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偉擡起手,制止了人羣中的騷動,逼視着板寸頭,問道:“那你說,你師傅是哪個車間的?哪一年進的廠?多大年紀了?”
在張偉一連串的問題面前,板寸頭支支吾吾,一個也答不上來。
老梅擠眉弄眼的,也是一副苦相。
這引起了周邊儀表廠下崗職工的一片鬨笑。
張偉冷笑一聲,說:“哼,你別胡扯了,我告訴你,老梅就從來就沒帶過徒弟。”
譁!張偉的話音剛落,人羣中議論紛紛,指指點點。
老萬、大胡等人似乎也有所醒悟。
張偉怒視着板寸頭,喝道:“你們不是儀表廠的人,儀表廠的事用不着你們插手,都滾開!”
板寸頭有點惱羞成怒了,罵道:“你他媽算什麼東西,老子們要保廠子,誰要阻攔”
張偉看都沒看板寸頭一眼,大聲地對大家說:“各位師傅,這夥人不是我們廠子裡的人,他們爲什麼要鼓動我們出來堵路,一定是要借我們的名義達到他們不可告人的目的,大傢伙要擦亮眼睛,不要被壞人利用了。”
下崗工人們終於醒悟了過來,紛紛質問老梅是怎麼回事?
老梅縮着個脖子,低着頭不敢說話。
板寸頭氣急敗壞,他一把揪住張偉的前胸,叫囂道:“弟兄們,誰跟政府的人一個鼻孔出氣,我們就打死誰。”
張偉怒目圓睜,罵道:“你小子敢動手,你試試看?”
大胡、老萬、鄭屠夫等人站在了張偉的身後,怒視着板寸頭一夥。
張偉與板寸頭糾纏的時候,楚天舒看到了身着便服的杜雨菲,便向她招了招手,本來不想招搖的杜雨菲只想在外圍保護好楚天舒,現在楚天舒大模大樣地向她招手,杜雨菲擔心鬧出動靜被人認出來,只得不太情願地走到了楚天舒的身邊。
楚天舒擔心真動起手來張偉一定要吃大虧,他橫在他兩人中間,勸道:“兄弟,你把手放開,你這麼做,一隻腳已經踏到了牢房的門檻上,你懂嗎?”
板寸頭揚着臉說:“你少嚇唬人,老子不怕。”
“那你就等着去吃牢飯。”楚天舒手一指杜雨菲,義正詞嚴地說:“看見沒有,這是市公安局的警察。警官同志,請你給這幾個法盲講一講他們都違反了刑罰的哪條哪款。”
杜雨菲心裡這個氣啊,明明說好了是以個人身份來的,你怎麼還當衆揭穿了我的身份呢?但是,這會兒在大衆廣庭之下,她有氣也發作不了,只得順着楚天舒的話,掏出警官證晃了一下,嚴肅地說:“你們聚衆堵塞交通或者破壞交通秩序,涉嫌擾亂公共秩序,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二百九十三條,可判處五年以下有期徒刑。”
板寸頭等小混混見了警察,本來就心虛得很,又聽杜雨菲將法律條款說得明明白白,不由得心裡直打鼓,張了張嘴,在張偉等人的逼視之下,連連退後了幾步。
楚天舒招手示意,讓大衆車往前開。
大衆車司機竟然裝着沒看見,杜雨菲急了,上前掏出警官證舉到了他的面前。那小子嚇了一跳,拉開車門從車裡竄了下來,把大衆車扔在了路中間,邁腿逃跑了。
吳夢蝶的車仍然被堵在了後面。
無奈,楚天舒只得登上大貨車的車門踏板,防止司機藉機逃竄,在杜雨菲的協助之下,逼着大貨車往前開了幾米。
吳夢蝶和戰略投資部的經理終於從車裡出來了,準備步行繞過堵車地地段,再打車前往凱旋賓館。
現在的時間是九點二十分,如果一切順利,應該可以在九點四十之前趕到競購現場。
躲在遠處遙控指揮的郭勝文,他從老爸郭雄波那裡得到的指令是困住吳夢蝶乘坐的這輛車,只要保證裡面的人在九點四十之前趕不到凱旋賓館就大功告成了,現在見吳夢蝶等人下了車,按時間估計只要再拖住她們十分鐘左右,就可以達到目的了。
他當然不甘心功敗垂成,顧不得再隱藏身份,從遠處衝進了人羣中,鼓動着關大強等人在人羣中大喊:“不好了,警察抓人了啦……”
不少的下崗工人蔘加過上一次的堵路事件,曾經親眼看見張偉被警察抓進了警車,關大強這一喊,還真以爲警察又要抓張偉,便蜂擁着往前擠,本來稍微安定了的局面再一次陷入了混亂。
郭勝文領着關大強的人趁機裹挾在人羣中大呼小叫,將剛下車的吳夢蝶和她的戰略投資部經理團團圍住,不讓她們離開。
戰略投資部的經理用身體護着吳夢蝶一步步往前走。
但是,由於圍觀羣衆太多,部分下崗職工還不明真相,關大強等人又瘋狂地往前擁擠,吳夢蝶只走動了幾步,又被衆人圍住了。
時間在一分一秒地過去,吳夢蝶心急如焚。
張偉急了,他伸開雙手,死死地攔住了往前擁擠的人羣,聲嘶力竭地喊着名字勸阻往前擁擠的下崗職工,吳夢蝶才得以緩緩前行,一點點地步出人羣。
關大強這小子對張偉阻止他收門面房的保護費一直懷恨在心,現在又要壞了自己的好事,他趁着混亂伺機報復,對張偉的腰部偷襲了幾記冷拳。
張偉顧不得腰間如同斷了一樣的疼,咬着牙,與冷雪一起護着吳夢蝶從人羣衆往外突圍。
郭勝文指揮着關大強一夥十幾個人,其中幾個儀表廠下崗職工的子弟又裹挾着十來個不明真相的下崗職工,死死糾纏上了吳夢蝶。
等到楚天舒和杜雨菲一起將大貨車引導開,再回頭看人羣中,張偉臉色極其的蒼白,看樣子已經接近精疲力竭了,楚天舒暗叫一聲不好,他清楚地記得,出院的時候主治醫生曾經千叮嚀萬囑咐,告誡張偉術後三個月內不要傷身,否則的話,重則危及生命,輕則落下終身殘疾。
楚天舒和杜雨菲拼命往人羣中擠,還沒等他們擠到張偉的身邊,關大強又偷偷出手對着張偉的腰部來了一記重拳。
張偉頓時滿頭大汗,眼冒金星,只覺得心虛氣短,捂着腰蹲在了地上,口鼻涌血,眼前一黑就沒了意識,栽倒在地上。
楚天舒衝了過去,扶住了張偉:“偉哥,你怎麼樣?”
張偉昏迷不醒。
楚天舒含着淚,將張偉緊緊地抱在了懷裡,對着鄭屠夫大喊:“鄭師傅,快打120,叫救護車。”
杜雨菲在人羣中看得真真切切,她猛撲了過去,抓住了關大強的手,用力將他的雙手反剪,扯下手機耳麥線,將關大強的兩隻大拇指對捆在一處。
這是非常行之有效的控制罪犯的方法。
見要鬧出人命,女警官又動了真格的,板寸頭等人立即亂了方寸,扔下被捆住的關大強,作鳥獸散了。
郭勝文見大勢已去,藉着混亂偷偷地溜走了。
楚天舒撥通了白雲朵的手機,告訴她張偉由於勞累過度昏迷在紅星街上,請她喊上張偉的主治醫生隨救護車一起過來。
楚天舒抱着張偉走出了主幹道,來到了人行道上。
大胡、老萬等下崗工人們都圍了過來,他們痛苦地呼喊着張偉的名字,可張偉一點兒反應也沒有,呼吸漸漸微弱,臉色由白轉青,危在旦夕,命懸一線。
膽小怕事的老梅蹲在馬路牙子上,抱着頭,痛苦地揪着頭髮。
這時,杜雨菲押着被捆着的關大強走了過來,大胡和老萬等人衝上前,二話沒說,給了這傢伙一頓耳光。
關大強哀嚎着。
杜雨菲攔住了憤怒的工人們。
向晚晴拎着攝影機過來了,她拍了拍悲痛中的楚天舒,冷靜地說:“天舒,你快帶吳總他們趕過去,張偉交給我和雨菲,我們在這裡等救護車。”
楚天舒醒悟過來,哽咽着說:“好吧,晚晴,我已經給雲朵打了電話,無論如何你都要親手將張偉送上救護車。”
大胡和老萬從楚天舒手裡接過了昏迷中的張偉。
趕到凱旋賓館,剛剛圍堵賓館院門的女工們已經被勸到了一邊。
譚玉芬一臉汗水地迎了過來:“小楚,張偉他怎麼樣了?”
楚天舒不敢隱瞞,一臉愧疚地說:“偉哥可能是太累了,暈過去了,競購馬上就要開始了,我得趕過來,晚晴留在現場照顧他。嫂子,你快去看看吧。”
譚玉芬聽了,臉色變得煞白,她剛邁出了一步,馬上又退了回來,堅定地說:“天舒,你忙去吧,張偉有他們照顧,我放心。我和姐妹們說好了,我們就在這裡等競購結果。”
剛與譚玉芬告別,白雲朵從救護車上打來了電話,她悲痛萬分告訴楚天舒,張偉在送往醫院的路上,永遠地停止了呼吸。
楚天舒望了一眼譚玉芬的背影,眼淚在眼眶地打轉,他悔恨地捶了自己的腦袋幾下,悲呼:“兄弟,是我害了你呀!”
吳夢蝶抓住了楚天舒的手,她強忍着淚水,用低沉的聲音說:“張偉是爲了儀表廠下崗工人的權益而死,也是爲了凌雲集團的聲譽和利益而死。天舒,冷靜下來,我們不能讓張偉兄弟白白地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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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天舒抹去了眼淚,與吳夢蝶一起,邁着堅毅的步伐走進了凱旋賓館的大廳。
賓館服務總檯的時鐘顯示時間爲九點二十八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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