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日的上午,天空灰濛濛的,不見一點亮光,空氣很是潮溼,輕柔的微風,帶着清涼的雨絲,溫柔地撫摸着人們的面頰,稍稍緩解了陰鬱下沉的心情。
國人講究天人合一,這樣的陰雨天氣,總是會影響人的心理,讓許多人在壓抑之中,感到某種莫名的失落,也許,只有傾盆大雨從天而降的那一刻,情緒才能得到充分的釋放。
上午十點半鐘,幾輛掛着市委牌照的小轎車緩緩駛進醫院大門,車子停穩後,王思宇推開車門走了下來,和醫院領導寒暄了一番,便在前呼後擁之下,走進灰色的大樓。
市長盧金旺關了窗戶,回到病牀邊坐下,戴上老花鏡,又拿起一疊文件,仔細地看了起來,經過醫生護士的精心護理,他的氣色好了許多,面龐上也恢復了紅潤。
住在醫院這幾天,盧金旺也沒有閒下來,每天都要批閱大量的文件,閒暇之時,也會找些王思宇審批過的文件,揣摩對方的主政風格,這是他多年來養成的良好習慣。
畢竟,知彼知己,方能百戰百勝,儘管對方很年青,又是單槍匹馬地來到濱海市,可在經歷了幾次悄然無息的交手之後,盧金旺也收起了小覷之心。
他敏感地意識到,這位京城太子能有今天的地位,絕非僅僅靠着家世,而是本身就具有着過人的才能,王思宇的批語總是鏗鏘有力,直指問題的要害,讓人無法辯駁。
“有必要投入六個億,來重建區政府辦公大樓嗎?像這樣投資巨大,而又不產生直接效益的項目,必須全部叫停!”
“什麼叫塑造對外形象?這是典型的藉口,把學校和民生工程搞起來,政府辦公樓即便破破爛爛的,也是好的形象,更能引起人家的尊敬,如果實在有困難,可以換換,讓區政府的領導來市委辦公,我們搬過去!”
“他是真不怕得罪人啊!”盧金旺苦笑着搖搖頭,把文件丟到旁邊,有些感慨地道,所謂政治,就應該是曲意奉上,籠絡下屬,將支持自己的人搞得多多的,把反對自己的人孤立起來,這是官場亙古不變的硬道理,這位市委書記倒好,反其道而行之。
不知爲什麼,盧金旺竟想起了二十年前的自己,那時候的他,也是血氣方剛,敢於堅持原則,和頂頭上司叫板,但吃了許多苦頭之後,他才明白了爲人處世之道,大徹大悟之後,徹底改變了行事風格,又遇到貴人提拔,這才一路青雲直上,有了現在的身份地位。
“這位於家太子,如果不改變行事的方法,早晚是要摔跟頭的!”盧金旺摸起簽字筆,在黑皮本子上寫了這行字,就合上本子,摘下老花鏡,拉了被子躺下,沒過一會兒,外面的敲門聲響起,他表情平靜地道:“請進!”
“盧市長,王書記來看您了!”房門推開後,鄭大鈞臉上帶着獻媚的笑容,迅速閃到旁邊,王思宇手裡拎着營養品,笑着走過來,微笑道:“金旺市長,怎麼樣,好點了嗎?”
“好多了,唉,給同志們添麻煩了,王書記,您都來兩趟了,真是過意不去。”盧金旺臉上露出爲難之色,做出掙扎着要起來的樣子,卻被王思宇輕輕拉住。
王思宇握住他的手掌,輕輕拍了拍,語重心長地道:“金旺市長,好好休息,別太着急,身體纔是最重要的,咱倆爭取多搭幾年班子。”
“是嗎?那可太好了。”盧金旺爲了表示尊重,還是把枕頭豎起,身子向上挺了起來,微笑着道:“王書記,快請坐,大家也都坐吧。”
王思宇微微一笑,坐在牀邊,其他人卻都規規矩矩地站着,臉上帶着恭敬的笑意,鄭大鈞沏了兩杯茶水,放到牀頭櫃上,就側立在旁邊,眼角的餘光,瞥向案頭的文件,偷偷地瞄了幾下。
喝了幾口茶水,盧金旺轉頭望向窗外,臉上現出一抹愁容,語氣低沉地道:“王書記,每到陰天下雨的時候,我這心裡都懸着,老城區地下管網改造的項目,不能再拖下去了,一旦內澇再次發生,損失太大了。”
王思宇會意地一笑,輕聲道:“金旺市長,別擔心,過些日子,我親自跑跑京城,把那幾個項目的資金跑下來。”
盧金旺笑了笑,目光柔和地注視着王思宇,感慨地道:“好啊,王書記,有了您的支持,政府這邊的工作就好乾多了,錢袋子充實了,腰桿子也就挺起來了,我們爭取集中精力,辦幾件像樣的大項目。”
“放心好了,金旺市長,我答應下來的,就一定會兌現。”王思宇喝了口茶水,又把目光轉向衆人,微笑道:“咱們的市長在住院期間,還不忘工作上的事情,值得大家學習,要是咱們的領導幹部,都能有這樣的勁頭,什麼工作幹不上去啊,大家說是不是?”
“是,是……王書記說的對,市長真是辛苦了。”委辦一干領導紛紛點頭,臉上的笑容也更加燦爛了起來,王思宇卻暗自嘆了口氣,生活就是這樣,有些官話套話客氣話,該說的時候,還是要說,即便是他,也難以免俗。
“王書記,不瞞你說,我這個病,其實是心病啊!”盧金旺嘆了口氣,拿手指了指胸口,輕聲道:“這幾天,在醫院裡想了很多的事情,正巧您過來了,我們兩個,還真應該單獨溝通一下。”
王思宇微微一怔,隨即拿眼去望鄭大鈞,鄭大鈞心領神會,招呼着衆人到旁邊的房間休息,大家都有些納悶,不知道這位盧市長,要和書記說些什麼。
不過,這兩位黨政一把手,就是拉車的兩匹頭馬,並駕齊驅,如果步調不一致,這輛大車是很難平穩運行的,大家雖然嘴上不提,但心裡都很清楚,起碼,在打黑和反腐的事情上,那兩位確實是需要溝通的。
四十分鐘後,王思宇推門出來,帶着衆人下了樓,來到車邊,就轉過身子,面無表情地道:“大鈞,你們先回去吧,我想單獨轉轉。”
“好的,王書記。”鄭大鈞心裡突地一跳,在下樓時,他就已經感覺到,王書記的心情很是沉重,看起來,這次溝通的結果,不甚理想。
王思宇從司機手裡接過鑰匙,站在車邊吸了顆煙,就鑽進車子,緩緩地駛離醫院,沿着大路,漫無目的地開着,直到看見遠處白茫茫的水面,才意識到,已經來到了海邊。
又開了一段路程,把車子停在路邊,王思宇推開車門,跳了下來,揹着雙手來到鬆軟的沙灘上,望着浩瀚無邊的大海,胸襟變得開闊起來。
和他預料的一樣,盧金旺這次生病,也是以退爲進,反將了他一軍!
就在剛纔,對方用很低的姿態,開出了極高的價碼,其中就包括維持濱海的平穩現狀,不要因爲打黑反腐,搞得人心惶惶,讓幹部們無法安心工作。
盧金旺雖然表達的很隱晦,但潛臺詞是非常明顯的,重要的市級幹部,該保護的,一定要保護起來,絕對不能因爲些許的錯誤,就一棍子打翻在地,永無翻身之日,這是合作的底線。
顯然,這與王思宇要把幕後保護傘一網打盡的決策,是背道相馳的,但現在的盧金旺,雖然生病,依然在辦理公務,如果不滿足他的要求,又會有多少幹部生病,有多少人會撂挑子呢?
王思宇不敢確定,也就不能去拿政治前途賭博,他的目標和於老當初的期望是一致的,是要竭盡全力,向上衝刺,若是和部下鬧得不可開交,搞到兩敗俱傷,絕非明智之舉,不但有黯然離開南粵的風險,還會落得無法團結同志的口實。
而反觀市委班子的其他成員,很多人都快到站了,並沒有太大的政治野心,相對而言,他們身上的包袱也會小些,這些人若是團結一致,在暗處給王思宇下絆子,就會讓他寸步難行。
“前期還是要妥協的,不過,也別泄氣,正可以按照老爺子的話,學會藏牌,在關鍵的時刻,可以打出勝負手。”王思宇這樣開導着自己,驅散妥協後的挫折感。
在沙灘上逡巡良久,王思宇回到車上,打開車內音響,閉着眼睛打了個盹,過了一會兒,胡可兒那甜美的歌聲在耳畔響起:“他微笑着離去,化作指間流砂,從此繁蕪褪盡,淚痕溼透韶華……你的溫柔與遷就,讓我忘記過往的傷……”
“小嫂子,這難道是你的真實寫照嗎?”王思宇咕嘟了一句,把頭靠在車窗邊,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昨晚獨自在家,百無聊賴之餘,他這位市委書記,居然鬥地主鬥到凌晨兩點鐘,才把過剩的精力耗盡。
醒來時,已經是下午一點多鐘,王思宇感到腹中飢腸轆轆,就開車到了附近的一家酒店,坐在窗邊的位置,點了酒菜,眺望着遠處的海岸線,自斟自飲,倒也優哉遊哉。
不知過了多久,見外面的天空完全陰了下來,一場大雨已是迫在眉睫,他趕忙埋單,下樓後,鑽進車子,急匆匆地往回趕,還在半路上,就聽‘轟隆’一聲,遠處的天空響起了炸雷,電閃雷鳴間,豆大的雨點噼裡啪啦地落了下來。
半個小時後,頂着陣雨返回別墅,車子剛剛拐進大門,他就忽地發現,一個纖細苗條的身影,站在屋檐下避雨,本以爲是白娘子回來了,可開到近前才發現,那人竟是沈楠楠。
沈楠楠穿着一件淺灰色吊帶裙,外面罩着紫色鉤花鏤空針織衫,烏黑細卷的秀髮盤在頭頂,雪白的頸項,潔白圓潤的雙臂都露在外面,竟如玉石般潔淨無瑕,手腕上套着一個亮晶晶的鐲子。
她顯然是經過了精心修飾,粉面含春,峨眉淡掃,星眸微潤,秀挺的鼻樑下面,是嬌豔欲滴的紅脣,胸部高高地聳起,似乎是感到有些寒冷,沈楠楠的雙手抱在身前,在門口來回地踱着步子,臺階下面,已是涓涓細流。
“來了多久了,怎麼沒有打電話?”王思宇迫不及待地推開車門,跳了下去,拿皮包遮住頭頂,有些興奮地奔了過去,笑着打招呼。
不知爲什麼,沈楠楠的表情顯得有些緊張,目光躲閃着道:“纔來不久,王書記,我從家裡拿了幾張教學光盤,是我精心錄製的,可以爲您提供幫助,另外,還有些事情,要向您彙報。”
王思宇微微一笑,伸手取出一串鑰匙,擺弄起來,眼角的餘光,卻落在沈楠楠的裙襬上,那裡被雨水淋溼了一大片,那雙若隱若現的玉腿,如磁石般地吸引着他的目光。
王思宇心裡怦怦直跳,半晌,才找出鑰匙,打開房門,側過身子,目光從她的飽滿的胸脯上掃過,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輕聲道:“楠楠老師,快請進,你今天真是漂亮極了。”
“謝謝王書記。”沈楠楠嫣然一笑,嫋娜地進了屋子,彎腰換了拖鞋,來到沙發邊坐下。
王思宇向屋裡望了一眼,剛剛邁進一條腿,遲疑了下,就又轉身跑了出去,奔到大門邊,把那兩扇硃紅色的大門關上,插上門梢,他深吸了口氣,平復了忐忑不安的心情,一路小跑着奔回去。
“這真是棉花堆失火,沒救了!”在推門進屋的那個瞬間,王思宇抹了把溼漉漉的臉孔,望着沙發上性感端莊的女主持人,在心裡暗暗地罵了一句:“*****的,這就是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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