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嫂將吃過的碗筷捧到廚房去洗，將飯廳讓給陳鐵城和譚綸，飯桌上的話她也聽到了，知道兄弟倆要詳細談一談。譚綸擡眼望着悶頭抽菸的陳鐵城說：“事情大概就是這樣，柳化想將PX項目落在南海，我是不同意的，董奉書急功近利，這件事從長遠來看，對南海弊大於利……”
“那你說落在哪裡？”陳鐵城皺眉道，“照你的說法，PX項目有重大污染隱患，在國際上又臭名昭著，落在哪裡都對當地的環境有莫大影響。可你要想到，柳化是咱們嶺西的企業，這樣大筆的投資，不留在嶺西，難道要往外推嗎？”
譚綸說：“那倒不必，我看北流就很合適。”
陳鐵城飽含意味地說：“你要把柳化的項目把北流推？許效忠還在那裡做副市長呢。”
“PX項目不一定要落在濱海城市，只要擁有足夠的水源就行。北流不是有一條大通江嗎？水資源還是很豐富的，人口也較少，地勢不算平坦，把項目儘量往山裡靠一些，遠離市區就行了。”譚綸說道。
“董奉書要是知道你來寧南把項目往外推，南海這個班子就算是到頭了，”陳鐵城說，“你考慮沒考慮他的感受？”
“有時候我不會考慮那麼多，這個忙，大表哥，你一定得幫我。”譚綸苦笑說。
“我想想吧，你這傢伙，老是給我出難題。”陳鐵城嘆氣道。
把意思表達到了，譚綸連夜就回南海去了。趕回葉園，就看馬盧站在門外。
“進去說話。”譚綸拉開門，就看房琳哼着小曲穿着半透光的睡裙在客廳裡，趕緊把門拉回來。
馬盧倒是沒瞧見，忙說：“縣長，就在這裡說就好。”
“那你說。”譚綸掏出煙，分他一根，說道。
“董書記晚上在鯤鵬設宴招待董明山一行，您沒來，他發了通火，說是這麼重要的項目縣長都不見，這招商工作還要不要進行了？還有沒有組織紀律了？”馬盧笑道，“估莫他也知道您去了寧南。”
有的消息是瞞不住的，董奉書也有不少眼線。
“前些日子我打探消息是說他往蜀中那裡招商，確實是那樣，”馬盧說，“在蜀中那邊遇到柳化的人才把人拉到南海來了。聽說蜀中那邊不大支持PX項目落地……”
譚綸微微點頭，這隻要有些長遠目光的，不把GDP放在第一位考慮，就不大會認同柳化的作法。
不過，現在上頭考慮地方一二把手升遷的重要目標就是GDP，也難怪很多人就把GDP放在第一位了。
畢竟要是GDP上去了，上頭才能看在眼裡，才能升官。
不說升官的目的是什麼，是要造福一方，還是爲禍一方，都逃不開GDP放在首位的思想。
譚綸也不能落俗，但作爲主政一方的主要官員，卻是能夠調整GDP增長的方向和組成結構的。
“董書記和董明山去了豐雲，今天就住在那邊了，您看明天是不是去
一趟？”馬盧問道。
“不要急，讓他們先考察。”譚綸搖頭。
馬盧走後，他才擰開門，看着還在飯廳那頭扭着屁股唱着流行歌的房琳，沒好氣地上去在她臀部狠拍一記，把小婆娘嚇得跳起來。
“綸，綸子哥，我是做錯什麼了？”畏畏縮縮地問着，房琳的腦袋還往後縮。
“以後在家裡少穿這麼暴露的衣服，”譚綸瞧那睡裙下光滑的大腿，白嫩得像是兩顆大蘿蔔，就說，“要穿也得十點以後，你瞧瞧你，剛馬盧在門外，我要帶他進來，讓他瞧見了，這傳出去話好聽？”
房琳委屈地低着頭，可不敢說是譚綸喜歡她這樣穿，她才穿的。
“去燒水，幫我洗腳按摩，”譚綸將手包往飯桌上一扔，走向沙發，“對了，東湖村那些人沒再來找你麻煩吧。”
倒有幾個月沒聽房琳說過徐閏親弟的事了。
“沒了，他們都不敢過來。”房琳笑道，“我可是譚縣長的妹妹呢。”
“美的你呢，認你做義妹，是怕別人亂說話，你還真把你當成我妹妹了？”譚綸嗤笑道，“我說你也該多學學做菜，做來做去就那幾樣，這樣吧，你去鯤鵬找那邊的大廚學一下，也不要學太多，有個十七八樣，一個星期不重樣就行了。”
“可是，我現在還在學日語呢。”房琳嘟起嘴說。
“噢，對了，你日語學得怎樣了？”譚綸想起這樁事就問道，算算也小半年了。
“還成吧，老師都誇我呢。”房琳提着木桶，晃悠悠的邊走過來邊說。
譚綸閉上眼睛點點頭就想，她學日語會不會也是從雅賣蝶、死古這些開始學？
……
眼前一馬平川，幾輛鏟土機正在作業，壓路機緊跟其後，還有數輛卡車停在一旁，等着將雜物垃圾拉走。佔地接近三千畝，就在豐雲鎮的西北角，南海最大的工業園正在動工中。
進展的速度極快，幾乎可說是風捲殘雲，縣委下了大力氣，縣拆遷辦都被喊了過來，有幾間不願意搬遷的民居，被直接強拆。
倒沒造成什麼事故，拆完將拆遷同意書抓着戶主的手一簽，把補償款扔在地上，任由戶主愛拿不拿。
陳卻水這事幹得漂亮，還被董奉書誇獎了一番，可他心裡着實叫苦，譚綸那頭可是盯着他的，這縣城裡的活兒還沒幹完呢。
要說董書記比譚縣長高一些，可陳卻水對着董書記就沒對着譚縣長的那種戰慄感，譚縣長那眼睛一掃他，他都覺得心臟要跳出來似的。
趙大兵往遠處瞟了眼說：“表哥，你說董書記帶那些人來看工業園，是有項目要落地了嗎？”
“這事我哪兒知道，你也別亂猜，”陳卻水老遠就瞧見了董書記和董明山那些人，前呼後擁的，一看就知來頭不小，“咱們幹好自己的活就好了。”
趙大兵嗯了聲，招呼着夥計加把勁，快些將最後一座民居推倒。
董明山瞧着這工
業園，笑道：“董書記，這邊還沒平整完呢，路也沒修好，我們住進來還早了些吧？”
“修路很快的嘛，”董奉書笑說，“柳化一邊往這裡搬，我們一邊就能修路，用不了半個月，這邊就能換個面貌。”
董明山微笑說：“說這些還早呢，立項的事，還需要國務院批准。”
“是，南海縣委縣政府已經請省裡幫着去國務院說項了，柳化這邊只要項目書一遞，那邊就能加快進行。”董書記說。
董明山不以爲然，這樣大的項目，南海縣的能量實在太小了，想要快速通關，那怎麼可能，國務院那頭可還要派專家下來論證的。
柳化這邊也不是來一趟就能確定的，看的是環境和南海政府的誠意，說到誠意，那位譚縣長還不肯露面嗎？
董奉書讓秘書去催了幾次，譚綸依舊四平八穩的坐在辦公室裡，等催到第八次的時候，秘書回來說譚綸去了第二銀灘。
董奉書牙都咬疼了，臉沉得可怕。
“附近的漁民沒打擾到你們吧？”譚綸踩在第二銀灘的細沙上，光着腳，很是舒服，在他身邊的是封清鑄留下來負責項目的兩位經理，都是香港人。
“沒有，沒有，怎麼會呢？”一個叫阿水的笑說，“譚縣長給了我們最大的便利，又讓那些漁民都入了股，說來可不止我們封氏有份，大家都是有份的，做好了大家都有錢拿，再要搗亂，那不是跟錢過不去嗎？”
話說得直接了些，理倒是那個理。
譚綸微微點頭，就指着遠處說：“那些島嶼的開發也要抓緊，等這邊一開發完，那邊也要跟着開放，這樣整體的旅遊項目才能推得上來。省旅遊局那邊也很關心，過幾天就要來人，你們可要抓緊一些。”
“是，我們懂的。”阿水笑說。
要將第二銀灘，後面的海洋生物博覽館、海洋世界、前面的數座無人島看成是一個整體項目的話，前後投入也超過二十億了。
按封清鑄的劃分是分爲十年來進行，譚綸說到的島嶼也是指對面的四座頭期開發的小島。可光是這筆投入就不輸柳化，董奉書想要追上譚綸的心思就更加急迫。
“等那邊開發好了，我可要第一個登島啊，”譚綸笑對阿水說，“我可是等着的呢。”
說着，電話響了，譚綸一瞧是董奉書的手機號，愣了下才接起來。
“譚縣長，你乾的好事！”電話那頭傳來的是董奉書氣急敗壞的聲音。
“董書記，我做了什麼？”譚綸怔住了。
“你做的事你心裡有數，”董奉書怒道，“柳化的PX項目在省裡被卡住了，說是要轉投向北流，難道不是你昨夜趕到寧南做的好事？咱們南海經濟落後，我這邊花了好些精力才拉來董明山，你倒好，還要給我使絆子，你還有沒有把我這個縣委書記放在眼裡……”
手機那頭突然傳來一陣茫音，董奉書一怔，看着手機，勃然道：“草，這個譚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