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在舊江一個多月,人都快悶出病了,好不容易等到大雨轉晴的天氣,又恰逢南風天,譚綸縮在賓館裡都有種快發黴的感覺。祝明帆做的那檔子事,上不得檯面,現在這關口也沒人想去追究他。
他倒是消停了一陣,就譚綸猜度可能是他想要幫申野軍的忙,給譚家一個好看,誰知差點惹火燒身,後來被申野軍教訓一頓,纔是現在老實了。
就像跟駱纖纖說的一樣,一個正廳的市委書記真不在譚綸眼裡。
四九城裡幾個大家族,哪家要沒幾個正部副部都不好意思出來見人。全國四百多正副部級中,倒有三分之一都在世家元勳手裡。
小時就在各家裡走動,號稱是中南海里隨便走,大會堂裡撒過尿的,真就沒拿祝明帆當回事看。
他要老實就由他老實吧,譚綸也懶得跟申野軍計較,要算賬得慢慢算,得往後一塊兒算,跟申家的恩怨,可不是一時能解決得了的。
腦中胡思亂想,臂膀裡躺着慵懶豔媚的駱纖纖,雖是惱人的南風天,躺在這舊江賓館頂樓的天台上,也能說是鬧中取靜了,擁着如軟膠似的身子,動都不想動。
封清鑄的電話打過來,他都不怎麼想接。
“香港、俄羅斯的期指股脂重挫,跟你說的一樣。”封清鑄的聲音中帶着幾分驚奇。
便是浸**商界已久,也未遇上譚綸這般如未卜先知般的高手,香港那些什麼神童,在他的身前就跟個笑話似的。
說是中央的內幕消息,但中央的決策還沒下,譚綸就在幾月前佈局,這手段眼光都不做第二人想。
賺的錢對封清鑄來說是九牛一毛,喜悅的是譚綸這個人。
譚綸也沒問具體賺了多少,說了聲同喜,就把電話掛了,返身要回躺椅上,就瞧見個尖嘴猴腮的瘦皮猴一身運動衣站在躺椅前做伸展運動。
先是雙手平舉擡高,再往前一彎身子,做跳水狀,再縮回來,扭扭屁股,模樣很是滑稽。偏偏他屁股對着駱纖纖,很不雅觀。
駱纖纖戴着太陽眼鏡,閉着眼,倒是瞧不見。
“走,咱們回房。”譚綸笑笑,這男的想在她跟前賣弄,眼不見爲淨就好。
舊江賓館被防總包了下來,但到七月汛情緊急,從各地調來了些人,好多都是生面孔,不識譚綸的也不少。
“噯,別走啊。”那瘦皮猴喊了起來,“我這還沒做完呢。”
駱纖纖噗嗤笑聲,譚綸繃着臉說:“他跳得沒我好,要不我跳給你瞧瞧?”
“爺,你要跳的話,我給你伴舞。”駱纖纖明眸流轉,瞧着他笑。
“胡鬧。”譚綸瞪起了眼,捏了她翹臀一下,“走,去吃一下擔擔麪。”
舊江賓館旁有家小鋪頭,賣的是成都的擔擔麪,老闆是一對五十年代鬧饑荒時從成都跑來舊江的夫妻,下料實在,面筯勁道,附近的人都喜歡在那吃。
住在這裡一久,跟那對老夫妻也成了朋友,有時還特地爲了賓館裡的人開張到半夜。
這大白天的過去,店裡還坐得滿滿當當的,生意極
好。店裡的夥計認識譚綸兩人,瞅見有位子空出來,就忙把兩人請過去。
譚綸屁股還沒坐下,猛地被個人一撞,險些摔在地上,擡頭就見是在天台上遇到的瘦皮猴。
“喂,你沒看到我們先坐下了嗎?”駱纖纖邊扶譚綸邊氣道。
“我可沒看見,這位子空下來,我就坐了,哪裡看到有別人,”瘦皮猴嘿嘿地笑,“他要搶我這座位,自己摔倒了,那怪得誰?”
駱纖纖氣得俏臉一白,被譚綸拉住說:“那裡有空着的位子,咱們去那邊坐。”
店裡的夥計忙道歉:“對不起了,譚老師。”
“沒事,都是來吃麪的嘛,店裡生意好,有位子就算不錯了。”譚綸笑道。
在瘦皮猴斜對面的位子坐下,駱纖纖就嘟嘴說:“爺,你倒是脾氣好,真能忍。”
“跟這種人計較什麼,人家也是想接近你給你留個印象嘛,”譚綸抽出竹筷,在手中轉着圈說,“要說那也是因爲你長得美,我心裡高興還來不及呢。”
駱纖纖被他一誇,笑顏綻開,看得瘦皮猴怔住失神。
“吃過飯去河堤瞧瞧,天天都走,一天不去這渾身都不舒服,我這也是條賤命。”譚綸自嘲了句,讓開身子讓夥計把面捧上來。
“喂,我先來的,怎麼先給這小白臉上面?”瘦皮猴拍桌子喊道。
店裡的客人都側目瞧來。
“不給我上面,那要給我下面?”譚綸瞥他一眼說,“差不多就得了啊,讓你坐了位子,不跟你吵,不要給臉不要臉。”
“嗬,好大的口氣?你以爲你是誰?我還要你給臉?我告訴你,我是中央下來的,你們知道中央是什麼不?你再歪歪,我把你們倆都抓進公安局。”瘦皮猴聲色俱厲的拍打着桌面。
那些本想圍觀的客人都紛紛買單結賬離開,不到三分鐘,這小鋪子裡頭就只剩下兩桌人。
“哪個部委的?”譚綸這才問。
國家防總的指揮部有各部委抽調的人,水利部就不說了,那是必須的,還有武警總隊、公安部、民政部、鐵道部、衛生部等十幾個部委的人。
“哼,我哪個部委是你能問的?”瘦皮猴板起臉說,“我現在懷疑你參與密謀攪亂舊江市場物價,倒買倒賣救災物資,你要跟我走一趟。”
他雖不說,譚綸卻從他這番話能猜到多半不是工商總局就是國稅局的人。
這兩個部委在防總參與不深,委員都只是司局級的,不像其它關係深的部委在防總的委員是副部級的,來舊江怕也只是監督市面物價的作用,而且不可能是工商總局來的人,可能是西江省工商局的人。
見他在裝,譚綸也不點破,輕鬆一笑問:“跟你去哪裡?”
“去市工商局!”瘦皮猴說着衝駱纖纖露出滿嘴黃牙一笑,“妹子,你也得跟我去一趟了,等他的事結了,哥哥請你吃飯。”
駱纖纖自不會給他好臉色瞧,俏臉沉着,就當他是透明人。
面鋪老闆搓着手要給譚綸求情,瘦皮猴攔着說:“我看你這裡的營業執照
是不是過期了?年省過了嗎?要是沒過的話,就趕緊去省,要不讓二爺連你一塊帶回去?”
老闆立刻嚇得縮了回去,倒不是他不想幫譚綸的忙,這做小生意的,最怕就是工商、衛生、城管、消防這四大部門。
哪個都能捏死他,而他這面鋪生意好,卻也不過是小本經營,也沒攢下幾個錢。要是被整垮了,這都六十多歲的人了,一家老小怎麼活下去?
譚綸遞了個眼色給被嚇回去的老闆,讓他寬心,就跟瘦皮猴往舊江工商局走。
“妹子,你來舊江沒多久吧?我可是來過好幾回了,這舊江嘛,景色優美,出名的景點也有不少,可這些日子都下暴雨,等這雨頭過去,我就領着你去玩,”瘦皮猴不時的往駱纖纖的身上打量,口水都快滴落出來了,“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呢?”
“我姓駱。”駱纖纖冰冷地說。
“駱?這可真是個好姓,我記得有個姓駱的詩人,是唐朝的,很有名來着,叫什麼去了……”瘦皮猴歪着頭想,譚綸插嘴說,“駱賓王?”
“對,就叫這個,喂,你插什麼嘴?好像你二爺記不起來似的,你二爺學問大着呢,這在中央是重點培養的幹部,”瘦皮猴哼道,“你這種人跟你二爺是沒得比的,我前途大着,再過個七八年說不定就能做市委書記了。”
說着,他又轉頭朝向駱纖纖:“妹子,你要跟了我,我不說別的,吃香的喝辣的,開車也得開好的,這到哪裡都有人給你送錢,以後還得有人叫你市長夫人,書記夫人,省長夫人。你說這多好,你跟着這麼個小白臉幹什麼?帶你吃擔擔麪,這日子還能過嗎?”
駱纖纖像是聽不見,就挽着譚綸慢慢地走。
“走快些,到了工商局,我看你怎麼交代問題,”瘦皮猴吃醋地說,“你要是現在就跟他撇清關係,我倒時還能保住你。你可知道,現在鬧洪水,這物流不通,物價上漲,到處都是些想要發死人財的傢伙,國家對物價控制很緊……”
“是啊,那我怎麼操縱物價了?”譚綸瞧見工商局快到了,就問。
“你是幕後操縱者,最近舊江的大米漲了三分錢,經過我們的調查,發現你在幕後策劃,指使各地的糧商進行擡價,賺取高額利潤,”瘦皮猴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我花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臥底在舊江賓館查到你,沒想到一位專家,竟然參與這種非法的商業行爲,真是國之大恥。”
越扯越沒得邊了,譚綸一聲冷笑:“你倒是能拿出證據來纔是,平白無故的給我戴帽子,你可知道這帽子不是誰都能戴的?”
“你是說我的指責是空穴來風,無端端的?我就跟你說,我能指證你做這事,那就是有明確的證據……”瘦皮猴正說着,就看到譚誠從裡頭走出來,忙問好,“譚處長來這裡辦事呢?”
“你是誰?”譚誠一愕,就衝譚綸說,“你不說在賓館休息嗎?又跑出來做什麼?”
“哥,有人指認**縱物價,我這不是被人揪來工商局了嗎?”譚綸聳肩說。
瘦皮猴傻在當場,半天說不出話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