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幾個朋友喝了一夜的酒,中午到單位的時候黃偉都還覺得頭有點疼。端着精緻的咖啡杯輕輕咂了一口,香甜濃郁,精神不由就是一振,隨即就翻開《武溪商報》找一些自己感興趣的內容翻看。
黃偉最喜歡看的就是社會版面,從這裡面能看到許多社會現象,也能夠受到一些啓發。他還記得,自己以前年輕的時候,最想幹的其實就是報社記者,只不過這陰差陽錯的卻當上了市公交集團公司的老總,雖說大權在握,不少政府官員和企業大老闆都要求到自己這裡來,可心裡深處還是有一份小小的遺憾。
《武溪商報》的社會版大多是反映百姓民生的素材,不過好像現在的許多報道和筆鋒比之以前都遜色了不少,看得有些索然無味。
隨性翻着報紙,突然有一個題目映入眼簾,黃偉愣了下,急忙將目光轉回來,可不是在三版的下半頁,大黑字體的標題極爲醒目:“公車私用何時了?”下面還有一行副標題:“官員幹部惱羞成怒,動手施暴!”黃偉仔細瀏覽了一遍,又看了看配的幾幅照片,不由就哈哈笑了起來。
自從上次林辰暮給他打個電話之後,他雖然沒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不過對於高新區和林辰暮的動向,卻是瞭解了幾分,當然也知道,林辰暮的商務配車,是一輛極豪華的奧迪。報道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只要一看,誰不知道是林辰暮?看到林辰暮陷入了這種泥潭中,他不由就有些幸災樂禍起來。
拿起電話,黃偉正準備給報社的朋友打個電話,問問具體的情況,看這是否還有後續報道,如果有的話,那不妨在加把火。這公車私用既然是楊衛國提出來要查的,那就看他如何大義滅親,處理這件事情了。
豈不料,電話還沒有撥出去,來電鈴聲卻極爲突兀地響了起來,是公司辦公室主任韓智祥。
韓智祥的聲音有些惶急:“黃,黃總,剛剛市紀委的人來帶走了財務部的會計和出納,還,還封了公司的所有賬目和印鑑。”
“哐當”,黃偉手一抖,精緻的咖啡杯摔落在地上,頓時摔成幾瓣兒,他整個人也猛地從座椅上站了起來,失聲追問道:“什麼時候的事?”
“就剛纔。”韓智祥也是一臉的惶恐,抹了一把額頭的冷汗,還有些驚魂未定地說道:“他們來得很突然,我們一點準備的都沒有。和他們一起來的還有幾個警察,一下子就控制了所有人,我們,我們都沒辦法及時向您彙報。”
“麻痹的。”黃偉不由就罵了一句,整個臉色極爲難看。雖然賬目是花錢找人做得四平八穩的,可卻也經不起有關人員一點一點地去琢磨啊。再說了,出納和會計要是被撬開了嘴巴,那麻煩可就大了。
思忖了片刻,黃偉又沉聲道:“行了,我知道了。你注意做好消息的封鎖,別搞得公司人心惶惶的。其他的我會想辦法。”
黃偉的鎮定讓韓智祥的心踏實了不少。剛得知紀委的人來帶走了公司的會計和出納後,他只覺得天都要塌了,方寸大亂,除了趕緊給黃偉打電話之外,其他的什麼都給忘了,現在纔想起來,最重要的還是要穩定人心。要不然,有人趁亂再捅點簍子出來,那可就真是雪上加霜了。這個世界上,錦上添花的不少,可落井下石的更多。
放下電話後,黃偉卻也是猶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坐立不安的,在寬大豪華的辦公室裡走來走去的,再沒有剛纔幸災樂禍的心情,反倒是慌亂不已。能夠坐上市公交集團公司老總這個無數人羨慕眼紅的位子,他上面自然也有人。可這次紀委的人卻來得如此突兀,他連一點風聲都沒有聽到,不由就有些令他不安了。
這年頭,不查是孔繁森,一查就是王寶森,黃偉屁股底下有幾坨屎他自己最清楚。坐擁公交集團公司這麼好的資源,不給自己撈好處,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他擔任公交集團公司總經理這些年來,不光是把家裡那些親戚老表都給安插到了公司裡,而且還挪用和貪污了不少公款。除此之外,他還以別人的名義在市裡搞了一箇中巴公司,專跑市區到周邊的郊縣,也正因爲如此,他對於大力拓展郊區的公交線路並不熱衷。試想一下,公交車好坐了,誰還會多花錢去坐中巴?
這些年來,黃偉在公交公司裡撈的錢可不少,老婆兒子也被他送到了國外。兒子明其名曰讀書,實則就是混文憑,而且他兒子在國外的生活極奢盡侈,開着豪車,住着別墅,花錢有如流水。期間,也不是沒有相關部門來覈查過,不過一來他打點到位,二來上面有人關照着,所以一直都相安無事。可真要鬥硬了,他都夠槍斃十回的了。
來回走了好幾趟,他終於停下了腳步,一咬牙,摸出電話來撥打了一個號碼。
“這就是你們這些天調查拿出的意見?”林辰暮看着手上薄薄的幾頁紙,臉色就有些不好看了。
孫奕昱當然知道林辰暮對此極不滿意,卻又不得不硬着頭皮說道:“是,我們整個班子經過周密的調查和檢測,仔細研究之後一致得出的意見。”
“一致?”林辰暮不由就冷笑了一聲,“那你們是不是都要爲此負責?”
林辰暮這話就有些重了,孫奕昱不由就抹了一把冷汗,期期艾艾地說道:“林,林書記,我們只是實事求是提出意見,最終還要林書記您來審定。”
“放屁!”林辰暮不由就重重在桌上拍了一下,嚇得孫奕昱渾身就一哆嗦。他想不到,表面上看起來斯斯文文的林辰暮,居然爆起了粗口。
“環保監測已經達標,同意復工,並且罰款二十萬元,呵呵,好大的手筆。”林辰暮又冷笑着念出孫奕昱提交的意見來,孫奕昱卻是如坐鍼氈一般,覺得渾身不自在,眼神也躲躲閃閃的,不敢直視林辰暮的目光。
“行了,環保局的工作你暫時不用管了,先回去休息一段時間,我會重新安排人來負責這項工作。”林辰暮收回目光,看着桌上的文件,漫不經心地說道。
“什麼?”孫奕昱渾身一顫,臉色頓時就死灰一片,他知道這事上杵悖了林辰暮的意思,林辰暮鐵定會不爽,卻萬萬沒想到,林辰暮會直接就摘掉自己頭上的烏紗帽,一時就像三九寒冬掉進了冰窟窿,全身都不由自主地哆嗦了起來。
“林書記,我,我……”孫奕昱想要說些什麼,可見林辰暮低着頭看文件,根本就沒有想要理會自己的意思,心裡就知道,林辰暮已經下定決心了,不由就嘆了口氣,灰溜溜地走走了出來。出來之後心裡又不由安慰自己,無官一身輕,不幹這個環保局局長也好,免得夾在中間兩頭受氣。這段時間,爲了天馬電池廠的事,他的電話可是沒消停過,就連省裡市裡不少領導都打來電話,他思來想去,即便是得罪了林辰暮,也不能把自己弄得在武溪無立足之地。
再說了,別看林辰暮今天摘了自己的烏紗帽,可明天指不定他還能不能保得住自己頭上的烏紗帽呢。到時候,自己豈不是又可以東山再起了不是?想到這裡,孫奕昱心裡不由又亮堂起來。
看着孫奕昱出去之後,林辰暮氣得差點把手中的杯子摔在地上。孫奕昱的辦事能力實在是太令他失望了,這麼多天,天馬電池廠晚上偷偷生產,繼續排污看不到,卻給出這麼一個意見來,那不是蛇鼠一窩是什麼?二十萬的罰款,就算是乘以十倍二十倍,林辰暮都不覺得多。
不過這件事情也給他敲響了警鐘,自己即便有再多的想法,可下面的人不和自己同心,陽奉陰違,事情也做不起來,畢竟自己不可能事事都親力親爲吧?看樣子,還是自己的權威在高新區沒有完全樹立起來啊。
還在頭疼,這事應該讓誰來接手,手機卻響了起來。
林辰暮接通電話,很陌生的男人口音,有些小心翼翼,“是高新區的林書記吧?”
“是我,您哪位?”
男人口音有些如釋重負的感覺:“我是南橋區的狄慶山啊!”
林辰暮一怔,狄慶山?就是那個被陸明強抓賭給抓住的倒黴蛋副區長,當初自己思忖再三後,讓陸明強先把他給放了,他怎麼會突然給自己打電話?
雖然有些驚疑,不過林辰暮還是熱情地說道:“你好你好,狄區長啊,不知道有什麼指示?”
狄慶山似乎猶豫了一下,又笑着說道:“林書記客氣了,一直就久仰林書記大名,不知道有沒有榮幸請林書記吃個飯?”
“真對不起啊狄區長,我這幾天都有點忙,要不這樣,後天晚上,我請狄區長。”
剛聽到沒時間,狄慶山心頭一涼,隨即又笑了起來,“呵呵,那我可就等候林書記的召喚了。”
掛斷電話後,林辰暮就給陸明強撥了一個,剛接通,就聽陸明強說道:“林書記,您放心,那個什麼軍雖然還沒抓住,不過她家人和女朋友,我已經派了專人24小時盯住,電話也進行了監聽,一旦發現什麼線索,立刻就把人抓回來。”
林辰暮卻是說道:“我沒問你這事,那個狄慶山突然給我打了個電話,是不是你給他說什麼啦?”
陸明強就笑了起來:“沒有明說,不過暗示了一下,還算他娃兒會做人嘛,林書記,這可是個好機會哦。”拿捏住狄慶山的痛腳了,還怕他以後不乖乖聽話?
林辰暮卻皺了皺眉頭,說道:“以後別亂做主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