鏖戰三湘(4)



中國軍隊凌連陣地,掛上校銜的連長凌雲志走出連指例行他對陣地的巡視。陽光明媚的天氣裡他的坑道仍顯得陰冷潮溼,地面上的積水被鮮血染紅,連打溼的泥土也透着刺眼的紅色。炮聲隆隆但距離陣地尚遠,那是雙方炮兵每日的例行,就像前線戰壕中軍官的每日例行巡視一樣,可重複可不重複,便真的在一直重複。

凌連治下的士兵們,鬍子拉碴、破衣爛衫,德國的M35、英國的狗食碟子、法國的亞德里安,等等萬國牌鋼盔頂在憔悴的、未老先衰的青年士兵的顱頂。幾乎失去槍托的漢陽造、槍身上滿是劃痕的老中正、繳獲日本人的三八大蓋,彈藥差三少四,補給差強人意,急需的後備戰鬥員遲遲不能到位。再這樣搞下去,怕是凌連又要縮編成凌排或者凌班了!當然,前提是老大凌雲志命大沒死。

抗戰打到今天,原本是正兒八經中央軍校出身的凌雲志,理應像那些倖存的同班同學那樣,即使不在領口上換個金燦燦的將官銜,也不至於像現在這樣掛着上校銜卻幹着連長的活兒。凌雲志也明白,他這人一心鑽研打仗而不諳官場之道,這才導致他在山頭林立、派系繁雜的國民黨軍隊中難於升遷,抗戰之前就是那種局面了,他也明白他有今天全怪他自己。他那位早已香消玉殞的未婚妻曾說他像個長不大的孩子。事實真就是這樣。

還記得抗戰開始前,他有一衆從中央軍校教導總隊一併被流放出來的好兄弟,他們合力苦心經營,終於有了一個新編團,然後抗戰爆發了,他們帶着辛辛苦苦拉出來的隊伍奔赴淞滬前線。

四年時光,彈指一揮間,他的團打沒了再建,建完了再打。這四年,他的兄弟死了有多少,他真不知道。他只知道,武漢會戰結束後,他的團又參加了民國28年的一些局部戰役,那時起讓他最揪心的事發生了——民國28年後,他的團在歷次戰役後再沒得到過人員補充,當團建制略顯大之後,上峰就給他的隊伍縮編成營,當營建制也略顯大之後,就有了在華中戰場泥潭中苦苦掙扎的一個被內部人稱爲凌連的連隊。

當年,凌團雖不被上峰待見,可也是校長嫡系,如假包換的中央軍;如今,被縮編成凌連的凌團,看起來比那些後孃養的地方軍更像後孃養的。不管咋說,那些地方軍總還有真心疼他們的割據一方的軍閥老大。而凌連,本有親媽,親媽卻已認爲他們可有可無,拋棄他們毫不猶豫。上峰沒說讓凌連自生自滅,凌連的現狀,恐怕比自生自滅更悲慘。

凌連副連長鄧二奎從後面急匆匆趕過來,前線戰壕不比和平年代的軍營,鄧二奎沒有向上級敬禮,而是直接大喊:“團座!好消息噻!剛剛得到的好消息!”

他這通喊讓附近的士兵也跟着興奮起來,憔悴的面容上多了些好奇的成分,但這變化轉瞬即逝。他們攤上的壞事足夠多了,潛移默化中他們都成了典型的悲觀主義者。

“是驢日的上峰拖欠咱的軍餉要發了?也不對呀,進城磨嘴皮子的周大參座沒回來。那是勞軍隊伍要給咱送幾爿豬肉?也不對,這年頭誰家要有豬肉還不得藏着掖着的?”附近一個陝西籍老兵趙驢兒接上話茬貧開了。

“個錘子喲!把好你的機槍噻!擰着個驢脖子左右張望當心鬼子爆了你這瓜批的腦袋!”鄧二奎教訓道。

趙驢兒撇撇嘴,看起來七個不服八個不忿,鄧二奎也不理他,繼續奔向被他習慣性喚作“團座”實則只是連長的凌雲志。

當然,沒誰好介意的,鄧二奎和趙驢兒鬥嘴也是閒的。在這個連裡,老兵基本是武漢會戰時就成了凌雲志團的兵,打到今天剩下的不多了,可只要剩下的都是鐵得不能再鐵的好兄弟。出去打冷槍的河南兵羊蠍子算一個,陝西兵趙驢兒算一個,進忠武縣城給這幫後孃團倖存者催辦拖欠數月糧餉的參謀長周立業也算一個。而大家,也基本只當凌雲志是團長,嘴上叫着“連長”,可心裡是把老凌當團長供着的。所以,凌連是個連,卻有周立業這麼一個掛中校銜的參座,有鄧二奎這樣一個掛少校銜的副連長。

凌雲志問:“老鄧,什麼好消息把你興奮成這樣?你慢慢說彆着急。”

鄧二奎抹了把額頭上的汗珠,吼道:“團座!弟兄們!上峰剛發來的消息,日本人把珍珠港給偷襲咯!珍珠港被炸爛個逑了!個先人闆闆的小鬼子,招惹了美國佬,美國佬參戰了!龜兒子東洋矮蘿蔔頭快完蛋了!”

凌雲志雙眼一亮:“真的?日本人把美國人給招惹了?”

鄧二奎道:“是,沒得錯噻,重慶都在燃鞭炮慶祝!”

凌雲志不是老粗,是出身復旦名校的文化人,當下他腦子裡閃現出了地球儀上的太平洋掠影,旋即笑容在他臉上消失了。鄧二奎看着奇怪,剛想問問,凌雲志先開口,聲音很低:“老鄧,美國人蔘戰對咱們不一定是好事。”

鄧二奎一腦袋霧水:“爲啥子?”

凌雲志看看周圍幾個老兵油子的注意力都不在他們這兩位官長身上,但他還是拉着鄧二奎走到坑道一個背風的拐角,兩人在彈藥箱上坐下來各點上一顆煙,凌雲志噴了一大團煙霧,才娓娓道:“老鄧,我國東南沿海距離美國西海岸有多遠,我是真的不記得了,但學校的課本上明明白白寫着,那距離不近,坐快船得走十多天,坐飛機中間得加幾次油。美國人被日本人惹急了,可按照你說的,他們的太平洋艦隊基地被炸得稀巴爛,短時間內集結不起新的力量。也就是說,日本人主動招惹美國人,佔據的是先機,美國人是被動的。太平洋那麼大,等美國人真積聚起力量反攻,那也需要時日。最要命的,鬼子爲了全力跟美國人開戰,中國就成了鬼子的後院,現在後院有咱們礙着鬼子們的眼,鬼子們能舒服嗎?”

鄧二奎沒文化,可腦子是真快,他的臉倏然變色,道:“團座,莫不是,鬼子又要來攻打咱們啦?”

凌雲志的臉上彷彿寫滿了“肯定”兩字,點頭都不帶猶豫的。鄧二奎急了:“個先人闆闆!就咱現在這種狀態,跟對面的鬼子乾耗都費勁,能頂住鬼子的大規模進攻?上頭那幫瓜批,不給補人不給軍餉,老子們缺糧少彈武器還錘子,忠武縣附近也沒有太多友軍噻。”

凌雲志在地上畫好一張草圖,對着上面指點道:“咱們凌連所隸屬的師,分點狀佈防於黑風河以西,日本人自黑風河以東與我軍對峙,如今已有一年光景了。咱們瞭解對面日軍的實力,一個野戰聯隊,屬於他們內部的乙類部隊,咱是打過鬼子甲類部隊的,跟他們乙類部隊僅是對峙還不算太吃力。壞就壞在,日本人若想再打九戰區,黑風河是個不錯的突破口,忠武縣以南一百公里就是瀏陽河,可算長沙門戶,長沙若失守,光被打擊的士氣也夠九戰區的嗆。我軍在黑風河及忠武縣卻只有一個師,還是不滿員的新編師。日軍再攻長沙,一旦選擇黑風河作爲突破口,我想來攻的絕不僅僅是那個乙類聯隊。從前兩次長沙保衛戰的情況來看,日軍進攻之猛烈,完全是想吃掉整個九戰區的架勢。這次的戰若真打起來,打掃後院的鬼子,絕對比以前更兇殘更頑強。這場仗,不會最慘烈,只能更慘烈!”

鄧二奎急得撓頭:“沒有兵沒有糧,打個錘子喲!團座,不是我鄧二奎怕死,可咱們兄弟走到今天,剩下的真不多咯,真打絕戶了,咱們這些領口上有槓槓有豆子的,對不起弟兄呀。”

凌雲志面露傷感,卻轉瞬即逝,他掐滅菸頭,板着臉說:“那也要打!如果黑風河兩岸和忠武縣真的即將變爲戰場,那便是我們這些革命軍人履行衛國義務的時候。升官發財請走他路,貪生怕死勿入此門。這副對聯,我一輩子忘不了。我當年是進了那道門的。”

鄧二奎沉默半晌,道:“團座,你進了中央軍校的大門,可我鄧二奎,從沒進過那道門。我不怕死,但我怕咱的團真被錘子的上峰給害絕戶了!”

鄧二奎那時,已絕對沒有了剛纔的興奮之情。

凌雲志和鄧二奎正愁着,猛然聽見陣地另一邊傳來一句河南腔國罵:“日你孃的郭胖子!你個鱉孫司務長就這麼給丘八大爺管飯是唄?”

鄧二奎苦笑:“羊蠍子和書蟲子回來了。”

凌雲志也苦笑:“就知道羊蠍子一回來肯定開罵。可也怪不得郭胖子,想餵飽了咱們,放在鬼子沒來時都難,何況如今呀。”

鄧二奎說:“團座,那我看看去。”

陣地另一邊,羊蠍子正想去追司務長郭胖子,他實在無法容忍米粒見天兒減少的米湯了,尤其還是執行九死一生的冷槍狙殺任務之後,死裡逃生本該吃點好的,結果竟還是能淡出鳥來的缺米的米湯。司務長郭胖子,白山黑水之人,29歲的准尉司務長,此時還繫着圍裙、拎着湯勺,臉上掛滿委屈,囁嚅着不說話也不躲避,羊蠍子上來就是一記腦勺子,然後郭胖子委屈的表情不見了,齜牙咧嘴乾瞪眼,還是不言語。

羊蠍子許是已習慣欺負郭胖子,一記腦勺子嫌不過癮就再想來一記,這第二記沒等打出去呢,後屁股結結實實捱了一腳,羊蠍子猝不及防,一腦袋栽進郭胖子肉墩墩的胸膛。羊蠍子還在納悶是哪個狗日的這麼大膽敢偷襲他

,鄧二奎的川普國罵也到了:“我日你媽個瓜批羊蠍子!沒王法了噻?郭胖子你個拉稀擺帶的龜孫!捱打不還手?”

准尉郭胖子讓一個上等兵又罵又打,同爲軍官的鄧二奎是絕對看不下去的。郭胖子也真是個異類,性如烈火一點就着是東北人比較普遍的特點,偏這郭胖子是純純的囔囔踹,任哪個能喘氣的都能欺負欺負他。這貨平時話不多,事情沒少做,特別辛苦。可趕上這麼個苦逼時代,一天到晚操心柴米油鹽醬醋茶,琢磨咋給全連近百號漢子餵飽,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做不好還要捱罵,當兵的罵,當官的也罵,說實在的,這比讓日本人打死還難受。

羊蠍子揉着生疼的屁股,已不打算再打的他嘴上不服氣,繼續嚷嚷:“這死胖子純是個損公肥私的腐敗分子!自己能吃出個大肚腩來,偏讓弟兄們整天兩頓稀稀的飯!照這樣下去,不等鬼子來打,咱爺們兒也早餓死嘞!對吧?”

他這後兩個字絕對在拉攏羣衆,也確實有人捧場,把着機槍的趙驢兒接茬:“蒼天啊,羊蠍子是額滴知己啊,誰說不是膩!真快給老子們餓斃咧!”

鄧二奎:“你倆瓜批給老子閉嘴!操!”他轉向郭胖子:“沒你事了,該幹啥幹啥去。”

郭胖子點點頭,轉身去繼續他的工作。

鄧二奎的話也就到此爲止了。面對一窩餓極的兄弟,他趕緊背過身去不敢讓他們看見自己嘆氣的樣子。

凌雲志,也明白光喊口號沒有用。這四年來,他喊的口號也是太多,可這麼久都過去了,怕是連傻子也知道了口號當不了飯也絲毫無法減輕瀕死弟兄的痛苦。現在,整個凌連,乃至整個新編師,真正需要的是武器彈藥、糧餉、後備兵,而不是那些華而不實的口號。

凌雲志心裡不好受,正低頭沉思的時候,他聽見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他知道,是周立業回來了。

周立業同樣也是國罵不斷:“媽媽的補給站長!媽媽的管後勤的那幫雜碎!損公肥私的敗類!老扯個什麼雞巴蛋啊?倒賣國家戰備物資的雜碎倒還跟老子裝道貌岸然、一身正氣!拿我們所有人當傻瓜!不亦樂乎的踢皮球,後勤處把我踢到補給站,補給站把我再踢到後勤處,我他媽是燙手山芋呀!還是那幫官老爺覺着這麼踢皮球有意思啊?我都看見那倉庫裡堆積如山的物資了,人家愣說是給剛開到忠武縣的新編師預備的!狗屁!老子們都在這鬼地方耗了這麼久了都沒吃過一頓飽飯,那幫新來的一點貢獻都沒有,一羣空心大蘿蔔,憑啥他們就能給吃飽?操……”

生於文章錦繡地的周立業都能這樣罵人,可見這次進城又是白費一場力氣,這都是第幾次白費一場力氣了?任哪個再好脾氣的傢伙也該忍不住罵大街了。凌雲志早有心理準備,還是不急不緩,說:“小周啊,你辛苦,歇息歇息吧。”要說他不惱怒那是撒謊,再這樣被踢皮球,餓也餓死了,真犯不上鬼子費勁來打他們。最痛心的是,明明該吃進將士們嘴裡的糧餉,卻被一幫腐敗分子給倒賣了,不是後方不給前線送東西,而是在這些物資還在途中的時候就被腐敗分子給私吞了。也不是那幫新來的外地兵非要跟他們後孃兵搶吃的,更不是外地兵欺負後孃兵,實在是後孃兵的補給全被剋扣貪污了,至於那外地兵能不能吃飽飯,這還得看貪官們的心情……

後方節衣縮食,前方浴血奮戰,可又有幾個人能意識到,鬼子是可惡的,漢奸是可恥的,而損公肥私發國難財的隱藏於己方陣營的腐敗分子們,則是該被立刻槍斃的。

後方以爲盡全力所爲搞出來的戰備物資該吃進將士們的嘴裡,將士們必能以一當百、保衛大好河山。

前線將士以爲祖國人民是他們堅強的後盾,後方的物資很快將到位,結果等來的不是物資,是相互傾軋、是損公肥私、是缺糧少彈、是衣不蔽體、是食不果腹。然後,當日本人打來的時候,羸弱的他們再整營整團甚至整師的被屠殺。是的,那不是打仗,就是屠殺。

發國難財的敗類們,內裡全是渣,外表則是慷慨激昂的,周立業說他們裝成道貌岸然、一身正氣,沒錯,他們就是一羣斯文敗類。

也許,大家都意識到了,心裡都跟明鏡似的,有些事,即便想永遠糊塗下去也做不到。那是切身利益,也是切身感受,問題無法主觀上被忽視。可就是沒辦法。是真的沒辦法,因爲腐敗已然成爲了制度性的。可以說,就連總裁老爺子,也得靠這幫腐敗分子給撐腰,要不然他就做不成總裁。那麼,“反腐倡廉”這四個字,怕是還真趕不上一卷衛生紙有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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