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之色戒
事情進展的比想象中還要順利,審訊結果很快出來了,正如王思宇的推測,死者的確是王昆,史家的老二並沒有死,而是躲到外地的一個遠房親戚家,鄧華安帶着幹警迅速將其抓捕歸案。
經過連夜審訊,案情有了重大突破,據史富貴交代,王培生因爲聽說兒子王昆在宣傳部打鬧,揚言要舉報自己,就有些慌了手腳,就在京城給史富貴打電話,讓他們把王昆帶回沙崗子村幫着戒毒,別讓他在外面亂說話,如果王昆實在不聽話,那就請老姑父看着辦。
得到王培生的指示,史家人不敢怠慢,就把王昆帶到沙崗子村,可王昆哪能在鄉下呆得慣,加上毒癮發作,就在一天晚上大鬧起來,說你們老史家也不是什麼好人,回頭我讓公安局的人把你們一起都抓緊大牢,史富貴見他這個樣子,就說這是個禍害,早晚要壞事,於是他兩個兒子就趁着王昆酒醉熟睡的時候,用榔頭把他打死,直接給纏上白布,謊稱史家老二暴病身亡。
而沙崗子村帳上的那整整一百五十萬元的收條,正是史富貴給王培生打下的,王培生交給史富貴三十萬,讓他在村裡捐一個希望小學,說萬一以後自己犯事,就說這一百五十萬都捐給村裡了,一部分辦了小學,剩下的錢都買樹苗栽到後山上去了,這樣就能在審查中矇混過關,逃避掉紀委方面的檢查。
可史富貴畢竟是捨不得將這麼多錢捐出去,就拿這錢蓋了兩節小洋樓,只是用幾千塊錢買了劣質樹苗,組織村民栽到後山,但正是因爲他貪圖小便宜,沒有按照王培生交代的要求去建希望小學,卻蓋了漂亮的洋房,所以引起新任村長的懷疑,開始查賬,找到那一百五十萬的收條憑據,從而引發了劇烈地衝突,加上史家多年在村裡橫行霸道,民怨極大,這才惹出百名村民集體上訪事件、省臺記者被打事件,以及周松林率隊趕赴省城滅火......
王思宇知道調查的結果後,就覺得王培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他指使宣傳部的親信請省電視臺的記者藉機搞事,沒想到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要是早知道那天上訪的是沙崗子村的村民,估計那位王大部長絕對不會出那種主意,偷雞不成蝕把米,反被王思宇誤打誤撞給揪出了狐狸尾巴。
沒幾天,永發林業股份有限公司的董事長嶽峰以及幾名部門經理也被抓了起來,罪名是涉及非法傳銷及商業欺詐,並且經過調查,這家公司根本就是個空殼的皮包公司,沒有主營業務收入,完全靠非法集資來牟利,而嶽峰此人則是地道的江湖騙子,其行騙足跡遍佈四五個省,早已劣跡斑斑。
但嶽峰嘴很嚴,一直不肯提交那個行賄的筆記本,他似乎還是幻想着某些領導能夠伸手干預,把事情從大化小,再加上這人對付審查機關的詢問很有經驗,一時間倒也沒辦法撬開他的嘴巴。
趙帆和張倩影在黃雅莉出事的當天晚上就給王思宇打過電話,請王思宇託人把她給撈出來,王思宇就說求人不如自救,要放人也得她自己配合,交出複印件,可以考慮給她重大立功表現,不然誰都沒辦法,張倩影趕忙去做黃雅莉的工作,黃雅莉是聰明人,此刻權衡利弊,知道再不拿出證物,恐怕自己的罪名就無法洗清,於是就痛快地把筆記本複印件交了出來。
王思宇直接把筆記本複印件交給秘書長,並提了黃雅莉的事,周松林很爽快地摸起電話就打了招呼,還不到半個小時,趙帆就打來電話,說黃雅莉已經被放出來了,約大家晚上一起吃飯,王思宇毫不猶豫地給回絕了,他知道,既然張倩影不想再看到他,那自己又何必再湊上去給她添堵呢。
拿到筆記本的複印件,辦案人員就主動多了,在一番較量下,嶽峰終於交代了向王培生行賄的事實,時間地點金額全都供認不諱,於是周秘書長這才請紀委專案組的人介入,不到一週功夫,青州市民就得到了宣傳部長王培生被雙規的消息。
市委張陽專門給周松林打來電話,笑呵呵地說:“松林啊,還是你的兵好用啊!”
周松林忙說:“張書記,我們可都是您的兵。”
張陽聽了就笑着說:“松林好好幹。”
周松林並不知道,此時紀委書記魏明倫正坐在張陽書記的辦公室裡,臉色變得極爲難看,低着頭無精打采地擺弄着手中的茶杯,彷彿鬥敗的公雞一般,張陽掛了電話,瞥了他一眼,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容,輕聲道:“明倫啊,要爭氣啊。”
.......
掛了電話,周松林心裡非常高興,信步走出辦公室,徑直走到綜合三科的辦公室門口,向裡面觀望,只見屋裡窗明几淨,地磚擦得光可鑑人,各式辦公設備陳列整齊,辦公桌上的文件都擺放得井井有條,科員們各司其職,都在緊張地忙碌着,沒有人注意到他的到來。
王思宇這時剛好坐在電腦前修改一份工作總結報告,忽然聽到身後有人咳嗽一聲,他忙擡頭一看,只見周秘書長正伸手在窗櫺上抹了一下,然後滿意地點點頭,邁步向自己這邊走來,他趕忙站起來迎過去,這時其他人也都呼啦一聲站起,連聲說秘書長好。
周秘書長笑眯眯地擺手,示意大家坐下,衝着王思宇笑道:“工作幹得不錯,應該讓其他科室的過來參觀下,髒亂差可是咱們委辦一些科室的老毛病了,有些同志就是不明白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的道理。”
周秘書長在屋子裡面轉了一圈,隨意地跟科員們打了幾聲招呼,就拍拍王思宇的肩膀,說了句“好好幹!”隨後揹着手轉身離開。
見秘書長走遠,三科的屋裡就開始竊竊私語起來,秘書長極少親自到底下的科室來,有事向來都是直接打電話,這次屈尊移駕,無疑是在爲年輕的王科長樹立威信,衆人大多是機關裡的老人,此刻當然都看得出,王思宇在秘書長心中的份量,只怕已經遠在一般的科長之上。
王思宇回到家裡,就把自己關在屋子裡面,從抽屜裡翻出一疊照片,那都是趙帆夫婦和黃雅莉以及自己出去遊玩時拍的,只怕當時沒有人能夠想到,四個人之間的關係會搞到如此複雜,仔細想想,王思宇倒覺得張倩影的做法不無道理,或許只有快刀斬亂麻,才能阻止他在慾望的深淵裡繼續下滑,但她該怎麼去面對黃雅莉呢?王思宇怎麼都想不明白。
伸手摸煙,卻發現煙盒裡空空的,他就從抽屜裡拿出一條玉溪煙來,這煙本來是準備年底拿去送周秘書長的,這時心情正煩亂,就不管那麼多,直接打開,取出一盒,卻發現煙盒不是密封的,掀開一看,裡面竟然卷着一疊厚厚的鈔票。
王思宇嚇了一跳,心想最近是怎麼了,這麼多稀奇古怪的事情怎麼都讓自己攤上了,不過煙盒裡藏錢他以前倒也聽說過,只是頭一次親眼看到,暗想這人也真是奇怪,送張卡不就得了麼,怎麼還用這麼拙劣的辦法。
他把一盒盒煙都打開,裡面毫無例外都是百元大鈔,隨後又打開另一條玉溪煙,一盒盒拆下來,牀上就堆起一小堆鈔票,他就盤腿坐在牀上,把錢理平整,一張張查過去,不多不少,正好十萬塊。
王思宇稍一琢磨,就想起來,這錢大概是信訪辦黃主任打算送給方如海的,用來擺平電視臺的事,怪不得他還在車上提起這事,王思宇還曾嘲笑過他,認爲兩條玉溪煙而已,秘書長又不會私吞,現在看,對方的擔心還未必是多餘的。
王思宇摸起電話想給黃主任打過去,可仔細一想,這話還真不太好說,況且這錢無論是退給方如海還是退給黃主任,似乎都不太適合,更何況自從聽吳師傅講過黃主任的事情後,王思宇對黃主任的好感就蕩然無存,從心裡往外反感他。
王思宇仔細想了想,就撥通了華西大學一位熟悉的副校長手機,說劉校長您好,我是華大的畢業生王思宇,還記得我吧?有個事跟您說下,我現在代表我們市委周秘書長向學校捐款10萬元,作爲貧困大學生的助學金,請劉校長安排下。
劉副校長趕忙做了一番感謝,並把捐贈賬號發到了王思宇的手機上,王思宇就把錢裝進塑料口袋,出門去了銀行,很快辦好手續,把錢匯了出去。
回來後想看看電視節目,翻了一圈都沒找到廖景卿主持的節目,王思宇就知道她現在的境況果真是不太好,上鏡的時間越來越少了,還那麼年輕事業就走入低谷,想想就覺得有些可惜,他有心拿起電話給方如海打過去,幫她說點好話,想了想,還是覺得算了,自己不瞭解實際情況,不要好心辦成壞事。
百無聊賴間他打開電腦,先是玩了會鬥地主,又在網上瀏覽下新聞,卻看到A股再次暴跌的消息,就忽然想起,已經好久沒看股票了,不知道現在虧成什麼樣子了,打開電腦上的同花順軟件,果然一片慘綠,交易軟件裡顯示已經虧了十五萬,而*ST雲海週五的收市價格是六角錢,已經成了深滬兩市價格最低的十隻股票之一,即便是最瘋狂的賭徒,此時也不敢在這種垃圾股上下注了,看來它的退市已經在所難免。
關掉軟件,王思宇不免有些嘆息,老孃選股的技術實在是令人不敢恭維,在她生前,抱怨最多的兩句話,就是選錯了股票,更選錯了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