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東省委招待賓館是按四星級標準打造的,自是富麗堂皇得很。黑白相間的大理石地板,如磨盤般大小的水晶吊燈,連前臺的服務員都是經過精挑細選,個個都能參加選美大賽的年輕女孩。
譚綸回來卻沒進房間,在一樓拿着本雜誌隨手翻看着,等半小時後穆陳風進來才把雜誌放下:“打探到什麼?”
“魯淘,26歲,父親是濟泉市委書記魯伊令,母親是濟泉市委機關事務管理局副局長折曉花,小學是在濟泉中山路小學就讀,初高中都是在濟泉二中,大學是在魯東大學學商業管理,畢業後組建了一家叫鼎新的建築公司,”穆陳風一頓,才說,“接了不少市政工程。”
譚綸抽着煙,緩慢地說:“魯伊令的底細呢?”
“魯伊令是申派的人,”穆陳風說,“平時私底下跟申野軍的來往也很親密,傳聞原來在換屆的時候有望能做省長,卻被空降來的步空城搶了位子,心裡有怨恨。在省裡也跟步空城尿不到一個壺裡,常常和申野軍聯合起來,跟步空城作對。”
譚綸將煙掐滅說:“主要還是查他的經濟問題,你讓胡衝先去查,你在這裡開個房,看魯淘會不會腦殘到帶人來找我。”
“是。”
譚綸自不會孤身一人就來魯東,穆陳風和胡衝都帶了來,這連週上河都不知道。
回到房裡,跟喻妙淑和駱纖纖分別通過電話,譚綸就洗洗睡了。
隔天才起牀在漱口的時候就接到江離的電話,說是有人對譚誠的任命有異議,他不禁一愣,回想起昨夜的事,臉色一寒,匆忙帶着週上河葉小輝就趕到組織部。
“今早才公示的,沒過一小時就有人提出異議,是在神臺那邊。”江離感覺事情很棘手。
這擺明就是要讓譚綸兄弟難堪,早不提晚不提,組織部做任前調查下來的時候也不提,偏偏在公示期的時候提。那不是說幹部監督處這邊前期工作沒做好?
“提異議的人是誰?”譚綸皺眉問。
“是秦子東。”江離難過地說。
秦子東?譚綸冷哼了聲,什麼也沒說。
江離心裡也對秦子東很不滿,譚誠的任免前期是單獨問過他意見的,偏生那時一個屁都沒放,現在公示期了偏要提異議,這不是要給組織部添麻煩嗎?
組織部有了麻煩,那你這個市長以後怕也會有麻煩。
“按組織程序去做吧,”譚綸略一沉吟後說,“請秦子東來省裡解釋一下。”
江離點頭說:“那我去給他打電話。”
秦子東跟譚綸可不單是政治上的仇恨還有肉體上的仇恨,他每逢颳風下雨右手都會疼痛難耐,就會回想起在京言會所的那個夜晚。
秦家也因爲他和譚婉華的事被譚綸推到了申野軍那頭,心頭對譚綸更是恨到骨子裡。
接到江離的電話,他就準備了一下,就讓司機備車去省裡,嘴角還不自覺的露出些猙獰。
譚綸讓江離召集幹部監督處的幹部,先代表中組局幹部監督局對於他們的工作給予了肯定,接着纔將杜維務的事拿出來說。
“從杜維務的事中就能看出,我們的工作還不夠細緻,也不夠堅定,”譚綸沉重地說,“這一但官員外調,就會出現這種涉及到兩省,需要協調的事情發生。一但兄弟省份有意維護,那說不得還要驚動中央,可說是咱們工作的失職。”
下面以江離爲首的幹部都紛紛羞愧低頭。
“萬幸的是杜維務在走馬上任後,立時就有實名舉報信寄到紀委,否則的話,要等他在杭山做了10年,20年的官後,再發現問題,那對黨和社會的危害性就難以估量了,”譚綸指着桌子說,“我們做幹部監督,就要做到滴水不漏,任何細小的問題都要往深裡挖掘,以免造成巨大傷害。不單是黨政幹部,就是國企幹部也要擦亮眼睛,像是京城華石集團的尹天橫,就是在任命的時候沒有做好監管工作,在他就任的過程中,由於監督局的某些幹部和他私下勾結,結果造成了國有資產流失,給政府和人員帶來了巨大損失。這類事情,一定要杜絕。”
譚綸給幹部監督工作定了基調,基本要細到連偷拿一針一線都不要放過,有任何蛛絲馬跡都要深挖深究,說完這些,又鼓勵了下邊的幹部一番才結束會議。
起初與會幹部對譚綸這個年輕的常務副局長是不怎麼感冒的,畢竟幹部監督工作除了講究能力外,更講究資歷威望。終是有了資歷才能壓得住人,才能監督住那些幹部。
但會上譚綸將尹天橫的案子拿來做案例,並未將監督局裡的問題掩蓋不說,這就讓大家都很意外了,對於譚綸的話也更能聽得進去。
從會議室出來,江離就說:“秦市長到了,譚局是不是也過去?”
“按組織原則,我是需要回避的,”譚綸細想下,“江處長過去就好,我在外頭旁聽吧。”
秦子東是來配合工作,並非是罪犯到公安局裡接受調查,譚綸說的外頭,是拿着手機,讓江離把他的另個手機設到通話,放在桌旁。
“秦市長對譚副市長的任免有異議?”
“是,我覺得譚副市長在神臺兩年多來並沒有做出任何貢獻,說是尸位素餐都不爲過,爲什麼省裡還要將他提拔到青河任常務副市長,連級別都要調高,這樣的話,對於其它幹部會造成不利影響……”
“那爲什麼在先前組織部下去做任前調查的時候,秦市長沒有提出看法?”
江離對秦子東抱有不滿,你該提的時候不提,不該提的時候反而提,你像是個做市長的樣子嗎?
“先前考慮沒有那麼深,也不想和譚副市長的關係鬧僵……”
“經組織部調查,秦市長和譚副市長在工作中的關係不太好,經常在常委會上針鋒相對,執政理念也不盡相同,將譚副市長調離,省委的意思也是給大家各自挪騰開手腳,能大力施展的意思。”
“不知江處長是從哪裡聽來的消息,我和譚副市長的關係極爲融洽,沒有任何矛盾,”秦子東笑道,“譚副市長在處理市裡交代的工作時,還是很盡心盡力的。”
江離瞥他眼說:“前面秦市長說常副市長在神臺兩年裡幾乎是尸位素餐,也就是無所作爲了?那怎麼還能說得上是盡心盡力?這不是前後矛盾了嗎?”
“一點也不矛盾,盡心盡力,但卻沒有把事情做好。”秦子東挪了下屁股說,“就拿神鋼來說,拉到釜山鋼鐵的投資後,這件事是市裡交給他去做的,結果卻完全沒有達到市裡的標準。釜山鋼鐵在高端鍊鋼裡的技術依舊把控在手中,絲毫沒有向神鋼轉移的意思。”
江離剛要張嘴,聽到身後的敲門聲,就起身離開。
秦子東朝門外看去,只能看到個模糊的身影,有些熟悉卻猜不到是誰。
等了會兒江離進來:“聽說秦市長譚副市長之間有仇怨?你提出的異議完全出自於私心?”
“當然不是,我是全心全意爲了魯東的發展着想,要是譚副市長能力不夠的話,到青河去,會耽誤青河的經濟發展……”
“噢?那回頭說神鋼的事,神鋼和釜山鋼鐵簽訂的協議裡不是明白寫着10年後才進行高端鍊鋼技術的轉移?聽聞這協議是由申書記和秦市長親自操刀的,怎麼又怪到譚副市長的頭上了?”
秦子東一愕,搖頭說:“這是道聽途說……”
“當時簽字儀式的時候,省臺還去錄了相,需要我請人去省臺把帶子調出來嗎?”
秦子東臉色微微沉了下來:“簽字儀式這樣大的事,自然需要我和申書記出面,但是前期接觸和後期跟進都是由譚副市長負責的……”
“唔,好像前期也是申書記和秦市長親自到漢城去跟釜山鋼鐵接觸的吧?”江離輕笑道,“這些都有政府記錄。秦市長真要是懷有私心對譚副市長的任命提出異議的話,怕是不符合組織紀律吧?”
秦子東像吃了顆蒼蠅,喃喃了半晌,才說:“譚副市長在神臺兩年多確實沒有做出任何貢獻,對神臺的經濟發展沒起到應有的促進和推動作用,他到了青河又能做什麼?這樣的人到青河後,又能給青河的發展起什麼作用?”
“我說過,經組織部調查瞭解,秦市長和譚副市長在工作中有矛盾,”江離將手中的筆放下,“難道要我把話說得明白嗎?譚副市長在神臺毫無作爲,這事不跟秦市長處處阻撓有關係嗎?”
秦子東臉色一變:“江處長這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已經很明確了,要是秦市長沒有任何拿得到檯面上的異議,那這件事就到此爲止,”江離冷着臉說,“要是因爲私人原因秦市長想要阻礙這件人員任免,組織部也會對秦市長有意見的。”
秦子東沉着臉默然起身就往外走,推開門便打了個寒戰,看着譚綸微笑瞧着自己,一種莫名的恐懼油然而生,低頭擦身而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