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楊銘獨自一人站在人羣的最前面,眼睛死死地盯着決口處的洪水一動不動,根本沒有要下令封堵決口的意思。
一開始大家還以爲楊銘只是在做最後籌劃,可誰知楊銘這樣一盯就是二十分鐘,絲毫沒有要下命令的意思。
正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楊銘的突然“啞火”不僅讓在場所有人都大爲不解,而且也很快耗光了大家的耐心,現場開始出現不和諧的抱怨聲。
然而面對持續發酵的不滿情緒,站在決口最前線的楊銘卻完全充耳不聞,他依舊在死死地盯着決口處的洪水,完全依舊沒有要下達命令的意思。
“徐書記,要不您去提醒提醒他吧!”
“對啊,徐書記,您是領導,還是您去說說吧!”
“徐書記!您去吧!”
......
看到壯勞力們的不滿情緒迅速蔓延,在場那些村支書和村主任們也待不住了,他們紛紛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現場級別最高的徐坤,請徐坤幫忙提醒楊銘趕緊下令。
徐坤也不知道楊銘到底在等什麼,他直接來到最前面的楊銘身旁,拍了拍楊銘的肩膀提醒道。
“楊銘,趕緊下令吧!大家都在等着呢!”
不過聽到徐坤的提醒,楊銘卻態度很是堅決地搖了搖頭,眼睛依舊死死地盯着決口處的洪水。
“不不不,現在還不是時候,等等,再等一會兒!”
“還要等?不是,楊銘,你還在等什麼?!現在大家都等不了,你到底在等什麼?!”徐坤很是不滿地質問道。
剛纔你着急忙慌地又是讓我們裝砂袋,又是運木材,又是拆鐵架子,現在大家把東西都運過來了,你反而不着急了,涮我們玩呢?!
“等水信!”聽到徐坤等到不耐煩了,楊銘笑着搖搖頭,指着面前的洪水說道。
“徐坤,你看現在清水河中的洪水流速,大約一秒鐘多少米?”
“額......”徐坤不知道楊銘要幹什麼,他隨便往清水河裡望了一眼,不耐煩地回答道,“一秒鐘怎麼也得十米吧!”
“嗯,差不多!”楊銘點點頭,接着發問道,“徐坤,那一個小時前我剛來的時候,清水河裡的水流流速又是多少,你還記得嗎?”
“誰還記得那個?!我是來封堵決口的,又不是來測水文數據的,水流流速多少關我屁事!”徐坤不服氣地質問道。
“楊銘,跟你說正事呢,趕緊下令封堵決口吧,再不下令,那些羣衆可就控制不住要擅自行動了!”
“哈哈,你啊你!”楊銘笑着指了指徐坤的鼻子,回頭望了一眼有些躁動的羣衆。
然而就只是這麼一眼,現場數千羣衆刷得一下瞬間安靜了下來,楊銘見狀笑着拍了拍徐坤的肩膀。
“呶,你看,這不是沒事了?哈哈......放心吧,青峰鎮的爺們就是脾氣急了點,但不糊塗,他們不會做傻事的!”
說完楊銘目光再次看向決口處,臉上恢復了剛纔嚴肅的樣子,認真解釋道。
“一個小時前我剛來的時候,河裡的水流流速大約是每秒鐘十五六米米,現在已經降到每秒鐘十米了。”
“我估計再過十五分鐘左右,水流流速就能降到足夠低,那時就該到咱們出手的時候了!”
“水流流速降了?怎麼可能?”聽到楊銘說清水河中的水流流速降了下來,徐坤有些懷疑地向四周張望了一番,喃喃自語道。
“怎麼可能,這暴雨越下越大,清水河中的水流流速怎麼會降下來?這沒道理嘛!楊銘,你在騙小孩兒呢!”
“哈哈哈,徐坤,我豈敢拿着這麼大的事情開玩笑,信不信一會兒就讓事實證明一切吧!”
楊銘不作過多解釋,他笑着搖搖頭,目光再次看向那決口處。
看到楊銘並不像在開玩笑的樣子,徐坤心一橫,給楊銘下達了最後通牒。
“我擦!我他媽還真就不信了!楊銘,十五分鐘內要是這河水流速能夠降下來,我徐坤叫你爹!”徐坤擼了擼袖子,滿臉不服氣的樣子。
“不過楊銘,我也警告你,就像昨天下午你說的,縣黨代會正式選舉結果出來之前,我徐坤依舊還是林遠縣的正牌縣委書記,我絕不容許任何人在林遠縣的地界上胡來!”
“我就只給你十五分鐘時間,如果十五分鐘內河水流速降不下來,那我就直接接管你的指揮權了!哼!”
說完徐坤便也學着楊銘的樣子,把目光投向了那處決口,想看看楊銘所謂的奇蹟究竟會不會發生!
“哈哈,你啊你,那咱們就走着瞧嘍!”楊銘笑着搖了搖頭,開始腦補一會兒徐坤張嘴喊爹的樣子。
而且這一幕並沒有讓楊銘等太久,徐坤那信誓旦旦的話音落下後不久,現場很快就聽到了一陣極其響亮的“啪啪”打臉聲。
正如楊銘所說的那樣,在接下來的時間裡,清水河中的河水流速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下降着,而且水流流速的下降速度要遠比楊銘預料的還要快。
而且僅僅過了七八分鐘的時間,清水河中的河水流速便越過七米每秒,降到了五米每秒左右!
河水流速的快速下降引得現場所有人一陣陣驚呼,大家全部都傻了眼,不知道這條清水河中到底發生了什麼,爲何會如此聽乖乖楊銘的話?
而且現場最震驚的自然莫過於徐坤,剛纔他還信誓旦旦地宣稱河水流速降下來就喊楊銘爹,可沒想到這才過了短短七八分鐘,他認爹的願望就如期達成了!
“怎......怎麼回事?這......這到底怎麼一回事?”徐坤指着那清水河中驟降的水流,就像看見了惡鬼一般被嚇得臉色煞白。
“哈哈,徐坤,先彆着急問爲什麼,你是不是該叫爹了?哈哈哈......”楊銘笑着打趣道。
“滾蛋!楊銘,我可比你大好幾歲,你也不怕遭雷劈!快說,這到底怎麼一回事?!”徐坤沒好氣地再次白了楊銘一眼,再次問道。
“哈哈哈,你啊你,真會耍賴皮!”楊銘笑着指了指徐坤的鼻子,解釋道。
“徐坤,雖然受颱風‘麥莎’影響,這一天多來整個嶺東省都暴雨如注,但還不至於讓整條清水河洪水滔天的程度。”
“按照省氣象部門公佈的即時雨量,我專門找專家精確測算過,當前清水河中的水流流速差不多應該在每秒鐘3至4米纔算正常。”
“而根據我得到的情況,這兩天清水河中的水流流速卻已經達到了15米每秒,這顯然就很不正常了!”
“其實昨天下午你來帝都看望我的時候,我就覺得不對勁,覺得這裡面肯定有鬼!”
“所以昨天下午在你們走後,我特意回到了西山97號情報數據中心,派人針對此事調查了一番,結果發現果然是有人在搞鬼!”
說到這裡,楊銘用手指着清水河上游的方向,接着解釋道。
“徐坤,不知道你對清水河瞭解多少,雖然清水河是一條自然河流,但是清水河最重要的水源源頭,卻是上游宏安縣境內的三大水庫!”
“清水河與三大水庫之間都有大閘相連,清水河也是三大水庫最重要的排水泄洪渠道。”
“根據我昨天得到的數據顯示,儘管這兩天暴雨如注,但宏安縣境內三大水庫的流量並未達到警戒水位。”
“但是自從前天晚上開始,卻有人將三大水庫的大閘打開偷偷排水泄洪,而這纔是造成清水河洪水滔天的最主要原因!”
“什麼?三大水庫開閘放水?!”徐坤一聽當場暴跳如雷,怒罵道。
“這兩天台風肆虐,清水河河堤決口,這種情況下三大水庫開閘放水,這不是要置青峰鎮的老百姓於死地嗎?!”
“誰?!這他媽都是誰幹的?!媽的!竟敢拿青峰鎮老百姓的生命開玩笑,老子要法辦了他!”
“好啦好啦,你先消消氣,關於偷偷開閘放水這件事,用不着咱們動手,自會有人找那幕後主使算賬的!”楊銘拍了拍徐坤的肩膀安慰道。
“其實今天在我回到青峰鎮之前,我就已經同時派人去了宏安縣三大水庫,就在一個小時前,我派去的人已經成功接管了那三大水庫,把三大水庫的大閘閘門給關上了。”
“而按照水流流速計算,五分鐘後,三大水庫在大閘關閉前最後排出的洪峰差不多就全部過去,到時候河中水流流速恢復正常,也就到了咱們封堵決口的最佳時機了。”
“哦哦,原來是這麼回事!”聽完楊銘的解釋,徐坤使勁點了點頭,不過他卻很快發現了不對勁。
“楊銘,不對,不對,楊銘,你很不對勁!” 徐坤換上了一副難以置信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楊銘。
“哈哈,怎麼了?我怎麼就不對勁了呢?”楊銘笑着問道。
“楊銘,剛纔你說昨天下午你就知道了清水河中洪水滔天,是因爲三大水庫被人偷偷開閘放水的緣故。”
“可爲什麼昨天你不趕緊制止,關掉三大水庫大閘,而是任由洪水水漫金山,毀掉了青峰鎮全鎮的土地和民房呢?”
“還有,剛纔自從你回來後,看着家園被淹,老百姓的農田和民房毀於一旦,你不僅沒有任何傷心難過,相反看上去卻很是滿意的樣子。”
“楊銘,你告訴我,你葫蘆裡到底賣的是什麼藥,你不是一直把青峰鎮老百姓的利益放在第一位的嗎,這次你到底怎麼回事,現在我都有些不認識你了!”
“哈哈哈,徐坤啊徐坤,你還真厲害!沒想到還是被你給看穿了!”楊銘笑着向徐坤伸出了大拇指。
“不過,說心裡話,我承認剛纔你說的非常正確,雖然這場洪水淹沒了我們所有人的家園,但這場洪水對整個青峰鎮來說卻是一場及時雨,我巴不得洪水來的更猛烈些呢!”
“爲什麼?楊銘,你他媽變態嗎?!青峰鎮可是你老家,你要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老家被毀嗎?!”徐坤很是不服氣地質問道。
楊銘笑着搖搖頭,轉身看向早已是一片汪洋的青峰鎮土地,笑着解釋道。
“徐坤,你看,決口處洪水滔天,整個青峰鎮被洪水沖刷了一天兩夜,可爲什麼到現在青峰鎮平地裡的水就只有一米深嗎?”
“額......”徐坤思索了一小會兒,迷茫地搖了搖頭,“我不知道,爲什麼呢?”
對啊,楊銘提的這個問題此前徐坤還真就沒有考慮過。
這一天兩夜以來,決口處洪水滔天,每一秒都會有數千立方的洪水通過決口倒灌入青峰鎮,而且被灌了整整一天兩夜的時間。
而整個青峰鎮的地勢又是羣山環抱的一處低窪盆地,按理來說,被洪水倒灌了這場時間,青峰鎮早就應該成爲一片汪洋了。
可實際情況卻是,此時青峰鎮平地裡的水也就只有一米深而已,並沒有想象的那麼嚴重,這到底又怎麼一回事呢?
徐坤很是迷茫地看向楊銘,說真的,關於對青峰鎮詳情情況的瞭解,徐坤肯定是不如楊銘熟悉的。
畢竟楊銘是土生土長的青峰鎮人,從小在這裡長大的他,對青峰鎮的一山一石一草一木自然都是無比熟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