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火璀璨,絢爛的煙花在夜空中綻放的美麗無比震撼,而每一支菸火升空,幻化出各種各樣絢爛多彩的圖案,都會贏得一陣歡呼叫好聲。
對於東江鋼鐵廠的工人來說,已經很久都沒有這麼熱鬧過了,就像是過年一樣歡喜,不少人是拖家帶口的來到廠區旁邊的工人廣場觀看煙火表演,還有不少就站在自家陽臺或是樓房頂上,個個都欣喜不已。
首鋼的實地考察很順利,第一天楊衛國全程陪同,第二天則是喬瑞華。兩個在政治上鬥得不亦樂乎的對手,在東江鋼鐵廠上的意見卻是出奇的一致。市委書記和市長都達成了共識,沒有人敢在這件事情上掉鏈子,武溪官場似乎出奇的團結,要竭盡全力,促進首鋼和東江鋼鐵廠的合作,倒是沒有出現林辰暮所擔心的那些問題。
而首鋼對於東江鋼鐵廠的情況也比較滿意,其實東江鋼鐵廠所差的,只是更先進的生產設備和管理經驗,至於熟練的生產工人,是一抓一大把,廠房也是現成的,只要資金和設備到位,很快就能投入生產,比新建廠區成本和投入都小了不少。
武溪方面自然是希望能夠儘快簽訂合同,不過對於合作方式,首鋼和高新區方面卻有着較大的分歧。管良榮是希望對東江鋼鐵廠進行全面併購,成爲其旗下的一家子公司,專爲母公司生產加工各種半成品,而林辰暮卻並沒有放棄他那鋼鐵城的設想,希望首鋼和東江鋼鐵廠進行全面合作,共同出資打造西部第一鋼鐵城,生產國際先進的鋼材,而不是淪爲半成品加工生產車間。首鋼可以控股,但比例不得高於51%。
雙方都不願意讓步,因此,洽談就此陷入了僵局。對此,不僅是楊衛國,就連常宏然都找林辰暮談過。在他們看來,林辰暮打造鋼鐵城的設想好是好,卻不太現實,而首鋼的條件也算不得苛刻,是完全可以接受的。否則萬一首鋼覺得武溪方面沒有誠意,取消了合作計劃,就太得不償失了。
但林辰暮看似儒雅,可在這件事情上卻極爲固執,甚至可以說是執拗,不論別人說得如何天花亂墜,他卻始終不爲所動。常宏然和楊衛國心頭替他着急,卻也無計可施。如果是換着其他人,他們或許還能拿自己的身份來威壓,可對上林辰暮,這一招還真不管用。
爲了緩解一下雙方針鋒相對的緊張氣氛,市政府特別搞了這麼一次煙火晚會,也有鼓舞士氣,與民共歡的意思在其中。雖然花費不菲,但效果還是很不錯的,至少說,一直都悽風苦雨的東江鋼鐵廠工人,個個都露出了笑顏,彷彿看到了明天的美好生活。
首鋼,那可是鋼鐵行業中的大哥大、首屈一指的領軍人物。相較而言,東江鋼鐵廠給人家提鞋子都不配。所有人都熱切期盼着這次併購能夠成功,這樣大家也能成爲首鋼的一員,有活幹,有錢拿,不用再像現在這樣,出路在什麼地方都不知道。
“嘭”。夜空中一團殉麗的五彩煙火升起,窗前臉色鐵青的周強就重重地哼了一聲,冷冷說道:“現在就放煙火慶祝,是不是有些爲時過早啦?”
坐在沙發上的樑文立和薛永互相對視了一眼,面面相覷,都沒敢說話。這些天,周強情緒不大好,稍有不對就被罵得狗血淋頭的,他們這兩天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說錯了話。
倒是李強大大咧咧地說道:“二舅,你別看他們現在鬧得歡,到時候怎麼收場還說不定呢。你沒聽說嗎?林辰暮心高氣傲的,胃口還不小,嘿嘿,我看這事啊,多半成不了。”
周強哼了一聲,轉身一屁股坐回沙發上也不搭言,臉色陰沉得都快要擰出水了。見此情景,李強也不敢說話了,低下頭喝水,心裡卻把林辰暮恨得是咬牙切齒的。以前林辰暮沒來之前,自己一家人是何等的風光?廠裡有誰不羨慕嫉妒恨的?可現在呢?整個是悽風苦雨,似乎連笑容都成了奢侈品。
屋裡的空氣就異常的沉重,就彷彿有座大山壓在心頭似的,每個人心裡都是沉甸甸的,連呼吸都有些不順暢。
過了許久,樑文立深深嘆了口氣,說道:“姐夫,我看這事咱們應該早作打算了。據我觀察,這次合作併購多半要成,到時候肯定會對廠內資產進行全面清查……”
話還沒說完,周強就將手中的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摜,“哐”的一聲,嚇得樑文立渾身一哆嗦,話到了嘴邊又咽回去了。
“怎麼?現在知道怕啦?當初拿錢的時候怎麼就不怕?”周強瞪着樑文立冷笑道,“現在想跟我劃清界限還來得及,我沒攔着你。”
“姐夫,我,我不是這意思……”樑文立急得臉都紅了。
周強的妻子,也是樑文立的二姐樑文莉聽到動靜,從廚房裡探出頭來,說道:“怎麼啦?好端端的又瞎折騰什麼?文立你也真是的,知道你姐夫這幾天心情不好,還來惹他生氣,也不知道省心點?”
雖然看起來是呵斥自己弟弟,不過她這麼一打岔,現場的氣氛也沒那麼箭拔弩張了,樑文立也連忙認錯,周強這才放緩了語氣,輕聲說道:“其實你們擔心的我都知道,目前的形式我更清楚。不過咱們現在已經騎虎難下了,只有一條路走到黑。醜話我先說在前面,大家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跑不了你也跑不了我。大家只有精誠團結,拋開那些個人的小算計,共同應付難關。”
薛永就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說道:“表哥,我這裡沒得說,肯定是你指哪我打哪,有什麼你儘管吩咐,上刀山下火山,我薛永要是皺皺眉頭,就不算男人。”說得極爲慷慨激昂。
李強也唯恐天下不亂地說道:“要我說啊,罪魁禍首就是那個林辰暮,找人把他給做了,什麼都一了百了了。”
“李強,別亂說話。”坐在一旁李強的父親李宜輝就出聲呵斥道,他也是東江鋼鐵廠的一個車間主任,平日裡可沒少爲這個整體不務正業、惹是生非的兒子頭疼不已。可李強媽太護了,只要有她在,自己說幾句重話都不行,更別說給他點教訓了,鐵定是鬧得雞犬不寧的。因此,他也只能無奈的嘆息。
不料周強聽了身子明顯地抖動了一下,雙眉揚了起來,似乎頗有些意動,自言自語道:“這倒也不是沒有道理。”
沉穩的聲音一字一句地鑽入了衆人的耳朵裡,衆人齊齊一愣,繼而面上卻是露出了一絲勉強壓抑的不敢置信之色,樑文莉更是驚訝道:“你瞎說什麼啊?是不是老糊塗啦?”
周強卻是看都沒有看他一眼,皺眉思忖了片刻,又對李強問道:“你認不認識這方面的人?”
李強也頓時傻眼了,他不過是隨口說說,又哪裡認識什麼這方面的人?打架他不含糊,可殺人,光是想想心頭都覺得哆嗦。
李宜輝就有些坐不住了,他還真擔心自家兒子捅出什麼簍子,連忙有些心驚肉跳地說道:“二哥,你不是說真的吧?殺人那可是重罪,要,要槍斃的。”聲音有了一絲顫抖,眸子中也滿是濃濃的忐忑不安。
周強卻是冷冷瞥了他一眼,眸子中露出了深深的嘲弄之色,“你以爲咱們現在的罪就輕啦?真要被抓了,少說也是個無期。以其坐以待斃,倒不如放手一搏,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
薛永猛地連續吸了幾口煙後,將菸頭一把摔在地板上,伸出一隻穿皮鞋的大腳狠狠踩滅那個菸頭,然後神情激動地說道:“幹了!麻痹的,左右都是一死,倒不如拼他媽的魚死網破。表哥,你就說怎麼辦吧,只要你一聲令下,讓我開車去撞死這王八蛋都沒問題。”
周強就讚許地看了薛永一眼,又不屑地看了看驚魂未定,一臉懼意的樑文立和李宜輝,說道:“那倒用不着,都說有錢能使鬼推磨。我就不信了,大把大把的鈔票撒出去,還會沒人來接這活?幹掉林辰暮,事情就還能有轉機。”提及“林辰暮”三個字的時候,眉宇間有着無可遏制的恨意,整個人的臉上的表情都有些扭曲了,足以見他對林辰暮的恨意。
樑文立卻是期期艾艾地說道:“現,現在併購一直沒談成,全都是因爲林辰暮要價太高。我聽說市委市政府可都是急得不行,恨不得拉住他的手去籤協議。林辰暮死了,豈不是正中他們下懷?萬一反倒是促成他們之間的合作了,那,那我們……”
李宜輝也說道:“是啊,這極有可能。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豈不是咱們作繭自縛?”
“這你們就別瞎操心了,我自有安排。”周強就擺擺手說道,說話的時候,陡然有種說不出的氣勢,就彷彿那個說一不二、意氣風發的廠長又回來了。
樑文立和李宜輝是面面相覷,他們都不知道周強哪來那麼大的信心,不過卻也知道,周強有其不爲他們所知的背景和後臺。這些年來,周強也碰到過不少的大風大浪,可卻每一次都安然無恙,想必這次也不例外。
不過爲什麼這一次,覺得心頭那麼沒底呢?
“那,那我們現在怎麼辦?”樑文立結結巴巴地說道,只覺得口乾舌燥的,手心也全是汗。殺人,那可是他想都不敢想的,心頭莫名就有些害怕。更擔心萬一到時候東窗事發,牽扯連累到自己。這可是殺人啊,不是其他什麼罪。
“當然要將消息先放出去。”周強就說道:“你們有沒有這方面認識的人?”
衆人都齊齊搖頭,包括李強也不敢多嘴。這事實在是太大了,他也擔不起干係。要他打人沒問題,可殺人,就算再借他十個膽他也不敢。
周強就就皺了皺眉頭,看着面前這些人,恨不得全都將他們踹出去。麻痹的,平日裡話說得漂亮,拿錢也不含糊,可真要他們想辦法了,卻又個個都一籌莫展,真他媽的都是窩囊廢。
“行了,我來想辦法。”周強頓了一頓,神色越發凝重,沉聲說道:“你們都回去吧。回去之後,各自看好各自一攤子的事情,千萬別出什麼簍子了。現在是非常時期,希望大家都能收斂一些,別惹什麼事端。誰他媽的要是給我掉鏈子,讓林辰暮和閻偉斌那混蛋抓到機會大題小做,可就別怪我六情不認。”說罷炯炯有神地雙目掃了衆人一眼,加重了一點語氣。
衆人就連連點頭,其實周強被停職這段時間,他們每一個人都可以說是夾着尾巴做人,說話的聲音比起平時都小了不少,都生怕被人抓了把柄,落得周強一般的下場。就算平日裡鬧得最兇的李強,也是安分守己,連大門都很少出。
“還有,這次我打算拿出一百萬來找人幹掉林辰暮。萬一錢不夠,多的錢就由你們大家共同分擔,大家都沒意見吧?”
衆人雖然不情願,卻也不敢說什麼,紛紛點頭。當然,如果花錢能夠消災的話,花再多的錢他們都願意,畢竟錢是掙不完的,只要保住了現在的位子,還怕掙不到錢?
其他人都離開後,樑文莉就不無擔心地走到周強面前,憂心忡忡地說道:“阿強,你真要找人幹掉林辰暮?風險是不是太大啦?殺政府官員,那可不是鬧着玩的。”
周強就拍了拍她的手,笑着說道:“剛纔不過是說說而已,你當我真那麼笨啊?不過說真的,你趕緊準備一下,明天我們就走。”
“走?走哪裡去?”樑文莉驚訝道。
“去加拿大。”周強就說道:“我已經安排好了,到時候會有人送咱們過去。”
“真的要走?你不是說有辦法嗎?”事情來得太突然,樑文莉一時間難以接受。
“那都是騙他們的。林辰暮這次來勢洶洶,恐怕不是那麼好應付的。”周強就輕嘆一聲,顯得很是頹廢無力地說道:“我這幾天晚上天天做噩夢,夢見被抓了。這可不是一個好兆頭,我思來想去,還是趕緊走爲妙,免得到時候走不了了。”
“那,那文立他們怎麼辦?”樑文莉完全失去了方寸,慌慌張張地問道。
“咳,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管得了他們?我告訴你,咱們想要順利逃出去,就不能走漏了半點風聲,他們就更不能說了,否則讓別人覺察到任何異樣,咱們都走不了。”周強就沒好氣地說道:“你是不是想大家都在牢裡大團圓啊?”
“那好,我去準備。”樑文莉就像是無頭的蒼蠅一般,東一頭西一頭的亂竄,臉上也滿是惶恐不安的神色,彷彿世界末日似的。
周強就搖搖頭,不禁有些後悔將這個消息告訴她了。這麼沉不住氣,誰看了都知道有問題。就無奈地說道:“你別瞎折騰了,今明兩天也別出門,更別見其他人了,免得讓別人看出破綻來。其餘的事情,我會安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