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戰浴血(7)



一直隱藏在暗處的城防團斥候將情況看得很清楚,到此時無不恨得牙根直癢癢!這狗孃養的楊參座!還有那個是非不分的成鐵柱!再就是那幫參與譁變的糊塗軟蛋兵!如果說官長剋扣軍餉欺壓苦大兵,那發動兵變還情有可原。可是,營地裡這幫當兵的卻是要當漢奸,所以才發動兵變拿住了還算硬骨頭的官長。甭管主動也好,脅從也罷,這幫當兵的欠收拾!

斥候排長感覺身邊有輕微響動,他扭頭一看,是個大嘴齙牙的士兵,看樣子是忍受不住要出手。排長一把按住他,低聲說:“別動!”

大嘴齙牙的士兵怒道:“媽個逼!這幫沒骨頭的熊逼崽子!”

排長說:“先撤!團座有辦法!”

斥候們往後退,怎奈他們有些慌,黑暗中不知誰在爬行時發出過大的響動,營地裡忽有人喝問:“誰?”

排長一看不好,已有叛兵持槍衝向他們。與這幫叛兵相比,城防士兵根本沒打過像樣的仗,叛兵好歹跟鬼子拼過,有一定戰鬥素養,衝鋒的腳步奇快又互相有默契。排長不及猶豫,掏槍對準衝過來的叛兵掃出一梭子。斥候們有樣學樣,掏槍就掃。宋學武說的沒錯,鏡面匣子關鍵時刻能頂小半個機關槍。這麼多鏡面匣子一起狂掃,衝過來的叛兵一下子全倒了。這麼一鬧,整個營地都亂套了。當兵的和老百姓全在喊鬼子來了,他們也真以爲是鬼子。一時間有當兵的放空槍,有老百姓亂跑。就趁着這亂乎勁兒,城防團斥候們得以全身而退。

槍聲驟然響起,牛老三就知事情有變,牛蘭花嚇得花容失色,持起船槳想逃回北岸。牛老三趕緊攔住她,說:“等那幫軍爺回來再說!”

話音未落,見黑暗中衝出一票人,爲首的人喊:“趕緊的!趕緊的!”

喊的同時,就有士兵撲進船裡,動作太大了,小船一陣晃悠。最糟糕的是,開始有子彈往這邊飛了,看來有精明的叛兵覺察出不是鬼子,並循着斥候的蹤跡追到了不遠處。

子彈橫飛中,登上小船的狗子忽然“哎呦”了一聲,差點兒跌出小船。他的同僚手疾眼快拉住了他。排長最後一個登船,着急忙慌的給槍換彈匣,可越慌越不靈,換了半天也沒把彈匣送到該送的位置上。這時候打向小船的子彈越來越多,周圍的江水跟沸騰了似的。黑暗中影影綽綽似有好多人。有斥候兵喊:“趕緊的划水呀!”

其實牛老三和牛蘭花一直拼命搖槳,只是火燒眉頭的時候速度再快也好像很慢。伏在船底的狗子流出一串眼淚,鬼哭狼嚎的:“媽的!老子的腚變八瓣兒啦!”

沒人理他,當兵的拼命往岸上掃子彈,岸上打來的子彈也接連不斷。排長終於換好了彈匣,可是再想往江岸上掃已不可能。鏡面匣子能打一百米,現在距離江岸早超過

一百米了,打也白打。總算他還能急中生智,他是打叛兵不着了,可江岸上叛兵的長槍能打好遠,這麼直着跑不是辦法,他衝牛家父女喊:“別直着走!順江而下保證速度!控制下方向別跑偏就行啦!”

基本嚇傻只保持搖槳本能的牛家父女被喊醒了,趕緊照做。這樣一來小船偏離叛兵火力射界,速度又快了不少。總算,沒死一人的情況下斥候和牛家父女平安脫險。

小船往北岸駛去,四下裡安靜了不少,這讓狗子的哭聲顯得很吵人。緩過一口氣的排長來到狗子跟前幫他查看傷勢。狗子叫道:“媽呀!腚疼啊!”

排長低吼:“哭啥?沒出息的玩意!當兵的這點兒疼都忍不了?”

大嘴齙牙的士兵也湊過來搭手幫忙,狗子還在叫喚:“變八瓣兒啦!”

排長和齙牙士兵查了半天,狗子的屁股分明還是兩瓣,這狗日的許是因又怕又疼而昏了頭。排長說:“你閉嘴!狗日的逑事沒有!屁股蛋子讓子彈咬了一口,就破了點兒皮!”

這一說,狗子“啊”了一聲,居然止住了哭聲。

牛老三這時說:“軍爺,到啦。”

死裡逃生的斥候們這才發現江岸已近在咫尺,遠處有火把飛速逼近,應該是宋團座他們正往這邊趕。斥候和牛家父女爲了儘早擺脫追殺,順江漂流了較長一段距離,路線偏了,並未在約定的回程登陸點靠岸。

宋學武一行人循着狗子的痛呼聲一路跑來,氣喘吁吁的終於迎上登岸的斥候。宋學武聲音比人先到:“咋回事?誰來說個明白?”

排長朝宋學武敬了個禮,道:“稟團座!打南邊來的是難民和潰兵,俺們還不等……不等過去說個清楚,就見……那啥,就見潰兵造反,潰兵裡一個狗日的讀書人要叛國投敵,潰兵們把他們官長給綁了,譁變了!俺帶着兄弟們差點兒就回不來!還好跑得急。”

排長太驚慌,氣喘不勻,這一通匯報語無倫次的,可宋學武仍然很快明白了咋回事。甘泉清往南岸望去,搖頭嘆道:“俺還挺樂觀呢,以爲那幫潰兵多少能壯大下北岸的江防。”

宋學武沉思片刻,問排長:“聽你那意思,好像對面那幫龜孫子的官長倒是很有骨氣?”

排長點頭像搗蒜,一個勁兒說:“純爺們兒一個!就因爲太純了,估摸着現在已然凶多吉少,想叛國投敵的孫子們不瞅那姓魏的營長礙眼啊?”

宋學武嘆道:“可惜啊,可惜那姓魏的小子不是俺老宋的兵。”

嘆完了,他才注意到低聲呼痛的狗子,他一瞅狗子的模樣,先是罵了一句:“日!你小子能不能給老子尿性點兒?”緊接着又跟手下人交代:“用老子的馬送這小子進城找郎中!他那現大洋先由他排長代領。”

完,他又往漆黑一團的南邊張望。甘泉清了解宋學武,問:“團座,要不俺帶敢死隊過江去把那帶種的營長救回來?”

宋學武想點頭,最終卻搖頭,他說:“算啦,光張羅敢死隊的工夫,那帶種的營長怕是已被漢奸二狗子砍了。再說,就算老宋手底下再多千八百帶種的爺們兒,這仗又咋能打好?現如今咱只能顧好自己,打好咱這輩子的最後一戰。”

宋學武這一說,甘泉清也跟着嘆了口氣,說:“是啊。唉!團座,俺心裡堵得慌啊!想大帥一手拉扯起來的東北軍,雄兵四十萬,幾十年來攻城略地、殺人無數,如今大帥一走,小鬼子一來,居然四十萬大軍成了一江春水!若是大帥還在,豈能讓鬼子一路橫行霸道如入無人之境?現下是當兵的沒個兵樣兒,鬥志散了,人心換了,隊伍沒法帶,仗真的不知該咋打纔好。”

宋學武說:“再就是那幫老百姓,跟着一幫丘八跑到現在,苦了一路,結果還不是一樣當亡國奴去了?罷了罷了,回吧。其實,南邊那幫老百姓跟着叛軍走未必一定死,跟着咱走未必一定活。這雞巴世道啊!老子早多少年就看透透的了!”

兩人轉身朝遠處的江防陣地走去。走在後面的甘泉清發現,以往經常自嘆“廉頗老矣”不比當年的宋學武,今夜的背影看起來尤顯蒼老。好像只一下子,根本不老的宋學武真的老了。甘泉清心裡一酸,差點流下兩串眼淚。想來,他們這些老早以前被放逐出上流社會的人,眼下要打的一場戰真的是最後一戰了。老兵,並不一定年紀大、蒼老。宋學武等人是老兵,卻真的是蒼老的兵。

最後一戰,戰死,老兵的最好歸宿。是這樣嗎?甘泉清不敢肯定。以往的豪言壯語、意氣風發、年少輕狂,他們都記得,也都想就這樣直到生命終點。可惜上天沒給他們機會。他們老了,不再有激情,渴望兒孫繞膝、盡享天倫之樂。結果他們必須去打一場註定要輸、註定讓他們丟命的戰爭。

當年。

年少的甘泉清對年輕的宋學武說:“跟着大哥,縱死無悔!”

年輕的宋學武對年少的甘泉清說:“好兄弟!跟着俺,殺出個功名!殺出片天下!”

現在。

年老的甘泉清對年老的宋學武說:“團座,東四省姓中國百家姓裡的哪個姓都無所謂,就是不能姓日!團座,俺全明白啦,鳳縣是一個道理。俺還是那句話,跟着大哥,縱死無悔!”

年老的宋學武對年老的甘泉清說:“好兄弟,這世道俺老早就看透透的了。可是,老哥哥還是要去打這最後一戰,謝謝你,選擇跟着俺!咱們這幫老兄弟呀,一起去殺出個青史留名吧!”

差點流淚的甘泉清笑了,跟着他的團長,他的大哥,步伐堅定的走向他們的陣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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