強得多,所以老上司和安德健聯繫時,也經常叫安德健過去,安德健在擔任豐州地委秘書長時陪夏力行到進程去過一趟,那時候老上司還是錦城市下邊一個分局的局長,招待辦得很熱烈。
“您要過來?”安德健頗感驚訝,他聽老領導話語裡的意思好像不是因公,而是因爲有什麼事情要過來,這西川離昌江可有些遠,雖說飛機也就是兩個小時的事情,但是老領導坐在那個位置上,肯定事情也不會少,要出門,尤其是要出省,恐怕也得要給上司彙報,不那麼簡單。
“怎麼,小安子,不歡迎?”電話裡剛健雄烈的聲音即便是隔着幾千裡也是震得安德健耳朵發癢。
小安子是老領導叫安德健的稱謂,轉業回到地方上時,便在沒有聽到過這個稱謂了,現在乍一聽到,格外親切。
“老領導,您說這話我就不樂意了,您來,我就是天大的事兒也得要陪着您好好玩一玩,我們昌江這邊的風景和你們西川那邊大不一樣,您來了就知道,我早就讓你過來休息休息,你又不願意出門,這一次來,秋高氣爽,正好休息一下,我請兩天假,好好陪陪您。”安德健也沒想那麼多。
“呵呵,那敢情好,聽說你們那邊有個青雲澗風景區現在名氣挺大,但還沒有對外開放?”
老領導的話讓安德健一愣,趕緊接上話,“是啊,是啊,我原來就在那個地區工作,去年剛調到宋州這邊,您來,我陪您,什麼開放不開放,保證玩兒好。”
“唔,聽說那個縣的縣委書記姓陸,是你的老下級?”老領導沉吟了一下,這才緩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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