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禮見了古青羽的時候,其實反而是有點兒不自在的。按說夫妻這麼些年了,他和古青羽之間原不該如此的。只是誰也不知道怎麼了,卻都是分明覺得有些尷尬和不自然。
古青羽並不去看朱禮,只是垂眸乖順道:“殿下。”
朱禮應了一聲,卻是沒再多說什麼,只掃了一眼古青羽的肚子;“懷孕了?”
古青羽下意識的捂住了腹部,半晌才點點頭;“嗯,懷孕了,已是整整的四個月了。”
“沒什麼不妥罷?”朱禮不知該說什麼,便是訥訥的如此說了一句。
古青羽搖搖頭:“現在是極好的,並無什麼狀況。倒是殿下那頭,這次的事情殿下打算如何處置?”這差一點就要出殯了,這件事情肯定是不能就這麼算了的。
提起這件事情,朱禮的神色便是淡了下來:“這事兒只怕不是那麼簡單就能結束了。我的意思不重要,父皇的意思纔是最要緊的。”
雖說朱禮什麼也沒多說,只是這般說了一句,不過古青羽卻是一下子就明白了過來:“皇上的意思要包庇安王?”
古青羽攏起眉頭來;“可是安王也是矇蔽了皇上,皇上心裡真就半點不介懷?”
朱禮略略露出了幾分譏諷來:“誰又知道呢?”
古青羽心裡也是有幾分擔憂起來,不過當着朱禮的面兒也沒多說,只是問道:“那如今咱們該怎麼辦?”
許是那個“咱們”,又或許是因爲有孩子,這會子朱禮和古青羽之間那種尷尬倒是少了許多。朱禮的態度也是自然了不少:“也沒什麼可做的,自然還是平日如何,現在也如何。倒是這次陪葬的事兒,名單是誰擬的?”
古青羽早就猜到朱禮肯定是會問起這事兒的,只是卻沒想到問得如此直白和明顯。朱禮就差沒直接問她,到底是誰讓楊云溪去陪葬的。
古青羽抿脣搖頭苦笑:“皇后娘娘一口咬定,說是殿下喜愛阿梓,便是定要讓阿梓下去陪伴殿下。”
提起李皇后,朱禮便是沉默下來,半晌沒有再言語。
古青羽則是又說下去:“不過要說沒人在裡頭挑唆也不可能。畢竟皇后娘娘也沒有那個理由非要和阿梓過不去。”
朱禮自然也是想得道這一層的,當即微微一頷首:“是秦沁?”
古青羽沒否認,又提點了一句:“那段時間,秦沁和熙和走得倒是很近。還有小胡氏,也是和熙和走得十分近。”
這話便是說得十分隱晦了。沒明着說是誰誰誰,但是這般一提點,誰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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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禮沉凝了一陣子,才又道:“熙和這次,卻是幫了我不小的忙。而且假傳了旨意,攔住了陪葬一事兒。不然,只怕我是趕不及的。”
古青羽微微愣了一愣,好半晌才反應過來朱禮的意思——朱禮這分明就是在委婉的表達,他覺得這個事兒不是熙和在裡頭攙和。
古青羽嘴裡有些發苦。不免的替楊云溪擔心起來:朱禮這般信賴熙和,以後若是楊云溪和熙和起了衝突,朱禮會如何?
可是要說朱禮不對——熙和做的事情若是假的,朱禮自然不至於被矇蔽。朱禮既然是真這樣說,那麼必是熙和的確是做過的。朱禮信賴熙和,也無可厚非。
古青羽最終苦笑了一下,看着朱禮道:“我也不過是揣測一番罷了,至於到底如何,我卻是又如何能得知?殿下既然心中有數,那便是極好的。”
朱禮垂眸兀自又思量了半晌,卻是什麼也沒說。只道:“你便是好好養胎罷。太子宮的事兒,你別太過操心了,等到孩子平安生下來,到時候你再將權力拿回來也不遲。”
朱禮這話若是隻聽前半部分,倒像是在提醒古青羽別插手太子宮的事兒。不過聽完了後半句之後,便是也就明白了過來,這的確是朱禮對古青羽的關切和保證了。
古青羽淺淺一笑:“殿下說了這話,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朱禮從古青羽院子出來,便是又去了熙和那兒。
熙和卻是一見了朱禮便是跪了下去:“我有一事兒,要向殿下請罪。”
朱禮一怔,隨後眼眸微微眯了眯:“什麼事兒?爲何這般做派?”卻是也沒主動伸手去扶熙和,而是往椅子上坐了,就那麼眸光幽深的看着熙和。
熙和看着朱禮,眼圈兒慢慢的都是紅了。只是卻又不曾哭出來,眼淚就那麼含在眼眶之中,彷彿帶露花蕊一般,惹人愛憐。
“其實皇后娘娘定下陪葬單子的時候,我是知道的。秦良娣舉了楊貴人的事兒,我也是知道的。只是我卻是沒能勸得了皇后娘娘改變主意——”熙和緩緩的說着,語氣再歉然不過;“卻是讓楊貴人擔驚受怕了。也讓殿下擔心我了。”
熙和眼淚都是落了下來,歉然的架勢也不像是作假。
朱禮看着,最初面上也沒什麼表情,最後便是嘆了一口氣。在熙和還沒來得及回味這一聲嘆息的時候,便是伸手去將熙和扶了起來:“好了,這事兒也怪不得你。”
熙和擡起頭來,眼角盈盈有淚,一臉的小心可憐:“果真?”
朱禮的脣邊便是綻出一點溫和的弧度來;“自是真的。你替我打理太子宮,便是已經勞苦功高了。且這事也的確是怪不得你。你之後不也是力挽狂瀾了?你能如此,我卻是該賞你纔是。”
說到這裡,朱禮頓了頓:“我記得今年進貢了一對紫色的珍珠,便是正好拿來給你做對耳鐺。你皮膚白,戴上必定好看。”
熙和一怔,隨後面上便是浮起了一絲羞澀靦腆來;“殿下謬讚了。”只是被眼睫遮蓋的眸子裡,流淌的卻分明是失望之色。
怎麼能夠不失望呢?她做這麼多,要的哪裡又是朱禮的賞賜?她想要的東西,又哪裡是一對珍珠就能比得上的?
而且,一句“賞賜”,顯得多冰冷無情?更是有一種,她做了那麼多的事情,只要給些賞賜就能抹去她的功勞,朱禮並不曾放在心上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