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皇宮,西苑宵‘春’館。
打從一大早開始,往日最是平靜的這地方就一下子忙碌了起來。早就預備好的四個穩婆奉着安國長公主進了產房,而幾今年長的媽媽也跟了進去,至於剩下那幾今年輕還沒出嫁的丫頭則是隻能無可奈何地等在了外頭。沒過一個時辰,自己也是身懷六甲的張惠心就匆匆趕了過來,在‘門’口險些和氣急敗壞衝過來的父親張詮撞了個滿懷。而做父親的小心翼翼扶着‘女’兒到了院子裡,對視了一眼的兩人不顧產房外兩個媽媽的攔阻,竟是徑直闖了進去。
於是,當陳衍聞訊匆匆趕到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大‘門’緊閉的產房,四個粗手大腳的中年宮‘女’,看他的目光就好似防賊似的。而隔着‘門’窗,還能聽到裡頭傳來安國長公主那提高嗓‘門’的呵斥,隱約還有張惠心和一個男人的聲音。他起初還覺得有些奇怪,但轉念一想就明白了裡頭那位竟然闖進產房的男人是何許人也,不禁小大人似的嘆了一口氣。
師傅身體那麼‘棒’,應該不會有事吧?可是,這一回竟然是早產,都說早產的孩子難養活,可如今好歹也有九個月了,天氣又不是寒冬臘月,應該能熬過去才呵……,…
話雖如此,可陳衍在院子裡兜來轉去走了將近一個時辰,那心思漸漸就沒有這麼安定了。他一次一次往裡頭望去,只聽得師傅平日那爽朗的大嗓‘門’一下子變輕了,甚至連其他人也是,他自然是更覺七上八下,幾次三番到產房‘門’口張望,卻在那四個宮‘女’的冷眼下不得不訕訕後退。就在他轉圈轉得自己都幾乎頭暈了的時候,突然只聽得外頭一陣喧譁。他才扭頭望了過去,就看到了那匆匆進來的人影”一愣之後趕緊跪了下去。
“皇上……”
“好了好了,都什麼時候還羅嗦這個,起來起來!”
皇帝根本是連步子都不停,徑直到了產房‘門’口。那四個中年宮‘女’雖不敢攔阻,卻是在‘門’前整整齊齊跪在了一塊”一個個全都是一聲不吭。面對這架勢,惱將上來的皇帝竟直接隔着‘門’大聲叫道:“九妹,眼下怎樣了!”
此話一出”裡頭頓時鴉雀無聲,就連院子裡剛剛站起身的陳衍都給震懵了。好一會兒,產房裡才傳來了一個有些疲憊的聲音:“這時候皇上你來湊什麼熱鬧!放心,死不了……呃!”
聲音一下子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隱約一陣痛苦的shēn‘淫’。聽到這種聲音”陳衍悄悄探頭張望,就只見皇帝臉‘色’鐵青一片,他冷不丁想起姐姐曾說起,昔日帝后之間彷彿也是因爲孩子,以至於皇后一直鬱郁,不禁也爲之捏了一把冷汗。可就在這時候,他又聽到皇帝在那揚聲又說起了話。
“九妹,你聽着”江南那邊的局勢已經定了。老四那邊談妥了,近日進貢的使節就會上京。羅旭已經冊封了金陵眉境內的四大書院,不日之內還要沿路冊封下去,國子監的事情也已經定下。楊進周接任之前,就已經帶兵掃清了幾處要緊的地方,眼下那邊罷市罷考之類的也已經偃旗息鼓,想來你家阿瀾也已經安定了。你就安安生生只管着自己,不用再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
“得了,我知道,皇上你歇歇別喊了,裡頭這些穩婆非得給你嚇死不可……該死的小猴兒,要落地就趕緊,別再折騰了!”
耳聽得這話接下來之後又是長久的停頓,皇帝雖是無法,也只能轉身往回走了幾步,見陳衍正站在那兒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心中不安的他索‘性’走上前去,沒等陳衍回神就在他肩膀上重重一拍。
“啊……,…皇上?”陳衍正在想着安國長公主這一胎是男是‘女’”此時吃這一嚇險些蹦了起來,見是皇帝,他趕緊腳下一挪往後退了兩步,這才尷尬地說道,“臣沒瞧見……”
“你姐姐可給你捎信了?”
剛剛皇帝分明還在關切安國長公主這一回的分娩,轉眼間就問到了這一茬,陳衍的腦袋頓時有些轉不過來,竟是愣頭愣腦地說:“還沒呢,這又是十天八天的沒訊息,家裡老太太也等得有些不耐煩了,我又不敢叨擾師傅。啊,對了,皇上您剛剛說,荊王殿下和我姐人……,……
得知陳瀾絲毫沒有將江南之前的‘亂’象以及之後的事情寫信回來,皇帝當下面‘色’一凝。見陳衍滿臉急切,他方纔漸漸‘露’出了和緩的表情,竟是衝着小傢伙微微頜首道:“人都回來了,如今江南情勢已定,你回去之後告訴你家祖母,不用再‘操’心。倒是你,我聽說,你如今已經開始練馳‘射’了?有心是好的,但不可‘操’之過急,那就是揠苗助長了!”
陳衍最關心的是江南如今情形如何,不料皇帝竟是提點起了他,因而,哪怕他心裡撓癢癢似的難受,也只能低下腦袋乖乖應是。然而,皇帝彷彿是突然對他生出了極大的興趣,竟是就在院子裡那棵大槐樹下的石凳上坐了,招了他過去問這個問那個,他起初還小心翼翼地應付,漸漸腦袋已經有些使不過來了,索‘性’想着什麼就說什麼,倒也自在了不少。
時間就這麼一分一秒地過去,產房裡頭的聲音越發輕微了,皇帝漸漸坐着不再說話,陳衍老老實實‘侍’立着,旁人則是乾脆一動都不敢動。噹一聲響亮的嬰啼陡然之間打破了這彷彿已經窒息的靜謐時,滿院子的人卻都仍是紋絲不動,直到陳衍陡然之間叫了出來。
“阿彌陀佛,無量壽佛,滿天神佛…你們總算是顯靈了!”
舒了一口氣的皇帝原本正要說話,卻被陳衍這一連串言辭給逗得爲之大笑。下一刻,就只見產房大‘門’一下子被人拉了開來,從裡頭探出身子的張惠心高興地大聲嚷嚷道:“娘給我添了個弟弟,我有弟弟啦!”
這話音剛落,她就感到一個黑影突然竄了過來,整個人頓時不由自主地往後一倒”多虧後頭有一位媽媽託了一把方纔沒摔下去。看清面前是皇帝,她不好意思地低了低頭,隨即笑‘淫’‘淫’地說:“皇上放心,母子平安!”
“那就好…”
說出了那三個字之後,皇帝長長舒了一口氣,轉身正要走的時候,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了一陣更響亮的哭聲。他下意識地停住腳步,扭頭一瞧,就只見張栓蹣臉緊張地抱了一個孩子出來,到了他面前的時候卻訥訥不知道說什麼了,那抱着襁褓的雙手甚至還有些顫抖。面對這麼一個和平日截然不同的臣子,皇帝愣了好一會兒,最終竟伸出手去把襁褓接了過來。
這一刻,不但是離着稍遠些的陳衍,近在咫尺的張栓和張惠心,乃至於餘下的宮人太監,每個人都是知機地沒有發出任何聲音。而皇帝用笨拙的動作抱着那個孩子,臉上最初的僵硬漸漸變得柔和了,最後甚至低下頭去看着那張粉nèn的小臉,嘴裡發出了一聲輕輕的嘆息。
“若日出之灼灼,這孩子讓你們夫妻盼望了這許多年,就起名灼吧。”
張栓原本是聽了妻子的話把兒子抱出來給皇帝瞧瞧,此時一轉眼皇帝竟是連名字都一塊取了,他一愣之下雖心裡有些哀嘆,可想想小兒輩的排行,這名字取得確實還妥帖,他也就趕緊笑着謝過。待到小心翼翼接過了襁褓,見皇帝二話不說轉頭離去,那背影瞧着竟是透出幾分別樣的蒼老來,他一時間又想起了去歲去世的皇后”不禁也隨之嘆了一口氣。
等到把孩子‘交’給了匆匆趕出來的那位媽媽,他這做父親的這才感覺到腳底一下子軟了。相比早年妻子第一次懷孕生產的時候,他雖是焦急,可也不像這次,而剛剛看到妻子強忍住也不肯出大聲,他甚至覺得感同身受的痛楚。於是,當轉身拖着步子往回走了幾步,他就一把扶住了挪動着走過來的張惠心,隨即聲‘色’俱厲地說道:“從今兒個開始,不許你再拖着這麼沉的身子走來走去,給我好好在家裡安胎!”,看着那個滿臉沒好氣吼‘女’兒的父親,看着有些茫然無措的張惠心,陳衍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皇帝消失的方向,心底突然生出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他甚至沒有讓人捎話進產房,竟是自個悄悄地出了院子。直到懵懵懂懂走完了那漫長的宮道,在西安‘門’前上了馬風馳電掣地奔了出去,隨着那風一陣陣灌進了脖子裡袖口裡,他才感到眼睛又酸又澀。
以前他只有姐姐,現在他多了祖母,多了師傅,還有韓先生杜閣老他們……可是,父親什麼樣,他已經幾乎想不起來了;母親什麼樣,他也只有模模糊糊的印來……
於是,當朱氏看着平素永遠昂着頭的陳衍耷拉着腦袋進房,到了榻邊就突然半跪着在她膝蓋上埋下腦袋的時候,她滿心以爲陳瀾那邊傳回了什麼不好的消息,只覺得‘胸’口被什麼東西重重捶了一記,一種莫名的恐慌突然瀰漫了全身,直到陳衍一張口說出了那一番話,她發僵的手才終於軟軟落在了陳衍的頸間。
“老太太,師傅生了個兒子……皇上很高興,師爹很高興,惠心姐也很高興,我想師傅大概更高興……我看着他們,就想起了爹孃,可我已經忘記爹孃長什麼樣了……老太太,我很想他們,更想姐姐……”
………”…………
南集城總兵府。
家中上下剛剛搬進來,原先的人手統統是分轉了其餘各家,新添的就只有‘門’子和廚娘,陳瀾安頓下來之後,自然是通過鄭管事和木老大,逐漸挑選起了其他人手。幾日間,先走進了四個負責灑掃和伺候‘花’木的婆子,隨即是四個負責漿洗的僕‘婦’,緊跟着則是從原先隨行的僕‘婦’媽媽裡挑出妥當的負責看守各道‘門’戶,後院的秩序就算是差不多完成了。陳瀾自然不必再事必躬親,差不多的事務就‘交’給了雲姑姑和柳姑姑,總算能騰出手來往京城寫信。
寫給義母安國長公主的信她是實話實說,給杜夫人以及晉王妃這些親友的則更容易,唯獨剩下寫給陳衍和朱氏的信讓她有些頭疼。如今一下筆,她只覺得筆下沉甸甸的,不過一會兒”字紙簍裡就多了幾個‘揉’得皺巴巴的紙團。
“夫人,喝口茶潤潤嗓子。”
見紅螺遞上茶來,陳瀾這才接過來喝了一口定了定神,隨即往後一靠,若有所思地閉上了眼睛。好一會兒,她芋重新睜開眼睛,拿過另一張小箋紙,蘸上墨一筆一劃地寫了起來。
之所以延後這幾天,她也是想整理整理心情,打算輕描淡寫‘門’g魂過去,可算算時日,眼下南京城的種種事端應該已經傳到了京城,陳衍那鬼靈‘精’的‘性’子,興許什麼都打聽了出來,她還不如寫明白些,讓小傢伙能透過此次的事情進一步瞭解世道險惡,再加上信就算抄了一份送到了天子那兒,自己寫得詳盡些,也能讓那位至尊能夠更細緻地瞭解當時情況。於是,她索‘性’事無鉅細,從最初的流言四起一直到最後的轉折”大半個時辰就洋洋灑灑寫了四五張紙。末了放下筆等這幾張字紙上頭的墨跡晾乾的時候,她方纔‘揉’着手腕站起身。
“紅螺,荊王殿下又邀了蕭世子出去了?”
得到紅螺的點頭答覆,陳瀾不禁心中暗歎。自打楊家上下搬進了總兵府,原本在鎮東侯府那別院住着的荊王就搬了過來,連蕭朗都一塊拖了到這兒蹭住。
只人是住了過來,平時卻總是和蕭朗在外頭‘亂’逛在如今這種風聲鶴唳的當口,這已經不是什麼白龍魚服的微服‘私’訪,而是一出‘門’就成了無數人關注的目標。偏生他們彷彿沒在意這些,因而最初還往這總兵府湊的江家九小姐和許家二小姐立時很少來了,而且據說這已經烈日炎炎的初夏時節”名‘門’千金往外踏青的反而多了不少。
相形之下,楊進周每天正兒八經接見僚屬熟悉軍務,亦或是巡視四周衛所駐地;羅旭雖也硬是擠到了這兒借住,可在冊封完全陵府這四大書院之後,便是常常在南京城裡各處名勝開詩會文會,成日裡‘交’接江卉士林;他們兩人就顯得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她正胡思‘亂’想着那幾位千金究竟是想着荊王多些,還是指望蕭朗多些,突然只聽一陣細碎的聲響,一擡眼就只見柳姑姑從‘門’外進來。到了近前,柳姑姑也顧不上屈膝行禮,直接彎下腰湊到了她耳邊。
“夫人,那個金陵書院的鄧冀押到南京城了。據說人到總督府之後,就認承了是自己因爲當初堂兄鄧忠的事心懷怨恨,再加上無緣無故被老爺抓了,於是暗中使人策劃了罷市罷考等等,總之是把所有事情都攬到了自己身上。據說畫押之後就要撞柱子一一一一陳瀾聞言渾身一震,立時轉身看着雲姑姑,直截了當地問道:“,人死了沒有?”
“沒死。”柳姑姑也是一副心有餘悸的表情,竟忍不住按住了‘胸’口,“幸虧那會兒虎爺就在旁邊,大手一攔一抄,愣生生把人給阻了下來。雖是老爺不在,可虎爺愣是駁了馮總督的回,把人給帶回了咱們總兵府。這些都是一路跟去的小丁和小武來回報的。”
一個早就被楊進周拿下扣起來的鄧冀送到總督府之後,竟然一開口就招認這種謊話”陳瀾自然是怎麼也不會相信。再加上聽說秦虎和那位總督衝突了起來,她心中就更敞亮了。只沉‘淫’了一會兒,她就又問道:“,叔全沒去總督衙‘門’……我記得他今天邀了許守備去小校場巡閱軍馬?眼下回來了沒有?”,“回稟夫人,老爺還在小校場,眼下還沒回來。”,那個鄧冀既然押了回來,楊進周自己不去總督衙‘門’,反而讓秦虎押着人過去,鬧出了這樣的大事又直接把人拎了回來,陳瀾怎麼也不相信這是單純的疏忽。偏頭只一想,她就對紅螺吩咐道:“去前頭傳我的話,‘門’上看緊了,不管是哪兒來的人都擋駕。要找老爺的,勞煩他們直接去城裡小校場;要找荊王殿下的,我記得今日他是和蕭世子去了玄武湖;至於要找羅世子的,徑直去金陵府學就行了。就說今天我奉着老太太在佛堂齋戒,不見客。
阿虎帶回來的人讓他自己小心看好,還要什麼人手儘管說。”
這就是明擺着的推托之詞了,柳姑姑見紅螺答應一聲快步離去,她自是跟着陳瀾到了東邊院子去見江氏。才一進屋,她就看到莊媽媽站在旁邊拿着信正在給江氏念什麼,一時就想起自己進二‘門’的時候之前正逢莊媽媽在‘門’上取了信,那會兒因爲秦虎押人回來的事,她一時顧不得其他,竟忘了問‘門’上信是打哪兒來的。
“你來得正好,這是鎮東侯夫人讓人送來的信。”,江氏招呼了陳瀾坐下”旋即接過莊媽媽的信,轉手又給了陳瀾道,“你先看看。我因之前蕭郎那些話,一直都擔心鎮東侯夫人不好相處,所以前時斟酌那封去信的時候還好生爲難,眼下見着回信才放心了。她自己正病着,卻還不忘兒子頭一次單身出來做事,再加上之前的遇刺,那番擔心真真切切,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我上次寫信,也把蕭郎的情形婉轉對她說了。一是問問從前可有婚約,畢竟蕭郎未必記得清楚;二來也是想問問,皇上可有賜婚的意思。”
江氏這般說着,陳瀾站在那兒仔細看着手頭那兩三張信箋,到最後賜婚兩個字的時候方纔擡頭。目光和江氏一碰,她就看出了婆婆那眸子裡掩不住的笑意。
“我也不是多事。畢竟”之前全哥和羅世子的婚事都是皇上賜婚,你和叔全琴瑟和諧,羅世子和張家大小姐也融洽得很,由此可見皇上這鴛鴦譜點得好,再點一樁也未必可知。萬一真有那意思,江南官場這邊,我也好及早吹吹風,免得那些有心人鬧出什麼不可開‘交’的事情來。沒想到”鎮東侯夫人在這信上回我說,蕭郎不曾有婚約,至於皇上是否賜婚卻未必可知。若是可以,她想託我給蕭郎物‘色’物‘色’,‘門’頭低一些無所謂,最要緊的是身家清白,孃家人丁單薄,不用什麼世家大族。”
這要是別的人對未來媳‘婦’提出這樣的要求,陳瀾第一反應就是覺得這是婆婆希望未來的媳‘婦’孃家力弱,日後好挾制,可鎮東侯夫人何等‘精’明的人”又有婆婆的身份,怎會怕媳‘婦’?因而,她只轉念一想,就明白了此中深意。此時此刻信也看完了,她隨手把信‘交’給了一旁的莊媽媽,就貼着江氏低聲說道:“娘,我年輕,對鎮東侯府幾乎是一無所知,您知道鎮東侯夫人家裡還有什麼人?”,“鎮東侯夫人?”江氏昔日從江南嫁到京城之後,因是汝寧伯府長媳,對那些勳貴名‘門’自是仔仔細細做過一番功課。可眼下她回憶了好一陣子,這才搖搖頭道,“想當年鎮東侯遠鎮奴兒干城,我也就打聽過一些皮‘毛’,如今年代久遠,幾乎更記不清了。只記得那位夫人似乎並不走出身名‘門’,彷彿是先頭太夫人定下的,成婚也低調得很。朝廷賜了誥封,因鎮東侯鎮所和其他勳貴不一樣,也就按照慣例,不曾召鎮東侯夫人在京居住。要說起來,鎮東侯府和各家都沒什麼往來,所以京城那些名‘門’興許還不如江南人對其瞭解得多。”,這麼說來,鎮東侯府擇媳興許都是不重家世重才能,大約這也是因爲奴兒干特殊的地理位置和四面局勢決定的。
陳瀾在心裡大約有了個數目,因而避過秦虎那檔子事情不談,彷彿饒有興致似的聽江氏掰手指頭一個個數着前些日子見過的那些各家閨秀。到了最後”她見婆婆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便笑道:“娘雖是受了鎮東侯夫人託付,可這事情又不急,您慢慢相看就走了,最後不但得讓鎮東侯夫人點頭,蕭兄自己也得認了才行。”
“哪裡不急?他就比全哥小大半歲,這年紀早就該成家了。全哥是因爲在外鎮守打仗給拖的,他堂堂世子,又只有一個弟弟,就該早些給家裡開枝散葉才行!”說到這裡,江氏突然想起什麼,又斜睨了一眼陳瀾,“鎮東侯府和別的世襲勳貴還不一樣,別的世襲勳貴,嫡妻一時半會沒兒子,長輩們還要催着納妾收房,更不用說鎮東侯府人丁單薄。他們歷來卻很少有側庶,一貫就是成親極早。要我是鎮東侯夫人,早就着急討兒媳‘婦’了!”
陳瀾聽着正忍俊不禁,眼角餘光突然瞥見西邊‘門’簾一動,芸兒‘露’出了半邊臉來,對着她又是眨眼睛又是努嘴,彷彿有計麼急事。當下,她隨便尋了個藉口站起身,到了外間一見芸兒就直截了當問道:“又是什麼事?”
“夫人,蕭世子一個人回來了!正逢總督府差人到咱們大‘門’口要人不果,和‘門’子爭執了起來,蕭世子他也不知道哪兒來的氣‘性’,竟是直得……直接打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