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於淮安的漕運總督府在旁人眼裡早已經成了平江伯府的私產,相形之下,位於南京新街口的平江伯府別院就低調許多。只是樸實無華的門楣圍牆之內,卻是疊山堆石小橋流水中間點綴着亭臺樓閣,竟是別有一番婉約的園林風味。只這活水引的是地下泉水,少了通往外頭的水閘,因而身在牆外,更是想象不出內中究竟是怎一番景緻。
園是好園,但內中的主人卻沒有賞花看月的大好心情。這會兒,橫跨小溪的一座精緻石拱橋最高處,平江伯方翰憑欄而立,手裡卻捏着一封信。那字跡口吻他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往日接到第一時間就會寫了回信捎去,可現如今三天了,他卻總有些舉棋不定。昨天去見陳瀾時,他甚至有過一時衝動,幾乎當場把這封信撂出來。
“二十年河東二十年河西,眼下這時節還真是說不準誰佔上風……陳兄啊陳兄,想來你意氣風發回京的時候,絕對沒想到會被侄女擠出了京城吧?只不過眼下她自己也是麻煩重重,金陵書院可不好惹。聽了我昨天那話,她若是聰明,應當會記起在江南還有方家這門親戚……”
“老爺,老爺”
方翰正輕聲嘟囔着,一個小廝突然從拐彎處奔了出來,疾步走上前,到了石橋下頭才雙膝跪了下來:“回稟老爺,小人剛去過江家,那邊還是鬧得不得消停,江大老爺眼看是撐不下去了。不過小的沒看見江四公子,聽說人之前被人打了,後來人就沒在老宅出現過,想來也是知道獨木難支的道理。三老太爺也沒出過面,說是老毛病犯了。”
“什麼老毛病,江大老爺沒能耐,這才襯得出那位三老太爺來。”方翰淡淡地說了一句,隨即不動聲色地將信又攏回了袖子裡,這才轉過身來看着那小廝,“繼續去江家盯着,有什麼動靜隨時來報。另外,對外傳出消息去,就說我這三兩日之內就要回淮安。”
“是”
見那小廝磕了個頭就轉身一溜煙跑了,方翰這才沿着階梯緩步走了下來。穿過一處月亮門到了書房,見書童已經整理好了一摞書信和拜帖放在書桌上,他就不緊不慢地一封封拆看了,當看到其中一封時,他突然又驚又怒,猛地重重一拍桌子。
“來人”
原本在門外伺候的書童連忙快步走進了屋子,見方翰滿面怒容,慌忙一下子跪倒在地。書桌後頭的方翰撂下那份拜帖在桌子上,旋即怒喝道:“你這狗才,爲什麼這等要緊的帖子居然不立即回稟”
那書童被訓得滿臉的莫名其妙,好半晌才期期艾艾地說:“老爺,小的知罪。可小的全都仔仔細細看過落款,沒有一份是寫着官銜的,而且也沒有平日常常往來那些人家的名姓,更沒什麼朝廷大佬的,小的以爲……”
“你以爲”方翰氣不打一處來,指着人就怒喝道,“滾出去到院子裡跪着跟了我這許多年,連該記的名字到現在都記不全,昏了你的頭”
等到那書童狼狽不堪地退出門去,他才低頭再次瞥了一眼那份拜帖。那既不是什麼竹木名刺,也不是什麼印花灑金,而是普普通通的一份帖子,落款竟只有曲永兩個字,也難怪以物取人的書童竟然會遺漏了。然而,也不知道曲永是讓人送了帖子,意指近來要見他,還是親自拿着此物來卻被人擋在了門外。若是後者,那他的麻煩就大了
想到這裡,他更覺得胸中滿盈怒氣,突然又高喝傳了人進來,繼而氣沖沖地說:“把那個狗才拉出去打二十板子,革了他書房的差事我這兒不用這等沒長眼睛沒長心眼的人”
就在方翰煩亂地在屋子裡來回踱步的時候,外間突然又傳了信來,說是楊夫人來了。得知這訊息,大感意外的他一下子停住了步子,揹着手站在那兒好一陣子,隨即才若有所思地問道:“是來見夫人的,還是有其他說法?”
“回稟老爺,楊夫人是來拜會夫人的,這會兒夫人正帶着二小姐陪着一塊見客。”
這意料之外的回答頓時讓方翰眉頭擰成了一個大疙瘩。雖是坐下來勉強看書,可他顛來倒去一個字都沒看進去。良久,他終究是覺得妻子事先沒得到風聲未作預備,心裡大感不放心,於是一把撂下那捲書,叫來書童吩咐了兩句,隨即就立刻出了書房往後院趕去。沿着甬道纔到了那五間大正房門口,他就聽到裡頭傳來了女兒歡快的笑聲。
“三姐姐,京城白雲觀的燕九節真那麼好玩?等我去了京城,你也帶我去瞧瞧好不好?”
“好啊,這還不容易?”
“那可是說定了,咱們拉鉤”
聽到這裡,方翰頓時只覺得一陣頭疼,不等門口那丫頭打簾子,他就自己一把扯起了門簾邁進了門。徑直穿過珠簾到了隔仗後頭,他就發現妻子不知道上了哪兒去,只有次女方靜和幾個丫頭在。年僅十一的方靜此時此刻根本沒發現他進了屋子,竟是隻顧眨巴着眼睛看着身邊的陳瀾,右手的小指高高翹着,滿臉都是期冀。
當方翰看到陳瀾絲毫沒有在他面前時的冷淡防備,竟是真的笑吟吟地伸出手來,他終於忍不住咳嗽了一聲。眼見方靜回過頭一瞥,隨即就立時蹦了起來,規規矩矩地垂手而立叫了一聲爹,他纔不悅地瞪了她一眼,這才滿面春風地上了前。
“我家夫人也實在是太疏忽了,竟只留着這個不懂事的丫頭陪客,海寧縣主還請不要見怪纔是。”瞥見女兒委委屈屈地撅着嘴,他立時不悅地喝道,“還站在這裡幹什麼,難道忘了你的課程?”
瞥見方靜玩弄着衣角,眼睛卻還偷偷瞥了過來,陳瀾也不理會方翰對女兒的冷臉,笑着上前彎腰在其耳邊嘟囔了兩句。見其眼睛大亮,使勁點了點頭後就退後兩步襝衽施禮,隨即規規矩矩跟着媽媽和丫頭去了,她這才擡頭看了看方翰。
“都說平江伯府門風嚴謹,我還不信,如今看您教女也是這般嚴格,我才知道傳言不虛。只是,靜兒妹妹可不像您說的這麼不懂事,平江伯夫人剛剛因事走開這一小會,她待客可是有板有眼,我當年如她這般大的時候,也未見得如此井井有條。”
要是別人誇獎自己女兒,方翰自是少不得含笑謙遜幾句,可是次女方靜素來是天真爛漫的性子,剛剛又這般粘人,他哪裡敢接這話茬,打了個哈哈就岔過話題道:“縣主今日倒是來得巧,再過幾日,我和夫人還有靜丫頭就要回淮安了。”
“這麼快就要回去了?”陳瀾挑了挑眉,旋即笑道,“看來真是趕得早不如趕得巧了。若真是您一家回去了,有些事情尋不到正主兒請教,那就真的弄不清楚了。”
這“有些事情”四個字讓方翰心中一動。聯想到昨日纔對陳瀾提過其母方氏,他自然而然地以爲陳瀾今日來是爲了當年舊事,因笑道:“所以說,既是碰的巧,自然就是有緣。縣主要問什麼,不妨儘管直說,但使我知道的,必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那我就先謝謝平江伯了。”
陳瀾嫣然一笑,待到方翰入座,她跟着坐下,這纔不緊不慢地說:“昨日陽寧侯府的鄭管事到別院來拜見,對我說了一樁奇事。說是陽寧侯府在金陵府地面上的兩個田莊,不知道怎的被人挪動過界碑。我起初還不信,讓人去府衙查了魚鱗冊,又讓鄭管事去核查了一遭,旋即才發現真的是對不上。若是其他的田莊,自然得尋官府重定,奈何這田莊乃是早年御賜的莊園,界碑亦是每朝萬歲爺登基時御賜的,這意義就非同小可了。”
方翰剛剛還是笑容可掬,此時那笑容卻一下子僵在了臉上。他已經預備好了,要是陳瀾問起方家的事情,他會先說方家人當年上京去探望時被陽寧侯太夫人朱氏拒之於門外的境況,然後再提一提陳瀾那兩個嫡親舅舅眼下的日子,緊跟着再說一些別的,總之是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然而,陳瀾偏是根本就彷彿不記得這檔事似的隻字不提,他頓時有一種蓄力已久的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
可是,當他回過頭來仔細琢磨陳瀾的這一番話時,一時更加心驚肉跳。陽寧侯府的產業大多在北方,而江南因爲鞭長莫及,早先他和陳瑛交好時,曾經悄悄地動過不少手腳。比如說那兩個莊園附近的地,就都是在他一個管事的名下。當初是爲了防止朱氏在倒臺前在這些產業上動手腳,陳瑛總能拿回這些江南富庶之地的產業,可如今時過境遷,這竟是最大把柄
想到這裡,他好容易才勉強擠出了一絲笑容來:“那縣主的意思是?”
“我年輕,哪裡懂得這些。”陳瀾臉上雖笑着,語氣也輕柔,但那言語卻犀利如刀,“只我如今雖然是楊家婦,侯府終究是我的孃家,這事情也不能看着不管。平江伯和我家三叔同朝爲官,陳方兩家又結了姻親,這麼大的事情,總不能袖手旁觀吧?”
“夫人,您留着二小姐一個人陪着那海寧縣主,是不是太唐突了?”
“日後靜兒嫁過去,也得叫人一聲姑奶奶,如今正好有機會,讓人相處相處不是最好?陳瑛那個人實在是做事沒分寸,把家裡老太太長房二房全都得罪了一個遍,如今陽寧侯太夫人還在,到時候靜兒嫁過去,萬一三天兩頭被人刁難,她怎麼受得起?但只要她眼下討了那位姑奶奶歡心,進了婆家之後人說兩句好話,定然比什麼都管用。”
平江伯夫人越說越得意,坐在那兒又笑了起來:“靜兒是我女兒,她的性子我還不知道?只要海寧縣主是傳聞中那樣的人,必然會喜歡靜兒天真爛漫的性子。這也多虧了她上頭有我寵着,下頭有她哥哥姐姐護着,沒學那許多心計,否則也未必能矇混過去。只要站穩了腳跟,日後爵位承襲是什麼光景,那還難說得很,興許還能有那福分當一回侯夫人。”
“夫人真是算無遺策。”
一旁的媽媽正逢迎着,就只見一個人影撞開門簾衝進了屋子。嚇了一跳的她正要呵斥,可認出是二小姐方靜,趕緊閉上了嘴,但神情卻是狐疑不明。方靜卻不管這些,一頭扎進母親懷中就撒嬌了起來:“娘,我和三姐姐正說笑好好的,爹偏偏突然進了屋子,不由分說訓斥了我一頓,還把我趕了出來三姐姐正答應我說,以後到京城帶我去白雲觀看燕九節的”
平江伯夫人一把抱着女兒,正要問些什麼就聽到這樣一番話,立時愣住了。好一會兒,她才按着方靜的肩膀讓人挪開了些,又問道:“靜兒,你說你爹突然進
來,還把你遣開了?那這會兒就是你爹在正房陪着你三姐姐說話?”
“是啊”方靜使勁揉了揉眼睛,這才撅着嘴說,“爹一進來就說什麼我不懂事,還讓我別耽誤了下午的課,可我這回出來,每天的琴課女紅都沒落下過娘……”
“好好好,別鬧別鬧”
平江伯夫人攬着人安慰了一通,隨即便喚了方靜的乳母進來,讓她帶着小丫頭進去洗個臉,待會再服侍着看會書,這才帶着媽媽匆匆出了門。走在外頭,她起初步子又急又快,可走着走着就想起上一回去偶園時碰得一鼻子灰,回來還招惹了方翰一通埋怨,她腳下就漸漸慢了下來,到最後竟停在了那兒。偏生這時候,後頭那媽媽一個不留神,險些撞在她後背上。
“夫人?”那媽媽一個趔趄偏了一下身子,好容易站穩了,忖度片刻就陪笑道,“夫人,海寧縣主終究是女客,讓老爺陪着終究是不妥,您是當家主母,總應該過去陪一陪的。”
平江伯夫人被人說穿了心思,不免回頭睨視了她一眼,這才面帶矜持地說:“就是這理兒,沒有大老爺們見人家女眷的道理。老爺也太心急了,有什麼話不知道遣了人先對我說,難道我這一把年紀,還會對付不了一個二八都不到的小丫頭?傳揚出去沒來由讓人瞧不起咱們平江伯府,就是於海寧縣主,說起來也不好聽。”
口中說着這話,她卻端着架子緩緩前行。待到了正房門口,她有意輕輕咳嗽了一聲,這才讓那媽媽挑開門簾,自己輕輕巧巧提了提身前的銷金藕蓮裙邁過了門檻。可才一站定,她就看到丈夫正託着額頭坐在主位,一時竟是看不清表情,而客座上的陳瀾則是正淡然坐着品茗,聽到動靜才擡頭看了她這邊一眼。目光對視之間,她竟是冷不丁打了個寒噤。
那眼神和她之前見過的完全不同,溫和中藏着一絲讓人不寒而慄的冷厲。
“老……老爺。”平江伯夫人突然連說話都有些不順溜了起來,見方翰聞聲擡頭,她纔有些不自然地說道,“我聽靜兒說了,所以過來看看。”
“出去”
方翰突然迸出來的那兩個字讓平江伯夫人一下子呆住了。她原想辯解幾句,可一接觸到丈夫那眼神,她就像剛剛避開陳瀾目光似的,不知不覺往後退縮了一步。然而,身後的媽媽和丫頭偏生已經跟了進來,她不想這麼灰頭土臉地退出去讓人笑話,把心一橫便笑道:“老爺,海寧縣主畢竟是女眷,總得有人陪着妥當……”
“出去,別讓我再說第三遍”
吃這一吼,平江伯夫人的臉色頓時變了。而就在這時候,陳瀾放下手中的茶盞站起身來,因笑道:“事關重大,平江伯也不要動氣,只管好好思量就是。今日我過來實在是有些匆忙,剛剛見了靜兒妹妹,竟是連見面禮都忘了,還請平江伯夫人待我轉交給了她。”
陳瀾說着就從頭上拔下了一根赤金的簪子,含笑遞給了面色發僵的平江伯夫人。見其愣了一愣才伸手接了,蠕動了一下嘴卻彷彿不知道該說什麼,她便微微點了點頭:“靜兒妹妹性子活潑開朗,很對我脾胃,若是夫人還要在南京盤桓一陣子,我和娘就暫住在新街口,不妨常常把她帶來串串門。今日我在這叨擾了這麼久,眼下也該告辭了。”
被陳瀾這麼一緩和,屋子裡剛剛那沉悶僵硬的氣氛終於緩和了不少。平江伯夫人勉強露出了笑容,又說道了幾句客套話,而平江伯方翰亦是順勢起身,臉上沒了之前那冷硬和不耐煩,而是得體地挽留了一番,旋即竟是親自送人。他這般做派,平江伯夫人自然不好不送,於是夫妻倆就一路把人送到了二門,直到眼看着人登上馬車,隨着車軲轆聲很快消失在了視線中,方翰才突然冷哼一聲,竟是二話不說轉身就走。
平江伯夫人要開口叫人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可她畢竟還窩着滿肚子火,索性疾步追了上去,竟是一路徑直跟到了書房。一踏進裡頭,她就厲聲把書童都趕了出去,又讓跟自己的媽媽在外頭看着,這才氣咻咻闖進了裡屋。
“老爺,我嫁給你也幾十年了。今天當着外人的面,你就這麼給我沒臉”
方翰此時心裡正煩悶着。陳瀾起頭那話只是一個引子,要緊的是後來那些言語。
他一向覺得自己已經夠高看這位海寧縣主了,可事實證明,他依舊小看了她。她竟是連他夥同南京守備許陽一塊海上走私的事情也摸得一清二楚,隨後又把金陵書院算計許家次子和她衝突的事情撂了出來,最後便點出大運河這些年漸漸露出淤塞頹勢,倘若金陵書院麾下的那些官員一合力,海運真的完全取代漕運,他這個漕運總督就再沒有存在的必要,他不得不仔仔細細考慮她的提議。
這個尚不滿十五的小丫頭,哪怕是消息靈通也好,麾下另有能人也罷,可終究是一下子洞悉揭穿了他最大的短處難怪陳瑛那樣精明到刻薄的人,竟然會敗得這麼快這麼慘
因而,這會兒聽了平江伯夫人的話,他立時不耐煩了起來,聲音低啞地吼道:“什麼有臉沒臉既然是夫妻多年,你就該知道,要不是有要緊事,我沒事情見別家女眷幹什麼,你就敢沒頭沒腦往裡頭闖自己進來也就算了,也不管好跟着你的那些媽媽丫頭,要是讓她們聽到什麼不該聽到的,哪怕誰是從小把你奶大的,也留不得了”
原本理直氣壯的平江伯夫人吃這一喝,那氣咻咻的樣子立時收了起來,面上多了幾分小心翼翼:“老爺,什麼話這般要緊?莫非是……莫非是她竟敢拿什麼事情要挾您?要真是這樣,您可不能上了當,輕易答應了什麼,不如咱們商量商量……”
“好了,你說夠了沒有”妻子一開口就猜了個八九不離十,方翰頓時更加惱火,一按書桌站起身來,“這些事情你不明白,不給我幫倒忙就不錯了你只管好兒女們就夠了,別的什麼都不用你理會,過兩天記着帶靜兒去新街口回拜一下。”
“啊?先頭不是說,咱們過幾日就回淮安?”
“誰說的?”方翰聞言更是着惱,忍不住重重一錘桌子,“這些混賬,讓他們往外頭散佈消息,不是讓他們在自己家裡嚼舌頭你給我傳話下去,若有誰再議論什麼走不走的事,一律家法伺候你去對幾個孩子提一聲,咱們還得在南京再停留一陣子。”
同一時間,坐車回程的陳瀾忍不住長長吁了一口氣。她已經把方翰的牌面翻開了大半,而他卻不知道自己的牌面有多少,於是這才能佔到上風。只不過,那位平江伯終究還是用出了那一招,對她反反覆覆暗示她母親的孃家如何如何,可都被她用太極拳搪塞了過去。
親戚不是單單源自姓氏血緣,而是因爲維繫這些的感情。他們甚至連她出嫁的時候都沒露過面,如今卻憑空冒了出來,還和她講什麼感情,豈不是可笑至極?
車子搖晃之中,她逐漸閉上了眼睛。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突然覺察到車子一陣劇烈的晃動,她一下子本能地抓住了一旁特設的銅質把手,正驚疑地以爲舊事重演,車子卻很快穩當了,外間須臾又傳來了車伕的聲音。
“夫人,有人在外頭攔車告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