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雷志虎的這般態度陸爲民倒也不覺得奇怪,事實上自己來宋州之後,已經有不少人在打聽了解自己在豐州的履歷表現,除了自己曾經擔任昔日地委長現在的農業部副部長秘書外,恐怕更讓他們感興趣的還是自己在雙峰和阜頭兩個條件情況不盡一致但同樣貧瘠惡劣的旮旯縣裡擔任縣長和書記時所創造出來的經濟奇蹟了。
沈子烈就曾經說過尚權智對省委安排自己擔任市委常委、宣傳部長是有些遺憾的,如果能接替徐忠志那一角最好,但那明顯有點兒過了,所以最爲現實的是讓他接任古敬恩的經開區黨工工委書記這一角,讓他來主抓宋州經濟技術開發區的發展大略,力爭在較短時間內實現一個較大飛躍。
只是陸爲民纔來三個多月時間,已經遭遇了諸般事端波折,讓尚權智還沒有太多精力來考慮如何調整常委的分工,而現實情況下,省委恐怕也不會同意這麼短暫時間內就要調整分工,所以這事兒也還只能放在心裡。
“志虎,這發展經濟一說,誰也沒有太大本事,若說是經驗,那也只能說是在某個特定環境下思索揣摩出來的一些理念和意識。”陸爲民倒沒有太謙虛,在雷志虎面前也沒有必要玩這一出,自己在雙峰和阜頭做出的成績有目共睹,四年之內有三年都是自己分別在兩個縣締造了全省經濟增速冠軍這個噱頭,恐怕沒有人能夠忽視這一點。
“願聞其詳。”雷志虎正色道。
“我來宋州不久,對宋州經濟結構還不算太瞭解,但是也大略知曉一些,市一級以國有經濟爲主,但是目前囿於體制機制和大氣候原因,國有經濟這一塊發展疲軟,已成拖累,縣域經濟無論從基礎還是本身條件都遠遠強於豐州。但是卻有一個很大的弱點,那就是發展軟環境的惡劣,其惡劣程度算是我所見過的最差,在全省可以說排在倒數第一位毫無疑義。”
陸爲民的分析簡短透徹,言簡意賅。
“招商引資成爲引導經濟發展的一大動力前提下,軟環境可以說對一地經濟發展至關重要,宋州硬件設施有建國以來的積累。不知道比豐州這些地方強多少倍,但是軟環境的不佳嚴重製約了宋州發展,……”
“軟環境是什麼?其覆蓋很寬泛,社會治安良好,社會服務體系健全且效率高,幹部職工素質高。更重要的一點是領導幹部的思想觀念要跟得上時代潮流甚至引領時代潮流,破除原有陳規陋俗,打破框框架架,軟環境對於一地經濟發展至關重要,尤其是在硬件環境相若或者相差不大的情況,軟環境的優勢可以極大的彌補和提升自身吸引外來投資和本地創業的積極性。”
陸爲民沒有謙虛客氣,對這一點他自認爲自己是有些發言權的。而雷志虎的態度也表明他意識到了他去蘇譙之後面臨的最大挑戰不是穩定局面,而是要謀求發展。
“我對這一點有相當深刻的感受,無論是雙峰還是阜頭,最初的情況都是硬件設極爲落後,但是我和當時縣委縣府一般人迅速統一了班子思想,確立改革創新發展的思路,一方面當然也要千方百計改善硬件環境,另一方面則主要是通過在幹部隊伍的思想作風和素質上的改善來體現出自身優越性。作風改善。素質提升,不能吸引外來投資和本地資本創業,但是可以在形成對比時使得資本人才和其他資源向這一方傾斜,這就是軟環境改善的吸引力,我可以說一句負責任的話,當初雙峰和阜頭經濟之所以能迅速發展,有三成因素是我們努力改善了硬件設施。有三成原因是我們自身積極向外招商引資,但是有四成因素是我們在自身作風素質的改善上做出了顯著成績,使得我們軟環境在面對其他地方競爭時,水準明顯高出一截。正式這一因素爲我們自身發展贏得了機遇。”
雷志虎也不是庸人,陸爲民的觀點對他頗有觸動,但是卻不是最直接的,改善軟硬環境也好,吸引外來投資也好,都還不夠,這不是短時間內能見效的,他需要一個契機來拉動蘇譙經濟的變革,來證明自己的魄力。
“陸書記,我記得你到雙峰和阜頭,第一把火都是燒向了鄉鎮企業,而且都取得了不小的成功,……”雷志虎慢吞吞的道。
陸爲民揚起眉毛,有些詫異的看着雷志虎,這傢伙還真不簡單吶,還沒上任,就要去動這一塊發臭的蛋糕?
他似笑非笑的問道:“志虎,你也想效仿我當年?嘿嘿,我得提醒你,宋州和豐州有差異,宋州的鄉鎮企業基礎要比豐州強太多,而且現在雖然也現出了頹勢,但是還不像豐州那邊鄉鎮企業已經走到了末路,你要動這塊有了異味兒的蛋糕,只怕很多人都不會答應,也許就要爲你帶來不少攻訐之聲。”
雷志虎悍然道:“我有這個思想準備,但是正如你所說,我去蘇譙如果只是想要平平穩穩的把蘇譙局面穩定下來,我自認爲不難,但是蘇譙就只能維持當下這種不高不低不冷不熱的局面麼?我雷志虎就只能在蘇譙當一個守成之人?我不滿足。”
“好!”陸爲民擊掌點頭,“就想聽這句話!宋州就是隻想要守成求穩的人太多,纔會拖到現在這般局面,看看人家昆湖、青溪的發展,也就是十年光景,從不到宋州經濟總量一半就變成了宋州經濟總量的兩倍有多,這就是差距,這就是區別,人家憑什麼能做到這一點?平的就是人家敢闖敢幹,而不是坐井觀天等着天上掉餡餅!”
“呵呵,陸書記,我這大話是說出來了,但日後真要面臨來自各方的明槍暗箭時,你可要幫我一把才行啊。”雷志虎呵呵笑道,睥睨驍悍之氣溢於言表,“我的想法就是要從集體企業的改制開始做起走,蘇譙民間資本在宋州也算是有些名氣的,在外經商的人頗多,改制可以明晰產權,激發活力,同時政府從這些集體企業中退出,也可以回收部分資金,這可以用來改善基礎設施建設,提升我們硬件條件,……”
“國營企業呢?”陸爲民冷不防突然問了一句。
雷志虎一愣,看着陸爲民,良久才苦笑道:“陸書記,難道說你覺得現在已經是對國企動刀的最佳時候了麼?”
“難道說非要等到國企病入膏肓之後纔是最佳時機麼?也許到那時從政治角度上來說是最佳時機,但是從國有資產本身來說,現在甚至一年兩年前纔是最合適的時機,今年東南亞金融風暴已經波及到了國內經濟,國營企業的經營狀況更趨惡化,從政治角度上來說,這有助於啓動國企改制,但是也會使得國有資產進一步縮水,因爲賣不出一個好價錢,但這都不是不敢改革的理由。”陸爲民搖頭道:“志虎,我贊同你要立即啓動鄉鎮企業改制的想法,但是我也希望你在啓動鄉鎮企業改制同時,也開始着手國企改革的準備工作,蘇譙縣屬國企不少,既有條件較好的,也有情況不佳的,如何因地制宜,一案一策,做到有序推進,無論是鄉鎮企業和還是國有企業,我都希望看到一個陣痛之後煥發新生活力的產業羣和經濟體。”
“陸書記,如果說鄉鎮企業改制那不過是觸動了某些人敏感神經,讓他們攻訐一番罷了,可要對國企下手,那就是讓我去趟雷區啊,弄不好是要炸死人的。”雷志虎若有所思的道。
“趟雷區?志虎,你怕麼?”陸爲民笑笑,“國企改革其實並不是什麼諱莫如深的難題,只不過在我們宋州,因爲國企一直居於絕對主導地位,這麼幾十年來,計劃經濟體制下,大家依靠國企的發展形成了習慣,國企興,宋州興,國企衰,宋州衰,有句俗話說得好,不能把雞蛋裝在一個籃子裡,也不能在一根繩子上吊死,對我們宋州來說,國企固然非常重要,但是隨着市場經濟體系確立,國企的發展將不得不迎來一輪變革,不是說國企就沒前途了,但是要實事求是,轉換機制,承包制也好,股份制也好,私有化也好,什麼能使國企起死回生,讓國企重現榮光,那麼就用什麼方式,不拘一格,否則,喪失了發展機遇,越到後邊,路子就會越來越窄。”
“說得好!”包間門推了開來,一個壯年襯衣男子站在門口,滿面紅光,看着雷志虎和陸爲民,“陸書記,難怪說我到省裡去開全省國有大中型企業工作會,聽到別人說陸書記你是最懂企業發展、最講市場經濟規律的領導,你當這個宣傳部長也好,政法委書記可真是有些屈才了,咱們宋州要多幾個你這樣的領導幹部該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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