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云溪看着汝寧郡主變幻不定的神色,也不去理會,只是靜靜的等着汝寧郡主的決定。
當斷不斷,必受其亂。她吃過一次虧了,這次自然是絕不會再心軟。
不過其實楊云溪心裡也知道,阿石是沒人敢要的。她就算說她不養了,可是誰敢伸手接?有資格的秦沁沒那個膽子,徐薰有墩兒了。除此之外,也就再沒合適的人選了。
其實若是古青羽還在,自然也就沒有這樣的事情了,只可惜的是……古青羽偏生沒了。
又或許,就算古青羽還在,古家也同樣容不下她這麼一個貴妃的。
屋子裡安靜得彷彿連一根針掉落下去都能聽見,而越是這樣,汝寧郡主的心裡就越是慌亂。也不知怎麼的,汝寧郡主忽然就想起了大長公主來。
大長公主以前就說過她,說她太不將旁人當一回事兒了,太過剛愎自用,太過絕對不給自己留後路了。
如今看來竟是果真半點沒錯的。
若是……汝寧郡主忽然就有些後悔起來了。若是當時她沒那麼想,若是……
然而都晚了。
“這件事情會不會牽連古家?”汝寧郡主問這話的時候,聲音都是乾澀的。
楊云溪看着汝寧郡主,笑了一笑:“郡主您這話問得卻是有些可笑了。這事兒我瞞不住皇上,也不可能瞞着皇上。您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至於朱禮是不是要對古家出手,那卻是朱禮的事情了。
不過,以朱禮對楊云溪的看重,又怎麼可能無動於衷?就算不是楊云溪,古家這樣算計朱禮的孩子,朱禮若是還忍,那麼他這個皇帝也夠窩囊的。
汝寧郡主的神色都是一瞬間就低了下去。滿心都是苦澀的味道。
楊云溪看着汝寧郡主,一字一頓道:“既然郡主做這樣的事情,就該想想後果。既然做了,那就更要做好承擔後果的準備纔是。”
汝寧郡主抿了抿脣:“既然是這樣,那貴妃娘娘今日又何必跟我多說呢?阿石那……您不也一樣就可以全權做主了麼?”
古家一倒,自然也一樣無法插手阿石這邊的事兒了,不是嗎?
楊云溪微微一笑,輕嘆了一聲:“是啊,我本也是這樣打算的。可是我既然是阿石的母妃,我總不願將來因爲這個和他生分了。是你們古家對不住我,可不是我對不住你們古家。”
出手的也會是朱禮,而不是她。將來阿石自然也就不會心中生出怨懟來。
朝堂上的事兒她管不找,可是後宮這一攤子,卻是她必須要管的:“還是那句話,若是郡主交出名冊,我便是繼續養着阿石,若是……還是就這麼算了吧,只當我和阿石母子情分太淺。”
“貴妃娘娘不覺得此番多此一舉了嗎?橫豎結果都是一樣的。”汝寧郡主心知肚明這個時候再說什麼也沒用,索性就收斂了那些情緒,有什麼說什麼了。
楊云溪搖搖頭:“不一樣。皇上不會現在動你們,郡主心裡比誰都明白。就算看在皇后娘娘份上,看在阿石的份上,皇上再怎麼也會給你們留一條生路。我這麼做,是要我現在就安心,是要讓我以後不必心驚膽戰的過日子。”
楊云溪又嘆了一口氣,看着汝寧郡主又燦然一笑:“更何況您這般送了我一份大禮,我若是半點都不回報,未免太過不懂規矩了些。以牙還牙的滋味,我自然是想體驗一番的。”
“你!”汝寧郡主氣得面色都是紫漲起來,只是最後到底再怎麼惱怒也是說不出來一句話——又或者是不敢多說一句話。
這個時候,再激怒楊云溪也沒什麼好果子吃了。
其實楊云溪的意思很明顯也很簡單粗暴:她就是要讓汝寧郡主不痛快!就是要讓汝寧郡主悔不當初!就是要讓汝寧郡主算計不成被倒打一耙!
汝寧郡主聽得分明,可是那又如何?事實上,這個坑,汝寧郡主還是隻能往下跳。一步錯,步步錯。毫無轉圜餘地。
最後汝寧郡主到底不甘心,再度懇求出聲:“這一次——”
“若是郡主想要求情,卻是大可不必。這件事情,我意如此,絕不會更改。而且過了這次,我和古家也不會再有半點來往。”楊云溪搖搖頭,直接打斷了汝寧郡主的話。
汝寧郡主眼底一片黯然。最後嘆了一口氣,想了一想就不再多說了。只是這一瞬間,汝寧郡主卻是滄桑了十歲不止。
若換成以往,楊云溪必定是有些於心不忍的。
可是現在,她心裡卻是一片冰冷和堅硬。絲毫不曾因爲這些動容,且她心裡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活該。
的確是活該。在她尚且以真心相待的時候,汝寧郡主這般回報與她。她自然是不必再有諸多仁慈。
“權力是好東西,可是有時候太過執迷了,反而叫它矇蔽了雙眼。”楊云溪意味深長的說了這麼一句,有些輕嘲:“郡主當初讓長生進宮,真的就是聖意難爲嗎?真的就是沒有半點私心嗎?長生讓人尋找助孕方子,郡主當真就一無所覺嗎?還是,叫那些權力迷惑了心思,便是忘卻了初心?”
楊云溪這一聲聲的質問,好比是一次次的猛力敲打,登時就讓汝寧郡主的心都是震顫不已。
汝寧郡主只覺得胸口發堵,幾乎是連呼吸都不暢起來。最後,她只覺得喉上一甜,霎時口中便是有了血腥味。
不過汝寧郡主卻是不肯叫自己露出半點的軟弱來,強行將那腥甜嚥了下去,然後挺直了背脊告辭了。
楊云溪自然也看出了汝寧郡主的變化,只是仍舊不曾心軟半點。
她又爲何要心軟呢?汝寧郡主那般做的時候,又何曾心軟過?她不過是做了最應該做的事情,並不曾不的抱怨,而是以牙還牙罷了。
只是楊云溪仍舊叫歲梅送了汝寧郡主出宮,卻是直接拒絕了汝寧郡主想要看看阿石的要求。
汝寧郡主失望又絕望,最後嘆了一口氣,步履蹣跚的出宮去了。
一路上,汝寧郡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出的宮門。自然,汝寧郡主這般狀態也是引得人頻頻側目,歲梅氣不過,便是道:“郡主又何必做這樣的姿態?我們主子何曾對不起你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