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含炯說完,我又爲衆人的前途擔起心來:獨孤璞在潘家園的玉器界可謂是神一樣人物,一生結交了無數的朋友,也得罪了無數小人,他這張臉只要在北京城裡一出現,就肯定會被人認出舉報。免費全集txt下載網朝廷在清剿之後,也少不了要請畫師給獨孤璞畫像通緝的,雖然我和含炯的樣貌未必能被畫的仔細,但獨孤璞是肯定跑不掉了。眼下圖志在他的手中,血玉也沒個着落,我又背了一個叛軍女婿的罪名,這次返回京城真是亂事連連。
“眼下之計,趁官軍搜查的機會,我們馬上從密道口出去,去我大舅哥家裡,把我兒子和所有家屬疏散開,然後咱們再做下一步打算”,獨孤璞邊爬邊說。
“潘家園東郊,一片矮山坡裡頭”,獨孤璞頭也不回地回答。
衆人且爬且歇,爬了有兩個時辰,終於爬到了頭,獨孤璞在前面用力一頂,頭上的鬆土夾雜着青草,稀里嘩啦地落了我們一身,月光趁機從縫中射了進來,那白光晃的我心裡邊瘮撈撈的。獨孤璞又用力頂了幾次,洞口被撐得越來越大,慢慢的,終於能夠容下一個人通過。獨孤璞打頭,含炯在中間,我在最後,陸續的出了密道。待我們爬出來我才發現,獨孤璞之前是在騙我,密道的出口是位於矮山坡不假,但周圍卻是一大片墳塋地,最讓人難以接受的是,獨孤璞頂破的,竟然是一座古舊的老墳。看見驚異的表情,獨孤璞苦笑了一聲:“唉,你也別怪老夫,如果我直接就告訴你,怕是咱們的行程就會被耽誤。信則有,不信則無。老夫跟墳墓打了一輩子交道不是也沒出啥事兒既然已經都出來了,也沒什麼好怕的了,事不宜遲,咱們現在趕快出發吧”,聽獨孤璞這麼一說,我心中的死結總算解開,牽着含炯的手隨着他一同向東走。
可能小的時候我總愛聽那些玄奇古怪的評書,思想已變的畸形:我總覺得逃跑除了緊張和害怕,還是件很過癮的事兒。上一回是八國聯軍進北京前的舉家搬遷,由於整個過程是祖父一手經辦的,我只是藏在車裡隨衆人跑了幾個日夜而已,所以並沒有體驗到驚心動魄的感覺;但這次不同,自己在秘洞裡爬了兩個時辰,又從墳包裡頭鑽出來,而且四五里外還有捉拿自己的官兵 擔憂之餘,心臟和脈搏都體驗到了前所未有的撞擊,整個人都變的異常興奮,那感覺,就像自己融入兒時夢寐以求的綠林世界一樣。
衆人又走了一個時辰,月亮被雲擋住,天徹底黑了下來,身旁也沒有住家,我是真正體驗到了伸手不見五指的感覺。從出逃到現在已經有三個時辰,我們幾個人都是水米未沾脣,當然是又餓又累,含炯已經快被累得被我拖着走了。我心想這可不行,必須要說點兒什麼分散他的注意力。
“獨孤前輩,有句話我不知當問不當問”,我首先打破僵局。
“但說無妨”,獨孤璞答道。
“我聽常掌櫃的說,您的大舅哥是個”,說到這裡,我有點兒不好意思張口。
“是個什麼”,獨孤璞倒不在乎。
“是個盜墓賊”,話說了一半兒,我知道不能收回,索性就脫口而出。
“沒錯,是個盜墓的,不過我覺得還稱不上盜墓賊”
“掘人家墳墓,偷人家的陪葬品,難道還稱不上賊”
“老夫竊以爲:物,爲人所用方爲物。與其讓這些瑪瑙古玩沉在地下爛在土裡,還不如挖掘出來供人使用和買賣,一件普通的葬品就夠幾十口百姓生活十年的了”
“關鍵是有幾個盜墓賊在賣完葬品之後,能夠像劫富濟貧的大俠一樣,把銀子捐給老百姓這些人幾乎全部都是獨吞財寶”
“非也,非也。我今天帶你去見的,就是一位劫富濟貧的大俠 ,哦,不,應該稱他爲一個盜墓俠”
“天下還真有這樣的人”
“沒錯,老夫的大舅哥就是這樣的人”
“正好走的無聊,獨孤前輩能不能講講這位盜墓俠的事蹟”
“當然可以了”
這時含炯的興趣也被勾了上來,疲憊被丟在一旁,我倆興致勃勃地瞅着獨孤璞等待下文。
“這個盜墓俠的真名我就不說了,他年紀比老夫略大,你們可以叫之爲燕叔。聽綽號就能猜得出,這個老頭兒的輕功不錯,我以前半開玩笑地和他說過,他這個人啊,是三流的武藝、二流的槍法、一流的輕功和盜墓本領”。
“他還有槍”,我和含炯聽到獨孤璞的話都是一驚。
“當然了,神仙難逃一溜煙兒,槍這個東西可比刀劍暗器好使多了,碰上個牛鬼蛇神扳機一扣一個倒,盜墓這行業太危險了,尤其需要槍來防身。咱潘家園這塊界以前屬於德國人的勢力範圍,很多當地名商巨賈都與德國大鼻子關係都不錯:經營水產業的範家老爺以前就把女兒送到德國去治病,我大舅哥也認識很多德國人,他的那把槍就是花了三千兩白銀,從德國朋友那弄來的毛瑟三連發”。
獨孤璞吐沫橫飛的一頓描述,把我和含炯說的,都恨不得馬上飛到燕叔家裡,瞧瞧他長着一副什麼模樣,走起路來立馬比原先帶勁兒多了。
“獨孤前輩,那您家的房子和暗道也是德國人給建的囉”,我繼續發問。
“沒錯,既然咱們同是天涯淪落人了,我也不瞞你。我、你燕叔,都是受僱於一個德國人,這個德國人叫做拉希德華萊士”
聽到這我和含炯都被逗樂了,這名字可真怪,還拉稀的,怎麼不叫拉乾的。
獨孤璞穩了穩,繼續說道:“別看名字不好聽,可華萊士這個人卻很了不起。他是英國劍橋大學土木工程學院和機械工程學院的優秀畢業生 跟你們說你們也聽不明白,這劍橋大學的畢業生啊,就相當於咱們大清國的科舉狀元或者榜眼一樣,總之是很厲害,他主張一套叫做機械社會的理論,即整個國家乃至整個世界,都用機關、鐵人、鐵馬和鐵驢來代替人來幹活,人可以騎在鐵鳥的背上飛,信不用送,用鐵箱子一敲,千里之外的鐵箱子就能收到”
這些話把我和含炯聽的目瞪口呆,我自認爲總聽奇怪的評書,已經很愛空想了,沒想到這個華萊士比我還能狂想。牛馬犁地、春種秋收,這些不是老祖宗留給咱亙古不變的道理麼,這個華萊士難道連老祖宗的話也不信了也想推翻了看來他真是個大逆不道之人,我越想心裡越忿忿。
“剛開始,我和你燕叔也覺得他想的挺不靠譜的,不過這個華萊士還真研究出不少讓人歎服的東西來,比如那個毛瑟手槍,在沒被研究出來之前,誰知道這個鐵盒子竟然能比咱老祖宗留下的十八般兵器厲害呢。馬瑟手槍的研究,起碼有華萊士一半兒的功勞,好幾個難點,都是毛瑟和華萊士一同攻破的,所以你燕叔才能搶在別人的前面用上這上好的武器,我敢打保票,現在全大清啊,算上你燕叔的這把都不超過二十支”。
“既然他這麼厲害,那他怎麼不乖乖回德國,去發展他那個什麼破理論”
“問題就在這兒呢,德國政府的要員,根本不承認他那套理論,屢次駁回了他的請求。他爲人很倔,又經常跟別人當面爭論得面紅耳赤,上下級的關係搞得很僵。雙方就這麼僵持了好幾年,也沒論出個結果。後來,他在一次來大清國遊覽觀光的機會裡,聽說咱們這兒在東漢末年的時候,出了一個叫做南華老仙的神人,還授給了黃巾賊領袖張角一本叫做太平要術的妖書,只要讀懂了它,便能夠呼風喚雨,使萬衆歸於一心。華萊士一聽就迷上了,發誓要找到,然後將之學會,對着曾經反對過他的德意志高官使用,儘管包括我和你燕叔在內,很多人都告訴過他找到太平要術的可能幾乎沒有,但他仍然不放棄,往裡投入了大量的銀子和兵器來支持你燕叔盜墓,同時以我的玉器店爲媒介,向大清國各路盜墓賊打聽太平要術的下落”。
如果不是獨孤璞一板一眼地說出這個事情,恐怕我一輩子都不會相信在我們大清國,竟然還有這樣的奇事。這個華萊士也真是夠艮,爲了實現自己的宏願,竟然肯搭上自己的全部身價作爲賭注。就衝他這點,也夠我尊敬的了。
此時,讓我忿忿的,不再是華萊士本人,而是自己沒有生出一雙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