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云溪這頭還在盤算朱禮到底什麼時候能回宮。那頭後頭就突然出現了一陣騷動。
楊云溪回頭一看,登時就瞪大了眼睛:她看見了一身戎裝的朱禮。
朱禮身穿盔甲,一步步走來只讓人覺得英武不凡。縱然他滿身疲憊,縱然他滿面沉痛,可是楊云溪卻還是隻覺得自己仿若看見了神將臨世。
短暫的怔神之後,楊云溪便是就定下神來。而她心中那跟繃得緊緊的線也是驟然鬆懈下來,渾身都只覺得一輕,連日來壓在她身上的那些東西像是被人一下子挪走了。
雖說眼下場景除了悲傷這種情緒之外都不應該有,可是事實上,此時楊云溪心裡卻滿是歡喜。朱禮回來了,他終於是回來了。
當然朱禮卻是並沒有分神看一眼長孫宮中任何人,他只是一步步的走上前去,最終走到了太上皇帝陛下的棺槨之前,重重跪下。
古青羽和楊云溪對視一眼,都是從對方眼中捕捉到了一絲不可覺察的笑意。
隨後古青羽率先的再次痛哭起來,楊云溪也忙跟上了。
而周圍的人也總算是回過神來,忙也跟着痛哭起來。一時之間,到處都是抽噎哭聲,讓人只覺得悲傷。
晚上的時候楊云溪總算是見着了朱禮。
朱禮是直接去的古青羽那兒。古青羽體恤衆人,便是將衆人都叫了過去見一見朱禮。就是胡萼也沒落下。
楊云溪比胡萼先過去,所以她自然也就看見了朱禮對胡萼的態度。胡萼如今的肚子碩大,自然也不可能讓人忽視了過去。朱禮看了一眼胡萼,到底還是目光在胡萼肚子上停留片刻。不過朱禮的反應也僅僅是如此而已,要說再多的反應,卻是沒了。就是神色也不曾波動一二,完全看着就是不在意一般。
胡萼自然是說不出的失望。
古青羽脣角卻是淡淡的含笑。然後鼓勵的看了一眼楊云溪。
“我已經讓人去請了太醫來了。”古青羽低聲言道,聲音輕柔:“殿下連夜趕路回來,只怕身子吃不住,叫太醫看看也是好的。”
朱禮的聲音有些嘶啞,也不知是哭過了還是勞累所致。只聽得他道:“不必麻煩,我沒事兒。”
古青羽看了看朱禮,又看看楊云溪:“卻也不僅僅是爲了殿下。還得給其他人看看。”
朱禮便是跟着看了一眼楊云溪。不過目光卻是疑惑,顯然是不明白這其中的深意。
古青羽便是又笑着接話:“之前因了楊貴人連着兩個月也沒來葵水,所以胡貴人和秦貴人便是定要請太醫來查驗一番,話裡話外的意思是指着楊貴人有孕了。不過,算算時間殿下的起居注上卻是並無楊貴人的侍寢記錄。這着實不是小事兒,當時雖說因了太上皇帝陛下的事兒耽誤了沒驗成,現在殿下既回來了,太上皇帝陛下的事兒也是告一段落,咱們今日便是正好將這事兒解決了。”
頓了頓,古青羽又特意的誇讚了一句:“胡貴人和秦貴人卻是比我還對這事兒上心。不過你們放心,我必定給你們一個交代。若真的是楊貴人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兒,我絕不會偏袒幫私。就是殿下,必定也是公正公道。”
楊云溪抿脣在心頭暗笑了一下:古青羽這話聽着是在誇讚胡萼和秦沁,不過實際上卻是告了一個黑狀。
朱禮果然聽了古青羽這番話之後,先是不着痕跡的看了一眼楊云溪的腰腹位置,緊接着便是又看了一眼胡萼和秦沁。雖說沒說什麼,可目光卻是有些冷了。
畢竟,胡萼和秦沁當時那般施壓,目的是什麼朱禮又豈會不知?
朱禮本來還想問問楊云溪,和楊云溪說上兩句話來緩解一下心裡那種微妙的感受,不過想着古青羽還在,到底還是忍住了。只是到底還是忍不住頻頻看向楊云溪。
楊云溪自然知道朱禮在看她。不過她只是低着頭,不敢去回看朱禮。但是心跳卻是有些加快了。她沒法子不緊張——她知道自己應該是懷孕了,可是鑑於上一次的事兒,她又有點兒莫名緊張。而且想到朱禮的情緒,這種緊張就更多了。
楊云溪手心最後都是有些****起來。
太醫來得自然也是不慢——畢竟古青羽是打着朱禮的名號請的太醫。
也不知是爲了賣關子,還是爲了不讓這事兒顯得太過刻意。古青羽還是讓太醫先給朱禮診脈了一下。
朱禮本想讓先讓太醫給楊云溪看看,不過古青羽都開了口,他自然也不會去駁斥了古青羽的話。而且不過是一時片刻的功夫,他當然沉得住氣。
朱禮除了疲乏之外,自然也是沒有任何問題。
朱禮隨後指了指楊云溪:“給她也診一診。”
太醫自然是不會推辭,不過他也只當是朱禮寵愛楊云溪,所以纔出此言罷了。不過等到手指搭上了楊云溪脈搏之後,太醫心裡就樂了——此行看來是有大收穫了。
不過爲了穩重起見,太醫又讓楊云溪換了一隻手重新診過。
本來片刻就能確定的事兒,被太醫這麼一個動作,卻是叫衆人的心都是懸了起來。
楊云溪自己也是心裡開始打鼓:莫不是自己又弄錯了?若是這次還是弄錯了,那她便是真就徹底沒臉見人了。
許久後太醫終於是收回了手指。本想直接恭喜朱禮,可是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孝服,便是忙又止住話頭,只是簡單言道:“啓稟殿下,這位貴人已有身孕近三個月了。”
這話一出,頓時朱禮原本繃着的脣角便是止不住的翹起了幾分。不過朱禮畢竟是那個沉穩莊重的皇長孫朱禮,所以即便是高興,他表現出來的也僅僅就是如此了。接着是言簡意賅的問道:“情況如何?可還好?”
太醫回道:“胎氣穩固,就是母體有些氣血不足的虛弱之症,按時進補就無妨了。微臣也不開方子了,藥補不如食補。多吃些即可。”
朱禮重賞太醫之後,古青羽便是叫人送了太醫出去。接着古青羽又嘆了一口氣:“我有句話還得問殿下,這起居注上並無記錄,可楊貴人卻有孕在身——”
古青羽這是要算賬了。楊云溪意識到了這一點之後,微微一笑隨即也起身跪下:“妾身不敢撒謊,孩子的確是殿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