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經典同行,打好人生底色;與名著爲伴,塑造美好心靈。細心品味米花在線書庫經典名著。@@
儘管這一日的南京守備府特意把南京城赫赫有名的懷月樓主廚一股腦兒請來了四位,打下手的夥計無數,整治出來無數珍饈佳餚,但是,對於受邀而來的賓客而言,哪怕這時候端上來的是龍肝鳳髓,也及不上今天得到的消息。
若是家中子弟進了國子監,想來在國子監脫穎而出,應當比幾乎被金陵書院把控的江蘇和浙江鄉試要容易得多,只要家裡有了在朝堂說得上話的人才,何懼家業不興?
於是,當飯後上了茶時,陳瀾笑問江家如今的情形如何時,三老太爺一下子就警醒了過來。他幾乎是下意識地一手壓在了江大老爺的手背上,隨即滿臉爲難地說:“家裡那點不上臺面的事鬧到現在,老朽實在是慚愧得無地自容。原本我是有意相幫侄兒一把,誰知道幾個晚輩吃了人攛掇,竟是胳膊肘往外拐幫起了外人。偏生那幾家要賬的後頭是金陵書院……”y米y花y在y線y書y庫y?b
他這話還沒說,許陽便冷哼了一聲:“又是金陵書院。這江南地面究竟是誰家的天下,處處都是他們的影子說是教授聖人之道的地方,卻一心鑽到了錢眼裡頭去,如今這摻和江家的事務,不外乎就是瞧中了那份家業而已”
“許兄慎言。”方翰眼角餘光不1ù聲sè地瞥了一眼陳瀾,這纔打哈哈道,“今天可是有客人呢朝廷要冊封的話,金陵書院可是頭一位,況且下頭門生不知凡幾,何必得罪了人?要我說,江家你們主事的幾個親自到書院去求懇求懇,再送一份厚禮,想來事情就能過去了。”
話說到這個份上,江大老爺就是再愚鈍,也能從別人的臉上看出幾分端倪來,忙也站起身,誠惶誠恐地躬身一揖道:“平江伯,哪裡是我不肯求情送禮,卻是旁人連這個機會都不給。我那幾個隔房的兄弟都恨不得立時把我趕離了族長之位,就連三叔也領了老大的不是,人家已經伸出了手,哪裡就願意縮回去?這麼多年來,江南還剩下多少世家望族,可只有那院子屹立不倒,唉,我江家倘若是落魄了,也不知道接下來又該輪到哪家。”
儘管江大老爺的表情太過於聲情並茂,流1ù出了刻意和作假來,可今天被請來的賓客中,都不是和金陵書院走得最近的人,反而家中子弟大多有過被書院拒之於門外經歷的,在生意場上也常有吃虧挫敗,因而,江大老爺這番話,一時jī起了不少共鳴。只是,此時此刻仍是竊竊sī語的多,絕大多數人都仍在猶豫觀望。
面對這一幕,蕭朗終究有些忍不住,隔着桌子歪了歪腦袋,向一旁的陳瀾輕聲道:“縣主,是不是現在就……”
“再等等。”陳瀾敏銳地注意到,作爲主人的南京守備許陽突然看了過來,便輕輕搖了搖頭,“不着急,猛藥不妨留到最後。”
就在這時候,外間突然通傳道大公子來了。有了之前曲永突然蒞臨那教訓,許陽自是吩咐了人進來。果然,許遨進門之後行過禮後就匆匆上前來到他身邊,彎下腰緊貼着他的耳朵輕聲道出了一番言語。聽清楚了之後,他一下子就死死捏住了扶手。
“爹,跟着二弟的那幾個小廝伴當書童我全都一一審過了。他前些日子和江家四房的十八老爺走得近得很,兩人一塊吃飯聽戲,還去過……今天早上,十八老爺派人給二弟送了幾盒懷月樓特製的杏仁酥。我剛剛又去嚴詞質問過二弟,是那位送信挑唆的他。”
“該死,真該死”
許陽終究不是什麼喜怒不形於sè的xìng子,突然迸出了這麼突兀的一句,隨即深深吁了一口氣,站起身來對衆人團團一揖,這才怒聲說道:“剛剛二郎無禮,大放厥詞,我已經着大郎仔細逼問過這小畜生。原以爲這只是他自己一時糊塗,誰知道竟是吃了人攛掇想當初他強買揚州城郊小桃源,又不合衝撞了楊大人和海寧縣主,原也是被金陵書院教習鄧冀撩撥,他這xìng子無能淺薄暫且不論,有人一而再再而三地算計我,這卻最是可恨今天我一句話請各位幫忙帶出去,如今我雖不再是遼東總兵,手底下也就這些人,可我的氣xìng還在”
這話儘管只是說了個鄧冀,但在座的總是有幾分見地的人,知道金陵書院教習鄧冀現如今還不知所蹤,聞言之後三三兩兩互相交換眼sè,一時間全都明白了過來。這時候,陳瀾方纔輕咳了一聲,又看着蕭朗微微頷道:“蕭世子剛剛提到的那件事,不妨對大家說說?”
許陽正不解陳瀾突然開口岔開話題,蕭朗便用一種極其平淡的口氣說道:“從今年起,奴兒干城打算放開通航令。”
這可謂是真正的滿座譁然。須知奴兒干城附近盛產皮貨、人蔘、藥材等等林林總總在江南最受歡迎的東西,然而,往日只能等待奴兒干城商船南下,然後在江南各地交割這些。而他們爲奴兒干城備辦的糧食貨物等等也都是由那邊的貨船運走。雖然鎮東侯府的出手並不小氣,但這利錢哪裡能比真正放開通航來得大?
當下竟是方翰第一個饒有興致地打破了沉寂:“此話當真?蕭世子可稟報了朝廷?”
“自然是得朝廷覈准了方纔算數。”蕭朗言簡意賅地答了一句,卻沒有再解釋下去的打算,只是淡淡地說,“和金陵書院有涉的人家,不在放開通航之列。”
繼江大老爺和許陽之後,蕭朗再次明明白白點出了那四個字,一時間四下裡又是鴉雀無聲。這一次的沉寂並沒有維持多久,很快就有人把話頭拐到了之前的江家事務上頭,又義正詞嚴地表示江家事務本就不該外人插手,屆時一定親臨族長接任大典。有人起了個頭,自然是立馬應者雲集。忝陪末座甚至還遭人冷眼的江家叔侄倆彷彿成了燙手的香餑餑,一位位賓客紛紛表示了對他們的支持,倒是讓兩人在受寵若驚的同時,更加頻頻往陳瀾那邊瞧去。
藉着江家起頭,不過是一個時辰功夫,賓主就達成了差不多的認識。許陽和方翰爽快地表示屆時國子監一成,必定會推薦各家子弟入學,而蕭朗則更是惜字如金,言道是會將各方名頭報上去。至於陳瀾,則是彷彿謹守一個fù人的本分,多數時候只是安安靜靜聽着。
水榭中吃飯議事,許夫人的正房中也是吃飯談笑,只兩邊所談的事情卻是風馬牛不相及。自打一個媽媽進來耳語說了許進那莽撞言行之後,許夫人6氏對江氏就更多了幾分小意逢迎,飯後甚至還叫了家中養着的小戲班子清唱了幾曲。哪怕是最初有些孤傲的許大小姐,則也是在母親的頻頻眼sè下放下姿態陪江氏說話,至於小了兩歲的二小姐就更不用說了,嘴甜人乖巧,逗得江氏都不時1ù出笑容,須臾就打了午後這一段時光。
因而,當陳瀾回來的時候,一進門就看到許二小姐膩在江氏懷裡,咯吱咯吱笑個不停的情景。乍從外頭的爾虞我詐來到這樣溫情融融的地方,她竟是有些不適應,愣了愣才上了前。
“這總算是回來了”江氏眉頭一挑,又拍了拍懷裡的許二小姐,見人揉了揉眼睛,看清楚來人之後就不好意思地挪開來,又招了丫頭來幫忙抿頭,她這纔對陳瀾說道,“還以爲只是一會兒,誰知道連午飯都是在那邊用的,眼下可是困了?要是困了就借人家的地方歪一歪歇歇,回頭好坐車回去。”
陳瀾瞥了一眼臉上頗流1ù出幾分擔憂的6氏,當即笑道:“我也想留下再和許夫人說道幾句的,可蕭世子正在外頭等着,說是送咱們回去,另外還有事情商量。咱們還是下一次再來吧,今天可是叨擾了許大人和許夫人一整天。”
“哪裡的話,太夫人和縣主能來,是咱們蓬蓽生輝纔是……”
雖說是兩邊來回客套,可一邊是去意已決,一邊是巴不得人快走,因而許夫人6氏自是親自帶着兩個女兒把人送到了二門。眼看着院子裡蕭朗和幾個親衛正等着,那婆媳倆說道了幾句就登上了馬車,她原還想向那位鎮東侯世子套套近乎,可看人徑直一揚鞭,帶着親衛簇擁着那馬車緩緩離去,她也只得打消了這盤算,當即轉過頭叫來一個媽媽。
“老爺呢?”
“回稟夫人,老爺去見二少爺了。”
“什麼……怎麼不早說快,快去外書房,憑老爺那xìng子,弄得不要非出人命不可”
消息傳到那座幾乎佔去了南京城玄武湖邊一大塊地方的金陵書院時,原本正在書房裡饒有興致地潑墨作畫的艾夫人一下子丟下了筆。她也顧不得墨汁污了這幅自己用了整整一天功夫才快要畫成的一幅畫,氣咻咻地從書桌後頭走了出來,當着那報信的媽媽厲聲問道:“能確定這消息是真的,沒有一絲一毫的誤傳?”
“夫人,是一個親身與會的傳出來的,決計不會有假”
“該死,真該死”雙手緊握在腰前的艾夫人來來回回走了幾步,良久才停住身子,這才扭過頭喝道,“差人出去到各個地方送信,警告他們別以爲有了人撐腰就敢和我們作對……等等,你是說,今天那邊能有這樣的結果,都是鎮東侯世子給陳瀾撐腰?”
“是,夫人,鎮東侯世子似乎對那邊殷勤得很。”
“那好,橫豎那位四皇子和楊進週一時半會都回不來,你給我放出消息去,就說海上風暴,他們坐的船翻了,記住一點一點地編消息,就在金陵府衙議什麼國子監的時候,務必攪得滿城風雨,把陳瀾那婆婆再拖病了更好要是這種時候,鎮東侯世子還常常去那兒,就再放出風聲說陳瀾和他有染她就算再有能耐,也架不住這種流言”
“這……萬一人平安回來了……”
“你以爲那些在西洋南洋稱王稱霸的人,會那麼好相與?對了,別隻僅限於南京,直接把消息往四下裡散佈,只要消息傳遍了,看他們有什麼功夫想着合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