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云溪沒再理會沈氏,只是在心中盤算一會兒自己到底該如何做纔好。
她這般一不開口,氣氛便是飛快的沉凝下來。沈氏自認爲自己身爲長輩斷沒有討好的道理,所以也是不開口。只是心中卻是將楊云溪幾乎恨死了去。
而吳氏更是不開口——她清楚楊云溪不喜歡自己,而楊云溪並非昔日可比能讓自己隨意拿捏。便是不去開口惹了楊云溪不痛快。免得引火燒身。
二太太姜氏便是乾巴巴笑了一聲,開口道:“說起來咱們還沒恭喜貴人呢。貴人此番平安產下小郡主,這是大大的喜事兒。小郡主滿月時我們有心去恭賀磕頭,卻是奈何沒有門路。不過聽聞貴人要回來省親,我們也不知心中多歡喜。心想着縱然貴人只怕看不上這點東西,也是準備了一些賀禮——”
二太太一面說着,一面便是拿出了一個小匣子。當着楊云溪的面兒打開了。卻是一對粉色的珍珠鐲子。珍珠不算大,不過色澤卻是十分好,加上又是柔嫩的粉色,倒是看着十分不錯。這麼一對小鐲子,倒是正好適合小女娃兒戴。從現在戴着,能戴到七八歲。
就像是二太太姜氏說的那樣,東西不值當,放在宮中她也真看不上。不過卻也是花了心思的。
楊云溪看着二太太姜氏,面上微微一笑對二太太的心思心知肚明:姜氏這已經是楊家難得的聰明人了。怪不得她這個二叔沒什麼本事,可是二房卻還是混得不錯。
對於二太太姜氏的討好,楊云溪卻也是提不出什麼反感的心思來。當然也沒什麼感動或是別的歡喜——在宮裡,她只要有朱禮的寵愛,討好什麼的何曾少過?
不過明面上,客套話卻還還是要說的:“多謝二嬸了。小郡主她將來二嬸你這麼疼她,必定也是歡喜的。”
二太太姜氏聽見了這句話之後,面上便是剋制不住的笑出了一朵燦爛的花來:“這是應該的。雖然我等身份卑賤不敢和小郡主攀親戚,不過這份心意卻也是有的。只要小郡主不嫌棄就好。”
二太太姜氏準備了這麼一份有心思的禮物,其實說白了就是想要一個結果:讓楊云溪和小蟲兒還承認有他們這麼一門親戚罷了。但是這一門裡頭,卻是並不包含楊家大房的。
姜氏心裡很清楚,只要有吳氏在,加上當年大嫂當年的死,楊云溪已經不可能再和大房交好了。這一點,從楊云溪親近薛家的態度就能看得出來。
楊云溪點點頭,心中卻是微微一動,忍不住深深的看了姜氏一眼。
姜氏一臉誠懇,實心實意的歡喜樣子。
楊云溪心中有了主意,便也是對着姜氏笑了。而後道:“等我祭拜了我娘回來,二嬸便是陪着我去我當初住的院子看看罷。老夫人年歲大了,不宜勞累,二嬸不會嫌我麻煩纔是。”
姜氏哪裡會嫌麻煩,聽見楊云溪這麼一個要求,幾乎都要笑出聲來,一勁兒的說:“不麻煩,不麻煩。怎麼會麻煩?能陪着貴人,便是我三生修來的福氣。”
瞧着姜氏高興得幾乎都有點兒語無倫次的樣子,吳氏便是攥緊了帕子。老夫人沈氏則是心頭一鬆——在她看來,大房是自己的兒子,二房當然也是。吳氏不爭氣不要緊,姜氏爭氣也是一樣的。
只是沈氏心裡卻是不知道,一貫對她孝順有加唯命是從的姜氏,此時心裡打的卻是自己的小算盤。而這個小算盤卻是撇開了旁人的。
楊景輝此時也不知如何想的,卻是起身衝着楊云溪行禮,末了又問;“聽聞二姐姐生產時候頗不容易,也不知道現在身子養好了沒有?”
楊景輝問這話的時候,也的確是一臉的關切,看着真心實意的並不是懷揣着什麼目的或是故意示好。
楊云溪心裡自然也清楚,楊景輝問這話只怕也的確是真心實意的。心頭便是一聲嘆息:吳氏那樣的人,怎麼就生出了楊景輝這樣心思純淨柔軟的兒子?
對於楊景輝,她卻也是做不到完全的狠心,便是垂下眸子不去看楊景輝,就怕自己會再次心軟。只是輕聲道:“是虧損了身子,不過也不打緊。慢慢養着就是了。你這能這樣關心我,這是好的。不過卻也該將更多的心思放在學業上纔是。”
楊景輝鬆了一口氣,笑了一笑:“二姐你沒事兒便是最好了。”
頓了頓,楊景輝咳嗽一聲,又道:“每年母親忌日的時候,我都有替二姐你去上墳,二姐你在宮中,也別太記掛這些。我不會怠慢了的。”
楊云溪微微一怔。她怎麼也不可能想到楊景輝竟然會做這樣的事兒。當即下意識的便是又看了吳氏一眼。
卻見吳氏臉色說不出的難看,陰沉沉的幾乎要低下水來。當即楊云溪便是斷定:這事兒吳氏是不知道的。也是,吳氏若是知道了,楊景輝又怎麼能做成這樣的事兒?只怕是不會讓楊景輝出門的罷?
楊云溪笑着看向吳氏,卻是迴應了楊景輝的話:“那便是勞煩你了。你有這份心思,我娘在底下知道了。必然也是高興的。”
楊景輝聽了這話微微一怔,隨後便是歡喜起來,眼神純淨得竟像是孩子:“那我以後每年都代替二姐姐去掃墓。”
楊云溪面對楊景輝這般的眼神,便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最終只垂下目光輕聲應了一聲:“好。”心裡卻忍不住想:楊景輝做這個事兒的時候,是在想什麼呢?他不可能不知道吳氏知道此事兒之後會不痛快。
不,楊景輝是知道的。不但知道,更是清楚無比。但是楊景輝還是這樣做了,原因只有一個:楊景輝在贖罪。替吳氏贖罪。楊景輝對她是有歉疚之心的,所以楊景輝纔會如此。
所以,吳氏的氣惱和不痛快……在對比了楊景輝這般隱晦轉折的孝心時,卻是真真的顯得有些可笑了。
楊云溪在這一刻,忍不住的想:爲什麼楊景輝不是自己一母同胞的親弟弟呢?若是有這麼一個親弟弟,她只會覺得無比的榮耀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