塗太后也是和楊云溪的意思差不多:“就算要求情,你也別拿着自己折騰。你父皇都尚且如此,你這般又是何必?況且不過是剝去封號,難道以後他的日子就不好過了?”
在塗太后看來,沒再重罰朱啓,已是足夠恩慈了。若是換做旁人,別說只剝了封號了,就是沒了性命那也是不奇怪。
況且這樣的不孝子孫……又哪裡值得憐惜和同情?只是剝了封號,以後還是讓朱啓好吃好喝的過日子,這哪裡又算得上是懲罰了?
朱禮微微笑着上前去坐在塗太后旁邊,替塗太后翻了翻經書,這才道:“畢竟是我弟弟,母后又那般,求情又算什麼?再說了,不過是跪了一跪,比起在外頭的風霜,這又算什麼?”
塗太后見朱禮這般,也懶怠和他多說,只是擺擺手:“罷了罷了,你快回去罷。上了藥歇一歇,用點膳。大過年的也別再鬧出什麼事兒來。你母后那兒,便是不要再理會了。你若還念着我養你的份上,便是聽我這一回。”
塗太后的語氣便是再強勢不過。卻也是再關切無奈不過。
朱禮沉默了一下,便是起身朝着塗太后鄭重一行禮:“孫兒讓皇祖母擔心了。”
塗太后輕嘆了一聲:“曾貴妃是個可靠的,若是她找上你,合作一番也沒什麼不可。將來……給她些尊榮也沒什麼。”
朱禮應了一聲,不過看樣子倒是也沒怎麼往心裡去。塗太后也沒再多說,只是心頭嘆了一聲“作孽”,便是催着朱禮趕緊回去了。
不過卻是又看了楊云溪一眼。
楊云溪心領神會,便是落後幾步,等着塗太后的吩咐。
塗太后深深看了楊云溪一眼:“有些話,不管如何爛在肚子裡便是。大郎是個自尊心強的,有些事兒你若是說了,反倒是叫他難受罷了。”
楊云溪聽了這話,一時之間倒是有些驚疑不定:她自然是知道塗太后說的是指朱禮身世的事情。但是,塗太后怎麼知道她心中其實已是動搖了?
塗太后沒多說,只讓楊云溪自己去猜想。
楊云溪跟着朱禮一路回了太子宮,便是想了這個事情一路。
朱禮也不知在想什麼事兒,倒是也一直沒出聲。沉默了一路。
等回了薔薇院,楊云溪便是緩過神來。讓朱禮上了軟榻,替他挽起褲腳來看了一眼。只看了一眼,她邊上不由得嘆了一口氣。
朱禮兩個膝蓋都是烏青了。可想而知到底是有多疼,也難爲他剛纔還能自己走過來了。
楊云溪的手使不上勁,也沒法子替朱禮揉,便是揚聲叫了劉恩進來。
劉恩見了也是苦了臉:“主子這是忘了過兩日就要祭天了?這眼看着要過年了,這般可怎麼是好?”
朱禮哭笑不得:“這有什麼的?難道連這點都受不住了?”
楊云溪嘆了一口氣:“大郎你也是,不是說了只是求個情?哪裡就這樣認真起來了?”
“到底他也是我弟弟。”朱禮一聲輕嘆:“阿姐怕也是不願意看着他受罪的。”
楊云溪張了張口,好半晌才苦笑着憋出一句:“可是他那又算怎麼受罪了?大郎你忘了你受的罪了?”
朱禮受的罪,比起朱啓的,又豈止是千萬倍?
朱禮拍了拍楊云溪:“也不過是求個情罷了。父皇心意已定,並非我能改變的。”況且,只是剝奪封號罷了,又算得了什麼?那些血債,他也還沒算呢。
只是這些冷酷的話,朱禮卻並不願意在楊云溪面前說,更不願意讓楊云溪覺得他是個冷酷的人,私心的便是隱瞞了下來。
楊云溪看了一眼朱禮,微微鬆了一口氣。
這頭剛上了藥,那頭秦沁便是過來求見了。
楊云溪一聽是秦沁過來,便是立刻猜到了是爲了什麼事兒。當下只當是不知,看了一眼朱禮。
朱禮徐徐放下褲腳來,整理得妥當了,這才道:“讓她進來吧。”
除去這一屋子的藥味,只看朱禮的話,倒是看不出半點的異樣來。
楊云溪便是忍不住微微搖頭,心頭暗笑朱禮這般死要面子。
秦沁進來後,也不請安,便是直挺挺的跪到了地上,朝着朱禮磕了一個頭。
朱禮看了一眼,“這是什麼意思?”
秦沁再擡頭的時候,眼底卻是已經有了盈盈淚光:“求殿下責罰。”
朱禮挑眉:“你做錯了何事?竟是要我責罰你。”
楊云溪卻是垂下了眸,攥緊了幾分手指——說實話看着秦沁這般楚楚可憐的樣子的時候,她心裡是微微有些不痛快的。她知道秦沁的意思,所以更是在意和介懷。
好在朱禮卻是始終並不曾有任何憐惜的意思,就那麼淡淡的看着,並無多餘柔情。
對楊云溪來說,這是朱禮坐懷不亂,對秦沁來說,朱禮這般態度,卻又何嘗不是一種殘忍?
秦沁只覺得自己心頭像是被人刺了一刀,疼得厲害。可是卻偏偏還是隻能掩藏住:“妾方纔才知道,今日妾的孃家竟是上了彈劾皇后娘娘的摺子。妾若是能早些知道,也不會如此,殿下若是不痛快,便是隻管懲罰妾就是。”
秦沁遮話說得動容,最後眼淚便是一滴滴落下來。配合着那一臉的倔強神色,倒是別樣的引人注目。
朱禮卻是仿若沒看見,只是脣角一翹微微輕笑出聲:“我爲何要不痛快?秦家上了摺子,自然有秦家上摺子的道理。我不過是幫理不幫親罷了。再說了,朝堂上的事兒,和你也沒什麼干係。並不是你的錯。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秦沁聽了這話,非但沒有覺得高興,反而心頭是越發失望了幾分,最終是嘆了一口氣;“殿下到底和妾是生疏了。”
朱禮沒接話,只道:“別胡思亂想了。”秦沁擡起頭來,定定看着朱禮一笑,眼角卻是淚光更明顯幾分:“殿下若不是惱了妾,又怎麼會這般冷淡?又怎會聽信他人讒言?”朱禮微微有些頭疼,卻也不想哄秦沁,便是隻道:“胡說什麼?什麼聽信別人讒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