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莫的欣喜感覺並沒有持續太長時間,畢竟危機還沒解除,他和老黑不過是僥倖躲過了其中一劫罷了。
低沉的咆哮聲再次破空吼出,和黑龍的龍嘯不一樣,這種聲音帶着無可撼動的力量感,像是和整個世界一起發出的共鳴。
蕭莫的心再一次顫慄起來,在“怒”的能量壓迫下,他幾乎和一具屍體無異。而這種咆哮聲,正是每每帶領他走向死亡的前兆,這是“怒”的領域力量。
黑龍成功了,它成功將“怒”從海域裡引了出來,它知道這種低級的誘騙手段效果不會長久,但只要有機會就足夠了。
“怒”將追蹤魔法的印記做在蕭莫身體上,一瞬間被憤怒衝昏頭腦的它根本不會在意其他細節。在它看來,絕對沒人能夠瞬間逃脫它魔法印記的追蹤,只要感應到印記的存在,它就能快速追擊被標記的敵人。
而黑龍正是完全摸透了“怒”的這一點心思,這纔有機會將它從海域裡引出來。魔法印記在自己身上,那隻要自己出了海面,就不怕這頭“神獸”不跟着追出來。
果然,被能量轟開的球形漩渦中央,一個巨大的怪物緊隨着黑龍衝了出來。原本令人發狂的海風呼嘯聲,跟此時的能量轟鳴聲以及“怒”低沉的咆哮聲比起來,簡直就跟小鳥的輕聲鳴叫差不多。
蕭莫的心高高懸着,被紅芒遮蔽的瞳孔閃爍不定,這種怪物他從來都沒見過。別說見過,就算是聽都沒有聽說過,恐怕也只有在那古神明存在的時期,纔會存在這般的強大物種吧!
它和蛟龍一樣全身光滑,卻沒有蛟龍那種細長的身子,它身子粗壯,似乎沒有鱗片,卻總是閃爍着微微的光亮。它擁有一個長的、有齒的吻,嘴巴長而尖,上下頜長着錐狀的牙齒,整個的頭骨看上去像一個三角形。它的體型適於快速游泳,椎體如碟狀,兩邊微凹,一條脊椎骨好像一串碟子被串在一條繩索上,尾椎狹長而扁平。
不僅如此,它的身體大的出奇,除了看上去粗壯之外,身長更是差不多有五十米。它長着漿狀的四肢,如同魚類的鰭,結實有力,身後還拖着一條類似鯊魚的巨大尾巴。兩隻眼睛睜得大大的,幾乎佔據了腦袋的全部,淡黃色的光芒從瞳孔中散發出來,讓人不自覺地感到恐慌——那是絕對強者的壓迫。
然而,這一切對黑龍來說似乎沒有任何影響,它心裡早就準備了計劃,這計劃一旦失敗,就再沒有重來的機會。它相信,同樣的當,這身爲海神坐騎的神獸一定不會再上第二次。況且“怒”肯定很快就會發現黑龍的打算,這樣一來只要它再次潛入海底,黑龍的一切努力也都是白搭。
或成或敗,就只有趁“怒”還未來得及反應的這一瞬間,爲此,黑龍將拼上它全部的氣力,殊死一搏。
黑龍衝出海面後幾乎沒有任何遲疑,彷彿一切早就被他預先算計過很多遍似的。就在蕭莫還因爲這海神坐騎的強大外表而感到驚訝時,黑龍的反擊已經在準備當中了,它甚至沒有多餘的時間去打量這傳說中的神獸。
龍的血液裡只有戰鬥——不勝利,毋寧死!
連閃電都無法穿透的黑光掠過,黑龍雙翼伸展,穩穩止住了從海面衝出後的強大慣性。回身的瞬間,它的龍爪中已然多出一件純黑色的兵器,沒有任何多餘的修飾,只有那彷彿吞噬了光線的黑色。
蕭莫很清楚,那是黑魔,古黑神親自御用的武器——黑魔!
黑龍雖然也無法使用出黑魔的全部力量,但相比蕭莫而言,它的熟練程度自然是比蕭莫高出不少。當然,能發揮出的威力也就更加巨大,黑魔是極其挑剔使用者的神奇武器,使用者的能力越強,黑魔的力量就會越強。
黑龍拿着的武器是一枚長柄戰錘,這也是黑龍年輕時最喜歡用的武器,其破壞力在黑魔的作用下幾乎是無法估量。
黑光在戰錘的錘頂驟然凝聚,像是一顆小小的黑色太陽,周圍所剩不多的光線似乎也都被這黑光吞噬了進去。龍類沒有圖騰,它們的元素力是與生俱來的,而且強大無比,作爲擁有暗屬性的黑龍,這一點顯得尤其突出。
全身的鱗片一片片都立了起來,黑龍全身的肌肉都在暴漲,力量被提升到了自身的極限。長柄戰錘錘頂的黑光越來越盛,毀滅一切般的能量切割着空氣,黑龍以及身下“怒”所在的一大片區域如同死一般的沉寂。
戰錘勢不可擋的向下揮去,凝聚了蕭莫身體以及黑龍全部的力量,時間定格在這一瞬間。
“怒”停止了它低沉的咆哮聲,雙眼淡黃色的光芒暴漲,如同兩座強光燈塔,死死盯住半空中忽然反身襲擊的黑龍。
不愧是被神看中的強大生物,面對黑龍如此凌厲的反襲,竟然沒有半點的慌張。蕭莫甚至能感覺出一種強者之間棋逢對手的喜悅,“怒”也開始全力對抗黑龍的攻擊了。
“怒”那長長的吻上倏地探出一圈圈如同漣漪般的波紋,前鰭噗地一聲劃出海面,強大的能量場將周圍所有的海水全部定格在了空中。
黑龍的戰錘帶着吞噬一切的黑光轟然落下,“怒”那似有似無的波紋隨着黑龍戰錘的靠近也變得厚實起來,轉眼間已有一堵牆壁那麼厚。兩股龐大的能量撞擊在了一起,一瞬間如同開天闢地的場景再現,整個海峽以及整片海域化爲了混沌。
蕭莫只覺得耳邊“嗡”的一聲巨響,就什麼都毫無知覺了,好比世界在這一刻毀滅,亦或是重生。
成功了嗎?
還是,失敗了?
老黑!聽得到嗎?
到底……
蕭莫恍過神來的時候,似乎一切都歸爲了虛無,老黑那瘋子一般的衝勁消失了,“怒”製造出讓自己完全沒有還手餘地的能量領域也消失了。
耳邊淨是沙沙的響聲,蕭莫看不到海,也看不到天,眼睛裡都是模模糊糊的一片。彷彿之前的一切都只是一個夢,現在快要醒了,所以夢境才變得格外模糊起來。
突然,一個聲音把蕭莫從那個若即若離的境界里拉了出來。
“哈哈,老泥鰍!”
像是和老朋友打招呼的聲音,語氣裡帶着戲謔成分的喜悅。隨着這個聲音的響起,蕭莫又回到了那片熟悉的海域,他此時又站在了海峽上,旁邊仍舊是那些殘破的魔法陣碎片。天空還是一樣的昏暗,纏繞着閃電,海風也還在呼嘯着,把濺起的海水切成水幕灑了下來。
蕭莫搖了搖頭,努力的讓自己清醒,他不明白剛剛到底都發生了什麼。
“你還沒死啊,臭鹹魚!”
這下蕭莫怔住了,因爲這個聲音他幾乎聽了無數遍,有時候一整天都是這個聲音在耳邊不停地嘮叨着——這是老黑的聲音!
蕭莫不知道自己臉上到底是什麼表情,他有些僵硬地活動了一下身子,慢慢開始打量周圍。和自己剛過來時幾乎完全一樣,惡劣的環境,能見度極低,到處都是裸露的岩石,不遠處是一片海域。
不過,有兩個東西特別礙眼,簡直讓蕭莫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半空中,一團模糊的黑影靜靜地漂浮着,狂風暴雨徑直穿過了它的身體,好像它就只是一個虛影,根本沒有實體。
另一邊,一個巨大的半魚半龍形狀的怪物浮在海面上,碩大的眼睛就像是兩座燈塔。它上半身都在海面上,漿狀的前鰭拍打着海水,顯得有些激動。
浮在半空的不用說,自然就是黑龍了。
另一個傢伙蕭莫更是難以忘卻,被海族人拼死拼活守護了幾千年的“神獸”,被當年海神御爲坐騎的——“怒”。
蕭莫記憶的前一段,這兩個傢伙還打得你死我活,好像要毀滅世界似的。現在轉眼間就開始惺惺相惜了,互相對望,心情激動,恨不得來一個大大的擁抱。
這難道就是所謂的“不打不相識”嗎?
這演的到底是哪一齣啊!
蕭莫使勁吞了一口唾沫,又將全身好不容易聚集起來的精神力外散到極致,然後揉了揉眼睛——畫面還是一樣的不可思議。
蕭莫已經不知道該用什麼來表達自己此時此刻的心情了,他甚至覺得是不是由於剛纔那“來自古世界的對決”太具有毀滅性,所以自己早就掛了。現在看到的大概就是生前最希望看到的一幕吧,蕭莫有些哭笑不得,他的思維真的轉不過這些彎來。
此時的蕭莫也已經恢復到了普通的人形狀態,沒有結實的雙翼,也沒有銳利如刀鋒的爪子,尾椎上也沒有尾巴,身上也沒長鱗片。他呆呆地望着浮在半空中的黑龍,期望它給出一個讓人能夠接受的合理解釋。可是黑龍自從說出那句“你還沒死啊,臭鹹魚!”之後,就再也沒有發出過任何聲音。
還有那個海神坐騎,之前還一副不將自己碎屍萬段不肯罷休的狀態,現在反倒是對自己熟視無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