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公子把孔雀差點捶死,虧得譚綸猛然想起他,跑到經理辦公室跟胡衝硬把他給拉住,不然孔雀鐵定變成死雞了。救護車趕來將他帶走時,還想問是誰打的,顧公子指着鼻子就說:“我打的,怎麼了?老子是顧淑桐的兒子,你給我認清楚了。”
那出診醫生把孔雀擡上車,就揮手讓司機趕快走,他能瞧出顧公子現在是暴走狀態,一個不慎,他就會失去理智,連自己都給捶上,那就虧大發了。
奚姝姝被譚綸扔上出租車,就和房琳帶着她往省城呼市走。她還一臉不樂意,吹鼻子瞪眼的說:“你怎麼有我爸的手機,你不就是個小書記嗎?”
“書記咋了?你爸不也是書記嗎?”譚綸橫她眼說,“我都不稀罕說你,奚書記家教那麼好,就教出你這個女兒來?你姐落英知書達理,你倒是個二貨。”
奚姝姝睜大眼:“你認識我二姐?”
“不認識。”譚綸把手支在臉頰上,瞧着窗外的夜色,想起還沒吃東西呢,這就幫奚劍溪押女兒。
後頭還跟着輛出租,胡沖和顧公子會在那上面。
“那你知道我姐知書達理啦?”奚姝姝嘟着嘴說。
“我不會打聽啊?非得認識?你說你這腦子咋長的?”譚綸最後說了句,把奚姝姝氣得夠嗆,恨不得把譚綸給吃生了。
到得華燈初上,八點多才到呼市。到省委區院,奚姝姝跟警衛打過招呼,才進去裡面,奚劍溪的小別墅在最裡頭的工人湖邊。
等把車錢給付了,譚綸就推着奚姝姝下車,使眼色讓房琳去按門鈴。
過不得多久就看個六十出頭,頭髮斑白,腰桿卻挺直的老人拉開門。
“知道回家了?看你去科察一趟,搞出這麼多事,下回我還敢放你出去?”老人就是省委書記奚劍溪,一開口就訓道。
奚姝姝吐下舌頭,不敢答話,脫鞋就往裡跑。
“說你兩句你就跑,你這性子怎麼跟你哥一樣!”奚劍溪拿小女兒沒法子,老伴打小就寵壞她了。
轉頭看着譚綸,譚綸就說:“奚書記,人送到了,那我走了。”
“等等,”奚劍溪叫住他,“沒吃飯就進來吃一口,我也是剛上桌,有事還要跟你說。”
那後頭站着的顧公子都傻住了,看譚綸也沒多驚喜的模樣,脫鞋就進去,心想怪了。
奚劍溪瞟他眼說:“又惜,你也進來吧。”
顧公子這才趕緊道謝,慌慌張張的脫鞋。
小別墅的格局都差不多,倒是奚劍溪在客廳裡擺了一扇屏風,上頭畫着春夏秋冬四季景圖,看着像是古物,也不知他哪裡淘換來的,讓客廳有了些古香古色的味道。
牆上還掛着些書畫作品,倒不是值錢物什,譚綸看落款都寫着溪山老人的名諱,知道那是奚劍溪的號。
有面牆上還釘着一塊木製的象棋,那是奚劍溪年輕時被打成右派和一位朋友在牛棚裡對弈時的器物,那朋友前些年去世了,他就將這象棋給做成標本式的東西釘在
牆上紀念老友。
屏風是在客廳的沙發和飯廳之間,在那坐定後,奚劍溪就說:“先吃飯。”
簡單的四菜一湯,奚劍溪不說話,就沒人開口,房琳倒是心裡頭喜得很,心想也能跟省委書記一張桌子吃飯的,這可是打從前就不敢想的事。
等吃過飯,奚劍溪讓顧公子上樓去找奚姝姝,把譚綸叫到了書房。
“你讓我怎麼說你好?”一闔上門,奚劍溪就掏出煙點上,夾着煙就衝譚綸指去。
譚綸撓頭:“奚書記,您愛說什麼就說什麼,反正我覺得沒做錯。”
“是,我沒說你做錯了,”奚劍溪看他一副死不悔改的模樣,好笑又好氣,“你就想打人家一個措手不及,你也沒考慮打了我一個措手不及?”
譚綸憨笑道:“我哪敢打您呢,您是領導……”
“少給我嬉皮笑臉的,”奚劍溪板起臉說,“知道這樣做,省裡很被動嗎?哼,國際索賠是那麼容易的事嗎?調查起來都費時費力,你要是覺得慶縣財政不夠支付損失,就打報告去科察,去省裡,讓省裡市裡幫你解決,怎麼想的這種歪門邪道。”
譚綸嘿笑說:“您不說我沒做錯嗎?怎麼成歪門邪道了?”
奚劍溪想抓起煙盒砸他,到底是省委書記,好半天才沉下氣說:“這種事擱以後,是慢慢要形成一個處理規則,但時機不對,現在中央還沒個對蒙古國既定的政策方案,你就瞎眼一頭撞上去胡來,局面好收拾嗎?”
譚綸悶頭不說話,奚劍溪就說:“知道你處理越南的事有些手段,別人不清楚,我還不清楚你跟亞洲司的林司長的關係?但你也要考慮到上下影響,我也不能偏袒你。你這樣做,讓省外事辦怎麼辦?呼市這邊總領事還要省府出面解釋,你啊,就是太年輕了。”
譚綸不愛聽這話,年輕,前後加起來都四十多歲了。
“既然要形成解決規劃,那不如就現在抓住這件事的契機形成個機制,總不能讓是吃悶虧。越是吃悶,外人就覺得咱們越好欺負。這事要能合理解決,也能敲山震虎……”
“震什麼虎?你一個縣委書記,先想想怎麼幫縣裡發展經濟,別成天弄這外事。”奚劍溪擺手說,“好啦,該說的都說了,接下來的事就由省裡中央解決,你不要插手了。再者,剩下的五百萬的牧民賠償,也由省裡幫你解決。”
“我不是在意這些錢……”譚綸撇嘴說。
奚劍溪瞪他一眼,要不是奚賓在廣州承譚靖海照顧,譚綸被他抓來蒙北,譚靖海又跟他通過電話,他早就嚴厲申斥譚綸了。
這種交叉照顧對方晚輩在官場上是常見的事,奚劍溪苦口婆心也是愛護之意,譚綸就沒放在心上。
譚綸走出書房奚姝姝和顧公子從樓上往下走,看他就睜大了眼。
“你到底是誰?”奚姝姝跟他擦身而過時,低聲問。
譚綸打了個哈哈,帶着房琳和胡衝就出門去了,顧公子一臉深思的模樣,轉回頭抽空就給顧淑桐打電話。
“奚書記的晚輩……”顧淑桐暗自琢磨,卻想不到會是誰的兒子,她自是不會往嶺東那邊想,那也太遠了。
“回頭問問爸吧,可能是奚書記學生的兒子。”顧公子自作聰明地說。
顧淑桐恍然點頭,卻不知這個想法可把她給坑苦了。
……
回慶縣的路上,譚綸都在琢磨奚劍溪那種像對晚輩親戚的態度,不是他熟悉的省部高官對部下的習慣,能瞧成是他有意這樣做,奚賓在嶺東要經商,必須要瞧譚靖海的臉色,但也不必這般親熱。
說實話就奚劍溪這身份,也沒必要拉攏譚綸,幫他擋槍眼更是無稽之談。譚綸看似貿然去科察領事館,也有打省裡市裡一個不及,看他們反應的意思在。
這點不單武中谷不知道,就是奚劍溪也未必想得到。
來到陌生的環境,總要試探一下,探尋奚劍溪顧淑桐心中的邊界,纔好放開手腳做事。
索賠的事拋到外交部,那就由不得譚綸掌控了,跟林小嬈的父親打聽下消息還成,再多也做不了什麼。
思索着出租車就開到了地主院外,譚綸下車伸了個懶腰,房琳付過賬就指揮後頭的皮卡車給搬在科察買的家電,胡衝也跟着幫忙。
“小心些,可別磕着了,你們經常送貨上門吧?這手也這麼生。”房琳說着就走到院裡,眼睛往院裡一擡就愣住了。
就瞧個穿着蓮花白長裙,上身披着狐裘外套的女孩站在院中,角落裡還坐着兩個戴圓帽穿灰呢大衣的男人。那女的氣質超脫,像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不沾這塵世的一點污垢。長毛豎直的披在肩上,眼神慢慢地轉過來,清得像一把白色電光,插得房琳心頭一震。
“淑淑,提前到了?”譚綸邁到院裡,看到女孩臉上掩不住的驚喜。
“嗯,這就是房琳吧?”喻妙淑說。
房琳不傻,她一下就知道眼前站着的是誰了,忙說:“是我……”
“跟我來。”喻妙淑背轉身往內院走。
房琳呆呆地往譚綸瞧過去,譚綸微微點頭,她就只好跟上去。
“兩位大哥是淑淑的同事?”喻妙淑還沒安排工作,要做的調研是延續她在美國的課題,譚綸找不到更好的稱呼,就瞧着兩個男的說。
“馬輝,田軌。”那兩個男的起身笑說,“我們是喻老師的助手。”
譚綸笑着跟他倆握手:“我代表慶縣政府歡迎你們,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儘量直說。”
叫馬輝的是個瘦高個,站起來比譚綸還要高出一截,手掌寬大,骨節突出,聽譚綸一說,就笑:“謝譚書記,喻老師來的時候跟咱們說了你,說你跟別的官員都不一樣。”
譚綸笑笑,就看房琳憋紅臉走出來,喻妙淑卻不見人,就問她:“進去做什麼了?”
房琳咬着嘴脣俏臉紅得發紫,回頭看了眼,才小聲捱上來說:“綸子哥,她,她拉我過去驗膜了……”
驗膜?譚綸一時不明,接着差點笑岔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