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們要看到,這其實是一個共性問題,我們遭遇的問題,其他省市也一樣遭遇,甚至可能比我們面臨的局面更嚴峻。”陸爲民不動聲色介紹道:“國釗書記,您可以關注一下浙省和粵省這兩個經濟大省,也是民營經濟大省,再關注一下遼省和晉省這一類資源型和國有經濟佔比例較大的省份發展狀況,它們的情況其實比我們還要糟糕。”
“哦?”尹國釗來了興趣,“爲民,你具體說一說。”
“嗯,其實一個無法迴避的現實就是2008年的金融危機已經演變成了全球性的經濟危機,按照我們那個時代學的政治經濟學,經濟危機是資本主義社會特有產物,但是隨着經濟全球化,我們國家的經濟實際上也已經融入到了全球經濟中去,經濟危機一樣會在我們國內生成。全球性的經濟危機帶來了兩大負面效果,一是外需萎縮,包括貿易和關稅壁壘的形成,這都嚴重擠壓了我國外需型經濟的發展空間,所以我認爲今後一段時間裡,傳統的外需產業會出現萎縮,如果不尋找新出路,情況可能會變得非常糟糕;二是外需萎縮傳導進來,加上我國城市化進程泡沫放大,傳統的重化產業過剩會提前到來,房地產發展放緩,直接影響到包括鋼鐵、水泥、電解鋁、玻璃、工程機械、化工等產業驟然失速,這又會傳導到諸如煤炭、石化、發電等產業需求萎縮,可以說,經濟危機就是一場需求全面過剩的直觀顯現,而國內因爲體制和傳統原因,消費市場這一塊,像養老、教育、醫療這幾塊沒有真正做到讓人民羣衆放下包袱,所以廣大老百姓不得不通過儲蓄來爲自己和家人今後需求尋求保障,使得消費市場上需求無法真正得到釋放,這也就直接導致了從生產到消費的全面萎靡。”
陸爲民的話音未落,尹國釗皺起眉頭。“爲民,你認爲這就是一場經濟危機,而且是我們國家無法逃脫的經濟危機?”
“嗯,我是這麼判斷的。沒有誰可以逃掉,中國也不例外,但是就經濟危機也是一個循環過程,每一次經濟危機都會淘汰掉很多東西,然後又在復甦中生成一些新的東西。周而復始,這很正常,關鍵在於誰能夠率先復甦,誰能夠引領復甦,併成爲其中的龍頭。”陸爲民點頭,“如果中央不下大決心通過全面改革來解決問題,那麼這場經濟危機我們國家恐怕會遭遇很大的麻煩,甚至經濟陷入滯漲階段,陷入所謂的中等國家陷阱可能性很大,這是我國在經歷這個階段所必然要遭遇的難題。所以這就需要一個有魄力有擔當的中央政府來扛起這個重擔。98年的全面深化國企改革,帶給我們國家了十年黃金期,相信如果能夠經歷這一次波折,我們國家的發展前景會更加可期。”
“全面改革?需要通過全面改革才能解決這個問題”這個詞兒又讓尹國釗忍不住皺眉。
“嗯,全面改革才能更快更好的解決這個問題,也才能爲日後我們的發展提供更堅實的基礎,國釗書記,當然這不是我們省一級黨委政府能拍板的,這是中央的責任,但是我們要看到我們所面臨的巨大危機。”陸爲民點頭道。
陸爲民的話在尹國釗心中攪起了驚濤駭浪。這已經不是危言聳聽,而是在顛覆尹國釗的思維理念了。
如果說這是從中央某位領導嘴裡說出來的話,也許尹國釗也就信了,但是這卻是從自己這個下屬嘴裡冒出來的。就真的有點兒讓尹國釗一時間消化不了了。
經濟危機需要通過全面改革來解決,這個話題委實太大了一點兒,大得連他這個一方諸侯都有些承受不起,但是尹國釗不是無腦之人,陸爲民的這番觀點也不是憑空杜撰,而是有理有據。目前國際國內的環境都相當嚴峻,昌江的局面看起來更糟糕,但是陸爲民卻顯得很有信心,點了浙粵和遼晉四個兩類不同的大省,認爲昌江形勢比這幾個省還要好。
“我們昌江的情況算是一箇中不溜兒,遼晉這樣的資源和國企大省,面臨重化產業過剩的形勢,短期內很難擺脫不佳局面,要扭轉局面,不但要要改革,而且還需要等到全球經濟復甦才行,而浙粵兩省是以民營經濟作爲主打,受到對外出口萎縮的影響更大,但是這兩省經濟活躍度更高,創新和調頭都更容易,估計兩三年後,這兩省只要找到適合自己的路徑就能儘快擺脫不利局面,我們昌江呢?”陸爲民自問自答:“昌江的情況介乎於兩者之間,資源有,銅、鎢、煤、磷、稀土,都有,但是卻不像內蒙古和山西那樣富集度那麼高,可以全靠賣煤發電來支撐;國企也有,但是要薄弱得多;我們的民營經濟在這黃金十年發展很快,也形成了一些產業門類較爲齊全和具有競爭力的區域;我們的勞動力資源較爲豐富,相較於浙粵這些沿海地區,我們勞動力價格也相對具有優勢。所以相比之下,我們比遼晉這些資源大省更具有優勢,相比於浙粵這些沿海省份,有部分優勢,也有劣勢,但是與蘇、滬、魯這些省份相比,甚至像川渝這些經濟較強的內陸省市相比我們都還有很大不如,這就要求我們在下一步的工作中要有針對性的來進行政策調整,來彌補自身短板,發揮自身優勢,……”
陸爲民講得很細,尹國釗也聽得很認真,陸爲民也開始從比較寬泛的話題轉移到昌江具體的思路:“昌江的情況比較複雜,各個地方情況都不一樣,有的地方發展尚好,比如豐州、黎陽、昌州,但仍然需要進一步鞏固;有的地方遭遇了暫時性的下滑,需要進行調整,比如宋州;有的地方是底子較薄,發展需要進一步提速,比如昌西州;有的地方是積弊太久,亟待振興,比如曲陽、宜山;還有的地方則是處於一種迷茫狀態,尋找不到該怎麼來實現突破,只能隨波逐流,起起伏伏,比如桂平、普明、洛門、西樑、青溪、昆湖,這一類城市是最具典型意義的,它們曾經輝煌過,但是卻無法保持發展勢頭,稍有意外,就跌落下來,這些城市就是沒有找準自己定位,沒有真正打造出具有自身優勢和競爭力的主導產業,或者說這些產業優勢在發展過程中被別的地方所取代,進而沉淪下來,……”
陸爲民的話贏得了尹國釗的點頭認同。
陸爲民所說的最後一類城市是最典型的,這幾座城市都應該算是昌江的中堅力量,屬於中等,也都曾經引領過,但是隨着改革開放的深入,這些城市的發展或起或落,但是最終都漸漸落後下來,像豐州這種後發城市反而超越了這些城市,成爲新貴,這些城市面臨的一個最具體的難題就是他們自身的產業優勢似乎已經走到了極致,傳統的招商引資似乎也很難在對這些城市經濟發展產生有效的刺激效應,這一點無論是陸爲民還是尹國釗都覺察到了。
“爲民,你說了這麼多,我也基本認同你的意見,我們昌江現在是有優勢,也有劣勢,但是在總體經濟形勢下行的情況下,我們怎麼來實現自我突破,這道題,不好做啊。”尹國釗嘆了一口氣,面帶憂色,“你覺得我們昌江經濟要振興,癥結在哪裡,關鍵在於什麼?”
這個問題有些大,陸爲民一時間也不好回答。
思考了好一陣,陸爲民才慢慢回答道:“國釗書記,這個問題恐怕問一百個人,就有一百個答案,畏怯各地情況也不盡一致,所以要一概而論也有失偏頗,但是我認爲您提到的關鍵和癥結問題,我個人倒是有一個看法,那就是要解決發展的癥結也好,關鍵也好,其實歸根結底還是一個競爭力的問題,你要說全球全國範圍內,沒有優秀的項目,沒有豐厚的資本,當然不可能,關鍵在於你能不能吸引到別人來你這裡,你競爭力強了,人家覺得你這裡條件適合,自然願意來,如果覺得你不如別的地方,人家自然就選擇別的地方,這本來就是一個很簡單很樸素的道理,簡單而樸素,但是卻並不容易做到,現在不是靠你基礎設施好,政策優惠,或者說土地能源廉價,甚至也不是勞動力充裕便宜就能隨便吸引到別人的了,尤其是現在的一些新興產業和科技含量較高的項目,他們更看重整體環境,什麼是整體環境?整體環境的核心是什麼,尤其是在高端產業的競爭上,既包括剛纔我說到的那些最基本的東西,但核心還是一個透明、規範的市場競爭環境,簡而言之,就是公開公正公平的健康法治環境,這纔是高端產業和高端人士最看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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