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姓青年的臉色陰沉到了極點,他最不想看到的一幕還是發生了,在蘇情的一箭之下,王絕如斷線的風箏,狠狠摔落在遠方,若不是勉強運轉法力將黑色小鏡撐於腳底,只怕已經從空中墜落了下去。
蘇情手中緊握着射日天弓,漆黑的眸子淡淡望着苟延殘喘的王絕,沒有趁機偷襲,因爲他覺得沒那必要。
在他眼中,此時的王絕已不配再做自己的對手,哪怕他曾經是御物境的修士。
接連不斷使出驚風雨,蘇情對這一箭的領悟有了更深的認識,蘊含在箭中的那股傲然霸道意味,使他不願趁人之危,雖然他厭惡魔火門的弟子,但他會以堂堂正正的手段擊殺。
驚風雨走的是陽剛路線,箭出驚風雨,長箭過處,風雨皆驚,以鋒銳無匹之氣破滅前方一切阻擋。
“起來,再戰!”
隨着漸漸沉入驚風雨的箭意之中,蘇情的氣勢也隱隱發生了一些變化,整個人立於半空就如一睥睨天地的戰神,霸道而張狂。
“小子,你欺人太甚!”
王絕擦去嘴角的血跡,掙扎着重新站起,眼神陰狠地望着蘇情,唯獨在無人可見的瞳孔深處,有些不易察覺的畏懼。
是人皆貪生畏死,哪怕是視死如歸的勇士,在臨死的那一刻,心中總歸是畏懼的,只是畏懼的多少不同,或是心中有堅定的信仰,將畏懼壓制住而已,若說有不畏死的,那定是神智有問題,先天性缺失。
王絕一樣畏死,明明是手到擒來的一御氣境小子,卻屢次從他手中逃脫,甚至現在的攻擊已危及到了自己的生命,對方越戰越強,越戰越有精神的氣勢讓他心驚畏懼,幾欲想要不顧一切逃走。
最終,他還是強壓下了心頭的畏懼,忍住了逃跑的想法,一方面是臉面放不下,一方面若是他就此逃脫的話,呂姓青年是絕計不會放過他的,雖然兩人同爲魔火門弟子,地位卻是天地之別。
“拼了,該死的小子,都是你逼我的!”
王絕蒼白的面龐上涌現一抹怒容,咬牙切齒地望着蘇情,眼中閃過一抹怨毒之色,爲今之計,他也不得不將他保命的手段拿出了。
“鬼身,祭!”
王絕一聲怒吼,手中再次出現那杆他方纔用來對付蘇情的黑幡,手中法訣一掐,黑幡上瞬時涌出一片黑霧,在王絕面前漂浮旋轉,陣陣“桀桀”的怪笑聲從其內傳出,駭人心神。
在蘇情的注視下,王絕狠狠一咬牙,“喀嚓”一聲,生生折斷自己的小指,將其置於黑幡上之後,擡眼望向了他。
蘇情此時眸光一片平靜,沒有太多的波動,哪怕黑幡給他很詭異的感覺,也沒急着出手,他心中有股說不出的自信,只要射日天弓在手,天下便沒有不可滅殺之物。
見蘇情沒有急着出手,王絕心中鬆了口氣,他一直在暗中提防,生怕蘇情趁機破壞他鬼身的凝聚,若是那樣,便全都功虧一簣。
“小子,你這是自找死路!”
王絕心中冷哼一聲,眼神帶着火熱地望向了身前的黑幡。只見這片刻的功夫,黑幡上的那半截小指已莫名消失不見,與之相對地則是黑幡上的黑霧更盛,一張與他類似的鬼臉漸漸凝聚了出來。
“嗚啊......”
一聲淒厲的嚎叫,黑幡上的鬼臉眼中猛地射出了兩道紅光,在黑幡的劇烈顫抖中從中一下跳了出來,迎風變大,片刻後與常人大小時方纔停下。
伴隨着王絕鬼身的出現,四周的天空瞬時間黑了下來,鬼哭大作,陰風怒號,陰寒之氣四溢,雖有元氣護體,蘇情仍覺身子一片涼颼颼的。
“鬼物麼?”
蘇情眼中略微閃過一絲疑惑之色,四周天地間飄蕩的黑氣,與上次鬼羅宗宗主喚出鬼物時出現的鬼氣極像。
沒給蘇情多想的時間,那鬼物出現之後,也不用王絕吩咐,大踏步便向着蘇情走來,每一步走出,都震動虛空一陣顫抖。
蘇情眼眸一凝,手指放於弓弦上,擡眼向着鬼物打量。鬼物的面孔與王絕幾乎可以說是一模一樣,當然,若是忽略那血盆大口和獠牙利齒的話。
“殺,殺死你......”
鬼物厲吼一聲,嘴中傳出模糊不清的聲音,前行的速度猛然加快,化作一道黑影,直奔蘇情。
蘇情哼了一聲,眼中閃過冷冽之色,搭在弓弦上的手指驀然一拉,瞬時間拉成一輪滿月,微微一鬆後一道流光般的金色虛幻箭影,如閃電般穿透黑霧,直射鬼物眼睛。
鬼物止住腳步,長嚎一聲,也不躲閃,擡起粗壯的手臂,交叉着擋在了腦袋前方,竟打算以這般方式生生抵擋蘇情的驚天一箭。
遠處,呂姓青年的面色也已平靜了下來,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笑意道:“想不到王絕還藏有這般手段,這下看那小子如何抵擋,我想那一箭定然會被擋下來的。”
“那是一定的,隔着這麼遠,我都能察覺到那鬼物的強悍,也不知是何種秘術,我在門中藏書閣貌似沒有見到!”
旁邊有弟子附和呂姓青年,言語中難免對王絕的嫉妒,他們自問自己手段齊出也擋不下那鬼物。
“等王絕斬殺那小子回來,問一下不就知道了,先看戲!”
呂姓青年眼中一樣閃過一絲饒有興致的神色,若自己可以掌握這般手段,也就多了一重保命的籌碼。
“是,呂師兄!”
那名與呂姓青年答話的弟子眼中閃過一絲喜意,應聲道。有呂姓青年出馬,王絕就算不想說也得說出。
聽着幾人的談論,豬老眼中閃過一絲似笑非笑的表情,那鬼物真的可以擋住?
此時,蘇情射出的那一擊驚風雨已如閃電一般到了鬼物的身前,金色的箭影外如有風雨飄搖,倒卷向四方,其內金光所凝的長箭,帶着嗚嗚的厲嘯聲,在鬼物兇戾的目光下,狠狠撞擊在了他的手臂之上。
“轟!”
“嗷!”
金光沖天,黑霧翻涌,一聲淒厲的嘶吼,帶着無限的痛楚,在金黑交界處驀然傳出,狠狠轟在了王絕及遠處呂姓青年等人的心中。
用腦子去想,便知道蘇情方纔那一箭傷到了鬼物,否則他也不算傳出如此痛苦的嘶吼。
王絕的面色更是一片慘白,他怔怔望着自己折斷小指的那條手臂,只見上面漸漸出現了裂紋,一縷縷殷紅的血跡不可遏制地滲出。
血腥的氣息,瞬時飄漫了天空。
王絕的鬼身與自己息息相關,乃是以自身本命精血餵養而成,其內含有自己的一半精魂,鬼身若受傷,自己也難免受到牽連。
對於自己的鬼身,王絕是有極大自信的,不論是攻擊還是防禦,別說是御氣境,就算放在御物境初期,能超過他的也不多,否則王絕也不會放出。
但顯然,他還是低估了蘇情那一箭的恐怖,他方纔一直以手中黑色的小鏡阻擋,以致錯估了那一箭的威力,使得鬼身一接觸下便爲蘇情所傷。
而到了此時,王絕也明白了手中的黑色小鏡有多麼珍貴,能連續擋住蘇情數箭驚風雨的寶物,能說它平凡麼,他已經暗下決心,只要這次活着回去,一定要好好研究一番手中的小鏡。
便在他這般想法落下不多久,他忽覺天地間再次亮了起來,不用看王絕也已經猜到,定是蘇情又一箭射了過來。
事實與王絕所料一般,見鬼物僅僅是折了一條手臂後,蘇情毫不猶豫,立馬再一次拉弦放箭,璀璨的金光箭矢如劃破風雨的阻擋,再次衝向了鬼物。
鬼物吃了方纔的大虧,如何敢再阻擋,在箭影衝來的那一剎,他眼中露出了驚恐,竟是不顧腦中王絕神魂的操控,轉身狂奔而去。
在鬼物轉身逃跑的那一刻,王絕與鬼物間的聯繫被生生斬斷,留在鬼物腦中的那一半神魂瞬時失去感應,王絕頓覺頭痛欲裂,悶哼一聲,一口鮮血噴出,氣色剎那灰敗到了極點。
他無論如何也不會料到,在這關鍵的時刻,竟然遭到了自己鬼身的反噬。
王絕沒有顧忌自己的傷勢,目光焦急望向了逃竄的鬼物,鬼物若是選擇強行阻擋和攻擊蘇情的話,或許還有一線生機,而這麼轉身一逃,無疑是將自己的要害暴露在了那一箭之下。
蘇情的驚風雨,在射出的那一刻已牢牢將鬼物鎖定,無論鬼物逃到何處,最終都會轟擊在鬼物的身上,一直到上面凝聚的元氣耗盡。
以鬼物的速度,顯然是快不過金光箭影的速度,也耗不到驚風雨元氣耗盡的那一刻。
在王絕絕望的目光下,在遠處呂姓青年等人無法置信的目光中,那一道璀璨金光的驚風雨,直接穿進了鬼物的後心,轟地一聲炸成漫天的金光。
鬼物痛苦嘶吼一聲,在金光中漸漸倒了下去,背後一道黑森森的孔洞觸目驚心,一滴滴漆黑的粘稠血液,匯成一條小溪流,從中流了出來。
鬼物死亡的那一刻,王絕再次噴出了數口鮮血,雖然已斬斷與鬼物的神魂聯繫,一些冥冥中的關係還是沒能斬除,再一次遭到了反噬。
這一次,王絕再也支撐不住,身子如失去翅膀的飛禽,從半空狠狠砸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