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華燈初上,整個城市在燦爛的霓虹燈下顯得格外妖嬈迷離。
在通往機場的高速公路上,一輛黑色的奧迪車風馳電掣,飛快地行駛着,兩側建築和路燈的倒影從車窗上飛快地倒退,闌珊的燈火下,線條流暢的車身熠熠生輝。
車的後排座上,郭旭峰正在打電話,嘴角甚至帶着一抹得意的笑容。
他這次是應邀去首都參加全國市長論壇的,其實也想借機避避風頭。東屏這一陣子可謂是熱鬧非凡,郭旭峰也不想在這個敏感的時候,被推倒風口浪尖上。反正事情已成定局,他在或不在都沒有什麼區別。
剛開始的時候,沒有人相信,他在潛蟄了兩三年後,會選擇一種這樣的方式去撼動楊衛國在東屏那無比堅固的地位。可他卻真的做到了,這一番組合拳下來,楊衛國可謂是被逼到了舉步維艱的境地,在常委會上,幾乎都少了許多意氣風發的氣勢。郭旭峰眼前彷彿看到了楊衛國灰溜溜離開東屏的落魄模樣,心中自然是舒暢至極。
不過,在電話裡,郭旭峰卻是不敢表露出半點得意的神情來,他對自己這番看起來有些冒失的舉動可是頗有不滿。可他又太過於謹小慎微了吧?要是真按照他的意思,估計自己在東屏,永遠都會被楊衛國死死壓住。自己已經被耽誤了三年了,一生裡又有多少個三年可以耽誤?
所以,他等不起了。
“你做事啊,還是太莽撞。楊衛國既然能單槍匹馬到華川來,並打出一片天地,又豈是那麼輕易就能對付的?我一直告誡你,要韜光養晦,要有耐性,可你還是……”話筒裡那威嚴的聲音,就顯得微微有些失望。
郭旭峰沒有吱聲,臉上還是保持着微笑。心裡卻是有些不以爲然。這時代早就已經不同了,他那一套,老早就落伍,不適用了。何況,自己當初之所以敢出此險招,也是知道,就算出了什麼紕漏,他是不會坐視不理的。
對方說了幾句之後,似乎也知道郭旭峰不會把自己的話放在心上,就輕嘆了口氣,又放緩了聲音說道:“你好好想想,事情還有沒有什麼隱患?還需要我做些什麼?”
郭旭峰愣了一下,就笑着說道:“應該沒什麼了吧?一切都盡在掌握。現在就等着從洪安建設這裡打開缺口,然後其他的就水到渠成了。”
整個事情,在郭旭峰腦海裡,已經演練過若干遍了,都再沒有什麼問題。對於這次白熱化的爭鬥,他已然是信心滿滿、勝券在握。
“有信心固然是好事,不過未謀勝,先謀敗,這樣才能將自己立於不敗之地。”對方繼續說道:“還有啊,你一定要記住,但凡沒有鐵板釘釘的事情,都萬萬不可掉以輕心。你有沒有想過,你這次之所以能夠取得主動,得益於洪安建設吳奕利出面揭發檢舉。可萬一哪一天,他又反悔改口供了,你怎麼辦?”
郭旭峰被這個問題問得是瞠目結舌,他壓根兒就沒有想過這個問題,愣了半晌才期期艾艾地說道:“不可能吧?您不是已經……”
“世事無絕對。”郭旭峰話還沒有說完,對方卻是沉聲說道:“既然我能夠讓他背叛王洪安,幹出這種背信棄義的事,那別人自然也有辦法,讓他推翻以前的供詞,提供對你不利的東西。”
“那,那應該怎麼辦……”郭旭峰就有些慌亂地說道,一時間,似乎有些不知所措了。誠如對方所說,吳奕利一旦變卦,事態就將立刻逆轉,到時候,恐怕灰溜溜離開東屏的,就不是楊衛國,而是他郭旭峰了。他也沒想到,在自己看來萬無一失的部署中,居然還隱藏着這麼一個致命的漏洞。
“你啊,還是沉不住氣。”對方就有些失望地說道,隨即又對他說道:“不過你也別太擔心了,事情我已經給你解決了。”
“解決了?”郭旭峰輕舒了一口氣,才又有些驚疑地問道:“你是怎麼做的?”
“這還不簡單嗎?”對方就冷哼一聲,說道:“只要讓他以後不再亂說話就是了。”
“不亂說話?”郭旭峰愣了一下,隨即又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渾身就打了個寒顫,結結巴巴地說道:“你,你不會把他給……”
“瞧你這點出息!”對方就有些不屑地說道:“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你要是連這點魄力都沒有,以後就不可能有多大的出息。”
“那也用不着動不動就殺人啊?”郭旭峰臉色慘白道:“這個吳奕利已經站在了楊衛國的對立面,就已經和我們是栓在同一條線上的螞蚱了,不把楊衛國整下去,東屏乃至整個華川,恐怕都再沒有他的容身之地。我們又何必……”
“婦人之仁!”他話還沒說完,對方就怒聲訓斥道:“成功者,永遠不會將自己的命運放在別人的掌控之中。凡是有可能的隱患和弊端,全部都要將其消滅在萌芽狀態,決不能心懷僥倖。再說了,這個時候除掉這個吳奕利,楊衛國就更是百口難辨,洗不清嫌疑。正可謂是一箭雙鵰之計,所以說啊,這個吳奕利不能不除。”
郭旭峰就有些頹然地坐在車後排座上,臉色有些不太好看。雖然他也知道,人在官場,就必須要學會爲達目的不擇手段,甚至有時候要冷血殘酷,六親不認,可真當聽到,一個活生生的生命,就因爲自己的緣故湮滅消亡,心裡也怎麼都好受不起來。似乎就感覺,自己就是那個殺人兇手一般,心裡充滿了沉甸甸的負罪感。
但他卻也不得不承認,對方這個方法,最直接也最管用。
郭旭峰還在唏噓,卻又聽對方說道:“吳奕利的事,我是替你解決了,潘江祥呢?你是怎麼考慮的?”
“潘江祥?他,他怎麼啦?”郭旭峰心頭一驚,又連忙捂着話筒輕聲問道,心裡也不由有些忐忑,莫非對方連潘江祥也容不下嗎?要知道,潘江祥和吳奕利可不一樣,他可是市委常委,自己也是花了極大的代價,才把他從其他地方調來,充實和加強自己實力的。自己和他的關係,更是少有人知道,因此,潘江祥在常委會上的倒戈一擊,纔會引起那麼大的震動。
“反正事情是你自己在做,你自己多加考慮吧。現在中央紀委的揪住潘江祥的老婆不放,其意不用我多說,你也應該清楚。一旦潘江祥的老婆扛不住了,你以爲潘江祥就能囫圇而退?真要出現這樣的狀況,你又將如何去應對?”
“放心吧,潘江祥這個人我知道,不會出問題的。他也向我保證了,萬一他老婆那裡真有什麼問題,也和他沒有任何關係。”郭旭峰打着包票道。
“行,只要你自己知道你在做什麼就行。”對方沉默了片刻,就不再多說了。
雖然口頭上說得是信心滿滿,可掛斷電話後,望着燈火闌珊的窗外,郭旭峰還是陷入了深深地思索中。“他”年紀大了,確實少了幾分衝勁兒和魄力,可對於事態的分析和把控,卻是有着其獨到的一面。因此,對於他的每一句話,郭旭峰都是要認真掂量的。
真要放棄潘江祥?郭旭峰皺着眉頭思索着。
當初揪着洪安建設的事情大作文章的時候,郭旭峰就曾經想過楊衛國會有怎樣的手段?可他萬萬沒想到,楊衛國犀利的反擊,會落到潘江祥老婆傅珊的身上。傅珊那裡出了問題,一下子打亂了他的全盤計劃,讓他不得不在還沒有完全部署和準備完畢的情況下,就匆匆動用了最後一步棋,和楊衛國短兵相接,要不然,也不至於搞得現在這麼險象環生了。對此,郭旭峰很是惱火,更是狠狠訓斥了潘江祥一番。
可郭旭峰卻從來沒想過,會放棄潘江祥。可萬一,真要有什麼出乎自己預料的情況發生呢?郭旭峰還從來沒有聽說過,落到中紀委手裡,還有囫圇出來的。傅珊是鐵定保不住的,那潘江祥,又能全身而退嗎?即便他老婆把所有的事情都給抗了,他還能在現在這個位子上繼續待着嗎?
也不知是怎麼回事,郭旭峰腦海裡,老是盤旋着“他”剛纔說的幾句話:“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世事無絕對”、“無毒不丈夫”……不自然間,牙齒就緊緊咬住了下脣,眼裡也閃過一抹厲色。
……
寬敞明亮的辦公室,鮮花吐蕊,翠竹欲滴。
林辰暮翻看着手裡的這一厚疊資料,腦子裡琢磨的卻是青基會人選的問題。
青基會在全國各地許多地方,早就已經成立了,華川這裡,已經算是比較滯後的了。青基會成立之後,名義上接受民政廳和團省委的雙重管理,但民政廳只是登記的管理機關,實際上業務主管單位,主要是團省委這裡。
嚴格意義來說,青基會是具有獨立法人地位的非營利社會團體,但主要的目的,還是接受社會捐款,用以促進青少年的發展。說白了,就是一個到處厚着臉皮要錢的機構。麻雀雖小,卻五臟俱全,除了理事會之外,青基會還設立有秘書處、辦公室、基金部和宣傳與項目推广部。不過這些幾乎都還只是一個空架子。除了名義上的理事長之外,整個青基會現在就只有林辰暮一個人,然後就是團省委劃出來的一層樓,作爲青基會的辦公場地。所有的架子,都需要林辰暮逐步完善和搭建。一想到這裡,他就覺得一陣頭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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