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迪維爾平躺在地上,迴避着騎士王的目光。
(我想告訴你的事情,如山一樣多。)
(但每次想說出口的時候,它們就在我嘴邊凝固。)
(所謂的[真實],如果不曾被記住,就會失去意義。)
(當真實被說出口的那一刻起,真實早已變得不那麼真實。)
(既然你們無從知曉,也沒有必要去相信。)
(既然你們沒必要去相信,問又有何用。)
"又是這樣。"亞瑟王略帶不悅地白了狼人一眼:"和我們七年前分別的時候一樣,每次我質問你這個問題,你就選擇沉默。"
"對不起"貝迪維爾低聲嘀咕道。
"哼也罷。"騎士王從地上爬起來:"快穿上衣服,要出發了。"
他又不自覺地多瞥了貝迪維爾的肚臍眼一眼:"超越者們的蟲洞一般在體內,但你肚臍眼上的那個蟲洞明顯露在體外了,它顯然呈一種很不穩定的狀態。你最好小心點。"
"小心。"貝迪維爾也從地上坐起來,伸手去撿自己的襯衣。
"我不管你能使用怎麼樣的奇蹟,你使用的那個[奇蹟]一定是某種極不穩定的因素。你最好儘量少用,否則或許真的如你剛纔所說,那個蟲洞會變成黑洞,把你吞噬掉。"
"這種騙小孩的說法"貝迪維爾穿上襯衣之後打了個冷顫,不知道是真的覺得冷,還是因爲被騎士王的假設嚇到了。
貝迪維爾能使用的[奇蹟],遠遠超越於三大奇蹟之外,是[第四奇蹟---卡瑪(命運)創造]。
那是,就連命運本身也能憑空捏造出來的奇蹟。
七年前最後的那場戰爭之中,貝迪維爾使用第四奇蹟,不僅復活了許多原本已經死去了的人,甚至讓這個世界發生了天翻地覆的鉅變,就連世界之壁也在一夜之間完全變成了透明。
當然,貝迪維爾能夠發動的第四奇蹟原本並沒有這麼大的規模。爲了把規模擴大,狼人不僅僅是無中生有創造出新的命運(卡瑪),就連他只記得命運(卡瑪)也全部耗光了。
於是,這個世界上再沒有人認得貝迪維爾。他變成了一個[不應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人]。
這就是圍繞着貝迪維爾的,全部事件的[真實]。也是隻有他一個人能夠理解的[真實]。
同一時間(。),大不列顛的某處。
三名少年偷偷地爬到了戰艦的另一端。藉着戰艦的掩護,從這邊施放魔術的過剩光不會被魅魔看見。
魚人王子小心翼翼地走到甲板的邊沿,雙掌間捏出一個光球,準備施法:"卡爾文從來沒有試過在現實中這樣做,要是滑梯在中途斷裂,摔傷了誰,本王子可不負責任哦。"
"你別再囉嗦了,快動手汪。"哈斯基不耐煩地催促道。煞星叔叔那邊的情況明明已經很危急了,卡爾文這傢伙卻還猶豫這個猶豫那個的。
"哼。"魚人小王子悶哼着,釋放出一團懸停在半空中的冰霧。光用魔術做出冰霧的話,他還是很有自信的。
問題就是接下來的步驟了。卡爾文壓縮空氣中的水分,讓它變成一發冰箭或者至少是一大塊冰球。他把冰球順着冰霧漂浮的方向垂直丟下去。
啪啦啦啦啦啦。寒冷的冰球和冰霧相撞,生出奇妙的物理作用。一道冰柱正在快速成型,直指地面。但這道冰柱餘勢不足,還沒有落到地面就變尖變細了。看來卡爾文在現實中施放的冰霧術還不夠強大,要讓它變成一整條通往地面的冰柱還遠遠不夠用。
唰。又尖又長的冰柱卻順利地插到地面上去,落在頗爲鬆軟的泥土裡,深深地陷入地面。
"噢,天"卡爾文看見自己把事情搞砸了,不禁失望地嘆道:"希望剛纔的聲音不會被魅魔發覺。"
"沒事。從這裡能夠跳下去汪。"哈斯基看着腳下的那根冰柱。它距離甲板邊沿大概有十來英尺的落差吧,即使哈斯基跳到冰柱上去也不會受傷。如果能夠順利落在上面,然後順着冰柱滑下去的話,就能到達地面。
"不。從這裡跳下去。。你瘋了嗎。"卡爾文抗議道:"一個失手,沒有跳到冰柱上的話,你就會從上百英尺的空中跌到地面上。會摔死的。"
"我們沒有空去管這個汪。"哈斯基皺了下眉頭:"哈爾,你的身體不方便行動,就在甲板上等着汪。卡爾文,如果你不想跟來的話就自己想辦法再做一個冰滑梯汪。但哈斯基這就要去了汪。"
語畢,犬人少年已經從甲板邊沿跳了出去。
噗。他輕輕地落在冰柱上。
滑。卻發生了意料之外的事情。卡爾文做出的冰柱比想象中的滑(這種冰柱的表面原本應該被特殊處理過,不滑腳纔對。),而哈斯基一下跳到這個滑溜溜的冰面上,滑腳了。
"哇啊啊啊啊。"犬人少年從冰柱邊滑了下去。
"不。小狗狗。------"卡爾文驚呼道。他以爲接下來會看見犬人少年落地摔得粉身碎骨的一幕。
接住。哈斯基卻在滑落之前凌空一個轉身,雙手敏捷地抱住了冰柱。
唰唰唰唰唰唰---------哈斯基死命抱住冰柱,利用這不怎麼光滑的冰柱平面,順利地滑落到地面上。
啪嗒,他落地了。真是有驚無險。卡爾文捏了一把汗。
"嚇、嚇死人了喵。"哈爾在一旁看得直冒冷汗。
"這個心急的傢伙。"卡爾文也繼續捏出另一個光球,準備用魔術製造出另一個冰滑梯。
哈斯基落地之後便立即伏在地上,儘量減少自己被看見的風險。泥土地面有點髒,而其時的哈斯基只穿了一條泳褲,沒爬多遠就全身粘滿了泥巴,頗爲狼狽。
但他已經顧不上這麼多了,犬人少年利用沿途各種突起岩石的掩護,一點一點地靠近了遠處戰場中的魅魔和煞星。
魅魔似乎還沒有發現哈斯基,她全神貫注地催眠着星輝龍。龍的意志都十分堅定,對各種魔術又有着強大的抗性,要催眠一條龍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就在龍和魅魔還在精神世界中不斷較量着的時候,哈斯基已經從一個掩體後移動到另一個掩體後,距離魅魔只有二十碼。
來到這裡應該就足夠了。犬人少年掂量着距離。
他看看自己腳下。林間野外的地面上碎石遍佈,不愁沒有"彈藥"。哈斯基隨手撿起幾塊和他手掌差不多大小的石頭,打算用這個來偷襲魅魔。
其他人還沒有好嗎。犬人少年回頭張望,卻完全看不見卡爾文王子的蹤影。要麼是以爲魚人小王子隱藏得太好了,要麼是因爲他還在爲了做冰滑梯而發愁,耽擱了時間還沒有跟過來。
要等嗎。
不,情勢刻不容緩。天知道煞星叔叔什麼時候完全失去抵抗力,被魅魔成功催眠。
要動手就趁現在,先下手爲強。
哈斯基轉過身來,沒有多想片刻,便朝着那名魅魔,狠狠地丟出了手中的石頭。
咚。。石頭砸在魔女的後腦勺上。
"嗷。是誰。。"魅魔顯然也很吃驚,轉過頭來一看。
山野間卻一點動靜都沒有。哈斯基已經從丟石頭的地方直接翻滾至另一個掩體後,藏得好好的。
"沒想到還有人醒着。"魅魔卻瞬間理解到目前的形勢:"是剛纔在嚷嚷的那羣小鬼嗎。吃了一記飛彈,居然還沒死。"
哈斯基靜立不動,繼續等待時機。魅魔現在是全副戒備地四下觀察着,一旦從掩體裡探出頭來就會被她發現。要再扔石頭的話只能等下一個時機,她疏忽大意的時機。
"該死的小鬼們,要跟我玩捉迷藏對吧。"魅魔冷笑道:"既然如此,我就陪你們玩玩好了。"
怪物放開抱住煞星的其中一隻手,高舉至半空中,口中唸唸有詞:"都起來吧,我的死靈戰士軍團。把那羣小鬼找出來,殺掉。"
什麼汪。。哈斯基隱約感到不妙。他原本還以爲敵人只有那名魅魔一個而已,沒想到她還有幫手。。
魅魔說處之地突然發射出猛烈的紫色妖光。冒着被發現的風險,好奇的哈斯基從掩體邊沿探頭一看:
只見無數的黑色毒蛇從那名魅魔身上爬出,不斷鑽至戰場上那些屍體裡去。被毒蛇俯身的屍體開始慢慢地爬了起來。這些被煞星叔叔殺死了的士兵,有些沒有頭,有些斷了個手臂,更有一些只剩血淋淋的下半身。它們卻在魅魔的魔術操縱下,如同生者一樣繼續活動起來。
糟了。太糟糕了。。哈斯基一個人可不是這羣怪物大軍的對手。它們分散開來,開始在空地上到處搜索。哈斯基被它們找到並殺掉,僅僅是時間的問題而已。
現在就是唯一的機會,如果從這裡攻擊還不能把煞星叔叔弄醒的話,一切就太遲了。。
哈斯基鼓起勇氣跳出掩體,手臂運足力氣,掌中石頭隨着揮臂的動作瞬即飛射而出。
"在那裡嗎。"魅魔已經看見了哈斯基,也看見了犬人少年迎面丟過來的石頭。她一側身閃開,石頭從她身旁呼嘯而過,沒有打中。
"哈哈哈哈哈。失手了呢,小鬼。"魅魔得意地道。
"沒有汪。"哈斯基卻冷笑,同時開始撒腿就跑:"確實打中了汪。"
"什麼。。------"魅魔回過頭來,才驚訝地發現了犬人少年的真正目的。
那塊巴掌般大的石頭結結實實地敲在了煞星的額頭上,在星輝龍那(變化成)人類的臉上,砸出了一道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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