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錦衣衛還是江寧會館這四個字,背後的含義都非同小可。因而,原本答應羅旭今晚來助拳援手的楊進周,不禁生出了一種不安和警惕。直到察覺了身邊秦虎的焦躁,他才默默往後頭退了兩步,直到又掩身在了那漆黑的小巷子裡,他才裹緊身上的黑大氅,站在牆根沉思了起來。好一會兒,他才擡起了頭。
“咱們一共帶出來多少人?那邊後門可有人看住了?”
“一共十三個,六個是府裡的家丁,七個是您的老下屬,這回肯定都看住了。”秦虎不假思索地答了一句,隨即沒好氣地說,“那位歐陽都帥話說着好聽,其實一上任就把大人從前那批人打散了編到東城西城的各個百戶手底下,然後那些頭頭腦腦又把他們從前犯的錯處拎出來處置……要不是大人記起來給他們弄到了調令,他們就是不被折騰死,也得被算計死,這都是什麼世道爲了那剩下的十五六個人,他居然還和大人您打擂臺”
“哪裡都是一朝天子一朝臣……”
“大人,您說什麼?”
楊進周低低感慨了一聲,聽得秦虎納悶地問將上來,他就岔開了話題:“這些過去的事情不要說了。我記得遊二在夜探上頭是一把好手,讓他找個人搭把手,尋個好地方探探裡頭是什麼光景。”
“是,我這就去吩咐他”
秦虎走了不到一頓飯功夫就回了來,又對楊進周做了個大功告成的手勢。心中微鬆的楊進周便背靠着土牆,眼睛卻頻頻往那車馬行的地方掃去。隨着時間漸漸過去,裡頭絲毫沒露出任何動靜來,這也讓他不免生出了幾分擔憂,遂打發了秦虎去那頭看看。
就在他扭動了一下身子調整站姿,又活動了一下發僵的雙腿時,身後就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循聲望去的他看見是秦虎身後跟着一個瘦猴一般的漢子,按在刀柄上的手就放下了。等到兩人上得前來,眼見那遊二要行禮,他就立時搖了搖手,頷首示意其直接說話。
“大人,裡頭防備很森嚴,我只敢在外頭一圈踩了踩,倒是聽見兩個馬廄裡打雜的雜役說就忙活這幾天,接下來就立時能放鬆了。我本以爲是過年,可聽他們的口氣,彷彿只是說上頭決定了什麼大事,我沒敢多聽,須臾就閃開了。倒是在柴房裡頭聞到了一股古怪的味道,想了辦法撬開鎖進去一看,才發現裡頭有好幾大缸的火油。我仔細看了看,發覺裡頭那些稻草堆有重壓的痕跡,更是無意中摸出了這個。之後我又設法靠近了一下內院,沒瞧見之前咱們一路跟着的人,倒是瞧見不少提着刀巡邏的,生怕驚動立時就出來了。”
楊進周越聽臉色越是沉重,到最後那遊二說完,遞了一件東西過來,他就着那一丁點月光瞅了瞅,立時面色緊繃,點點頭讚了兩句,旋即吩咐他退遠些等。站了片刻,他就轉頭看着秦虎說道:“你帶着人在這裡守着,如今已經是晚上外城宵禁的時候,這裡不會有多少人進出,若是有人再出來,死死盯住了,一應行蹤等等都記下來。”
秦虎點了點頭,隨即詫異地問道:“怎麼,大人要走?原本不是說好要進去抓個現行的麼?”
“原本是原本,如今是如今。”楊進周側頭瞥了秦虎一眼,一字一句地說,“你既然知道這兒是什麼地方,就該明白如今不能輕舉妄動。我回四方樓去尋羅世子,你帶着他們排好晚上值守的班次。對了,你既是留在這兒掌總,那個遊二就跟我回去。”
說完這話,他又望了望那座不高的圍牆,彷彿又看到了從前白日裡來這時瞧見的那熱鬧的馬廄車棚。他的記性很好,上至主事的掌櫃,下至下頭的小夥計和雜役,他都記得一清二楚,更知道這兒就是錦衣衛在外城的總哨所在。如果真是從這裡出了問題,那麼,這決計不是歐陽行一句失察就能推過去的。相比前錦衣衛指揮使盧逸雲的案子,這裡頭的水更深
四方樓西跨院的絲竹聲已經停了好一會兒,然而,在四處都仍是歌舞喧鬧聲不斷的情況下,這安靜的地方也完全顯不出來。自打風五哥出去之後,領命留下的粗豪漢子忖度聖手劉已經被打暈了過去,自然而然就放鬆了下來,由着幾個人守在外頭,自己則是在屋子裡就着剛剛的菜餚喝起了小酒,沒幾杯下肚,他就覺得屋子裡太暖和了,自然而然敞開了懷,又覺得腰間的東西硌得慌,遂索性把那把解腕尖刀擱在了地上。
就在他微微有些醺醺然的時候,突然聽到了外頭傳來了一陣輕輕的叩門聲,緊跟着就是一個嗓子壓得極低的聲音:“九爺,九爺”
被這聲音一喚,他皺了皺眉就推桌子起身,嘴裡罵罵咧咧着到了門前,幾乎沒怎麼細想就打開門閂把門拉了開來。然而,那一剎那間,捲進來的不止是門外呼嘯的寒風,還有一隻迎面而來的拳頭。說時遲那時快,他幾乎是本能地往下一縮腦袋,隨即伸手往腰間一抹,當手掏空的一瞬間,他這才反應到東西已經被自己解下了。
迎面的拳頭卻不會管什麼又悔又恨,眼看人縮了下去,那拳便微微一收,由側面化爪強襲,腳下又隨着猛踹了出去。就只聽兩聲悶響,擋在屋子門口的這粗豪漢子就被一下子打飛了出去。來人緊跟着疾步進了門,後頭又有幾人竄進了屋子裡。兩個料理那倒地的漢子,剩下的則是急急忙忙衝着伏倒在案頭的聖手劉奔去。最後頭的羅旭一跨進門檻就看見自己那位損友一動不動,心裡不由得一緊。
“人怎麼樣了?”
“大少爺,他只是暈過去了。”
長吁一口氣的羅旭這才放慢了腳步,待到上得前去,見那幾個家丁又是掐人中,又是灌水,一個個手忙腳亂地在那兒折騰,他不禁眼皮子一跳,趕緊把人趕開了去。只他自己變着法子施爲也依舊沒把聖手劉給弄醒,他不免也有些着慌,到最後方纔一拍腦袋,就從懷裡取出了一個瓶子來,挑了一丁點粉末放在了聖手劉的鼻子底下。
這一回卻是立竿見影,沒過多久,聖手劉的呼吸就一下子粗重了起來,隨即就露出了掙扎的跡象。隨着羅旭的又一陣叫喚,他總算是緩緩睜開了眼睛,可看到羅旭的第一眼,他在瞪大了眼睛的同時,突然挪動了一下胳膊,猛地捏拳打了出去。然而,他終究是剛剛那一下捱得不輕,別說拳頭捏到一半就鬆了,手臂也在半途中就無力地落了下來。
“你這小子……怎麼到現在纔來”
羅旭心虛地打了個哈哈,隨即才顧左右而言他道:“看來他們對你倒是不錯,這麼大的地方,好酒好菜管飽,聽說天天還有歌姬舞姬伺候着,你倒是比神仙還逍遙……”
“呸,換成了你試試?”聖手劉這纔有功夫摩挲了一下後腦勺,想起之前挨的那一下,他忍不住又打了個寒噤,“你要是再晚來一會兒,恐怕就得以後在陰曹地府才能見着我了。”
這話聽得羅旭爲之一怔,剛剛還笑嘻嘻的臉上頓時滿是陰霾。安撫了自己這位老友幾句,他就吩咐兩個家丁把人攙扶出去,交給在前頭候着的竺老大,繼而便走到了那個被打翻的粗豪大漢跟前。見四個家丁如臨大敵地守着,甚至還在那漢子的嘴裡塞了一根布條防着人咬舌,他不禁眉頭挑了一挑,卻絲毫沒有問話的架勢。
“把人送到外頭馬車上去。還有,先前撂倒的那四個人和這裡的那個管事也帶走,然後把痕跡都清理乾淨,留兩個人陪我留着就夠了。”
“大少爺,事情已經了結了,都說南城兵馬司的人常常過來,您再留着也沒什麼必要,不若只挑兩個人留下……”
“不用說了,照我說的辦。若楊大人那裡有什麼要緊情形,到時候傳達不清豈不誤事?”
拗不過羅旭,其他人只能照辦。須臾,這座燈火通明的屋子就被虛掩上了門,內中一應打鬥掙扎的痕跡都被清理得乾乾淨淨,只是人卻一個都沒了。而做完這一些,羅旭便帶着人重新回了先前那地方優哉遊哉地等。直到門口傳來了一陣腳步聲,他依舊坐得穩穩當當。果然,推門進來的並不是別人,而是楊進周。
“那邊事情有變,我們必須立刻進城。”
這直截了當的一句話讓羅旭身邊的兩個隨從都有些發懵,而羅旭在一驚之後,卻毫不遲疑地站起身來,抓起一旁衣架上的那件大氅披在了身上,隨即問道:“我這裡已經救出了人。進城的話,走崇文門還是宣武門?”
“崇文門,城門關了,吊籃總是能用的,不過要請羅兄先預備一封信。”
言簡意賅的對答之後,羅旭就走上前來,聽楊進周細說之後,立時讓隨從準備紙筆。匆匆寫好了書信,他就轉過身來,不容置疑地對兩個隨從囑咐了兩句,讓他們直接去之前定下的小院,這才隨楊進周出了門。到了門口,他就只見一個灰衣漢子已經牽着三匹馬等在了那兒。知道這是之前安排好的馬匹,他也沒有多話,立時趨前上了馬。
兩人前腳剛剛出發不久,衚衕那一頭一隊服色新舊不一的軍漢就一陣風似的小跑趕了過來。爲首的高個子軍官在門口才站了片刻,裡頭竺老大就迎將了出來,兩邊又驚又喜似的認了一會人,立時一同大搖大擺地走進門去,內中的喧鬧一時更盛。
夜色下的紫禁城沒了白天來來回回的人羣,只有外皇城和內宮城外頭的紅鋪巡衛仍在按照規矩傳鈴值守。宮城的四門已經完全下鑰,隱隱約約仍然能聽到天街那邊傳來天下太平的聲音。這一晚,文淵閣是次輔杜微方當值,由於手頭的事務衆多,已經快四更天了,他卻依舊沒有閤眼,只在書桌前核對着江南幾省的夏稅數字,看到最後忍不住摘下眼鏡揉了揉痠疼的鼻樑,又戴上眼鏡看了看那疊文書,繼而支着腦袋沉思了起來。
就在這時候,門外傳來了一聲輕喚,他應了一聲後,一個文書就匆匆走進了直房,躬了躬身說:“杜閣老,東安門上傳來了消息,羅修撰帶着右軍都督府楊大人在宮門前,說是有要緊事情陳奏。如今宮門已經下鑰,守門的禁衛原不肯通融,但羅修撰說是事情十萬火急,又預備了書信一封,於是那邊的鄭千戶接了之後,請小火者從東華門送進來呈杜閣老。”
聞聽此言,杜微方頓時眉頭緊皺,旋即就吩咐拿上來。他卻不忙拆開,先驗看了一應封口全都完好,他這才拆封取出了信箋。信大約是羅旭倉促寫的,平日一絲不苟的小楷此時卻略顯潦草,言辭中只說不合與楊進周在外頭撞見了一件大事,生怕有變,所以需得連夜稟報。在斟酌了片刻之後,他就摘下了鼻樑上那副眼睛,沉着地站起身來。
“杜閣老?”
“拿着我的印信,去古今通集庫尋王公公,就說我有要事,需得從東華門出去一趟。”
見那文書先是一愣,隨即就答應一聲出去了,杜微方不禁拽了拽下頜那幾根鬍鬚。這當口讓羅旭楊進周進宮難,可他出去見人卻還算容易。兩人全都不是那種一丁點事就咋咋呼呼的人,只希望不要真是什麼**煩就好。光是今天宮裡的事,就已經很棘手了
由於有古今通集庫的王公公相陪,再加上杜微方乃是內閣次輔,因而東華門上最後還是放了行。一路出了幾道門,直至東安門時,那守門的將領卻不敢開門,只是將杜微方領到了剛剛接信時券洞大門的小窗口。透過那小小的窗口,藉着火把和燈籠的光芒,杜微方好容易認清楚了外頭的兩個人。
“你們兩個搞什麼鬼?”
“杜閣老,事情是這樣的,你先聽我說。”羅旭湊上前來,低聲把之前聖手劉被人擄去,有人脅迫他在臘月二十三封印日,將當日內閣遞交皇帝的公文節略謄抄一份出來的事情說了。見門那邊的杜微方臉色晦暗不明,他忙又將今晚救人的事情一一道來,末了才尷尬地說,“雖說也可以知會官府,可我生怕失去了時機……”
“好了,紀曦你既然都說完了,那換叔全過來”
見羅旭轉身無可奈何地向自己一攤手,楊進周便走上前去。先是言簡意賅地說了自己追蹤那三人卻找到了那一家分明是錦衣衛在外城總哨的車馬行,旋即把派了遊二進去打探的經過逐一道來,末了,他才伸手遞了一樣物事進去。
“杜閣老,這件東西是他在稻草堆裡頭無意中翻出來的,我那時候略略打量了一下,瞧着像是宮中的物件。”
“你說什麼?”
杜微方原本就已經把眉頭皺成了一個大疙瘩,此時聞言更是大爲震驚。伸手把東西接過來,他二話不說直接後退兩步,搶過了一個士兵手中的火把,藉着那熊熊火光打量了東西好一陣子,他便認出這是一個琺琅鑲金五彩香盒的蓋子,蓋子裡頭依稀還刻着幾個字,可在外頭這樣的燈光下着實難以看清楚。即便如此,先頭的那些內容也足以讓他做出判斷。
“那個進去打探的人你也帶來了?”疾步走到小窗前的杜微方見楊進周點點頭,立時不由分說地吩咐道,“你和紀曦,還有那個人一起在這等着,我立時去乾清宮求見”
說完這話,他就轉過身來,待到那鄭千戶面前就沉聲說道:“從現在開始,直到我回到這兒爲止,剛剛在這兒值守的人一步都不許離開”
“杜閣老,這……從前宋閣老曾經吩咐過,值守外皇城四門的軍官,每兩個時辰需得巡視一圈,我這立刻就要去了。再說,如今管宿衛的是陽寧侯,剛剛已經知會過他,他說是按規矩從事……”
“宋閣老是宋閣老,陽寧侯是陽寧侯,那是尋常時候的做法我記得夜晚值守宮城,素來由當夜留守文淵閣的內閣大學士決定,聽我的吩咐就是若出了差錯,一應自有我來扛”杜微方說到這裡,信手就遞過了自己的隨身私章過去,“拿着此物,想來你也不會怕我賴賬”
話既說到這個份上,原本還怕出岔子的鄭千戶方纔猶猶豫豫答應了下來。而王公公本不明白怎麼回事,可杜微方扯着他直接原路返回,路上直說有要緊事要求見皇帝,他立時嚇了一跳,苦苦勸了一路卻依舊拉不回這頭有名的倔牛來,也只得自嘆倒黴,只得跟着前往乾清門。讓他詫異的是,原以爲乾清宮裡頭剛換了管事牌子,那一位未必肯擔責任,可不消一會兒,裡頭就傳話讓杜微方進去。而他在乾清門下頭只等了不到一刻鐘,就看到剛剛步履匆匆的杜閣老又是緊趕慢趕地出了來,手中還捏着一面金牌信符。
“杜閣老,這是……”
“皇上有旨,開東安門,宣羅旭楊進周……還有那個遊二”
乾清宮東暖閣這一整夜就沒有熄過燈。前半夜,是因爲皇帝心緒不佳,一個人在東暖閣中寫字,精緻的竹編字紙簍裡多了無數團揉得亂七八糟的字紙。後半夜,正打算就寢的皇帝卻意外接到了杜微方的請見,等得知事情之後便當機立斷頒了信符出去,等到見着了自己一向信賴的兩個年輕大臣,他臉上那原本已經流露出深深睏倦的眼睛一下子又變得熠熠有神。
靠近西華門邊上原本只有一座御酒房和六科廊,但如今六科廊西邊又多了一座小院,那便是陽寧侯陳瑛的臨時住處。他雖然好色,但還不至於無女不歡,再加上此前也曾在衙門一住一個多月,對於住在這裡清心寡慾的日子,他並沒有什麼不習慣。然而,四更過後來自東華門的一個訊息,卻讓本想打盹的他完全沒了睡意。
羅旭和楊進周竟然會在這個時候請見杜微方不但親自去見他們,而且似乎還去乾清宮稟報了
“陽寧侯。”
聽到這聲音,陳瑛倏然回頭,隨即就看到一個小火者滿臉堆笑地進了屋子來。認出是原本分派到自己這兒服侍的,他就皺眉呵斥道:“誰讓你進來的?”
“侯爺,小的只是奉命帶幾句話給您。”那小火者雖是被這呵斥驚得後退了一步,但隨即就露出了光棍的表情,“您如今有喪在身,不知道的人頂多說您命裡克妻,但知道的人恐怕都會覺得已故陽寧侯夫人死得蹊蹺,就是皇上也難免心中生疑,否則也不會解了您的都督之職,派了這麼個有名無實的總領宿衛給您。如今這當口,與其猶猶豫豫首鼠兩端,還不如一條道走到黑。”
陳瑛一下子明白這小火者背後是什麼貨色,心底閃過一絲深深的厭惡,面上卻紋絲不動,彷彿此人所說的只是無關緊要的事。果然,下一刻,那小火者便舔了舔嘴脣,似笑非笑地說道:“剛剛小的瞅見有人過來,外頭亦是動靜不小,不知道侯爺是能告訴小的外間發生了什麼,亦或是許小的出去打探打探?”
面對這肆無忌憚的態度,陽寧侯陳瑛終於露出了一絲冷笑。他勾了勾手示意這小火者過來,待到人大大咧咧地上前,他突然對着其頸側斜劈一記手刀。眼見人一聲不吭地軟軟倒下,他才一扶一帶,順順當當地把人放在了椅子上,旋即也不理會其死活,大步走出了門去。
他一共帶了四名親兵進宮,此時見他出門,立時有一個上前來聽候吩咐。他面無表情地說了兩句話,那親兵先是一愣,隨即就鄭重其事地躬身答應,又回去叫了一個同伴來。兩人徑直進了屋子,旋即把人事不知的那個小火者架了出來,卻是直接帶到了小院裡的一間空置直房中。
眼看着這一切料理好了,陳瑛方纔轉身進門,卻是到了書案前拿起一本空白的奏疏,隨即親自倒水磨墨,斟酌了好一陣子方纔一筆一劃地寫了起來。這一忙活就是整整大半夜,他統共廢了三版草稿,這才最後謄抄完畢。然而,封口之後,他卻直接把東西揣在懷裡,隨即再一次出了門。
“宮門那邊可有什麼訊息?”
應聲過來的一個親兵躬了躬身,隨即壓低了嗓音說:“東華門東上中門那一線又開了,羅世子和楊大人都已經出了宮去。至於其他的消息,如今還不知道。”
“杜閣老呢?”
“已經回了內閣直房。”
陳瑛點了點頭,背手仰頭看了好一陣子天空,最後背轉身回了直房。時機未到,這當口表態似乎太早了些,且再看看,諒那邊不會因爲一個小角色的死活而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