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呃!"賽費爾突然從噩夢中驚醒,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躺在大不列顛戰艦的醫療室裡。
"醒來了?"豹人青年醒來第一個看見的是騎士王亞瑟的臉龐,儘管現在的亞瑟王爲了掩人耳目而帶了個半覆式的銀色面具,把鼻樑以上的部分連同眼睛一起遮住。
"......比賽......比賽的結果怎樣了喵?"賽費爾剛醒來就緊張地問。
"不要緊張,比賽的結果是你贏了。"騎士王目不轉睛地看着賽費爾,似乎話中有話:"你已經什麼都想不起來了嗎?"
豹人青年搖着頭,竭力試圖去回想。他的記憶卻在和帕拉米迪斯對戰時使出的最後一擊那裡突然斷片,那之後的一切卻完全無法回想。
"現在想不起來不要緊,回頭慢慢想起來就好了。"騎士王道,"不管怎樣,恭喜你順利晉級決賽。這樣距離你們兩兄弟實現夢想,又縮短了不少的距離呢。"
"呃......嗯。"賽費爾含糊地回答道。他的頭在脹痛,還不如說是渾身都在疼,彷彿身體早已變得支離破碎過,後來又被別人用針線強行縫回來似的。
他喘了一口氣,低聲問道:"老爸呢喵?"
"無需擔心,帕拉米迪斯還活着。"騎士王從椅子上站起來:"不過他傷得挺重就是了。"
豹人青年沉默了一會兒。
"不要在意。"亞瑟王接着說:"如果這就是你爲了實現夢想而不得不去完成之事,那就這樣好了。朕相信帕拉米迪斯也一定會理解的。不......正因爲他理解了,所以纔會讓你贏的吧。你有一個很愛你的父親,你很幸運,賽費爾。"
"嗯......"豹人青年依然含糊地答着。他有一種做了什麼不好的事情的感覺。但那一切都已經過去了,有人叫他不要在意,他就勸自己別在意。
"今天晚上薇薇安會帶小哈爾過來,你們一家人應該在一起聚聚。"騎士王一邊說一邊向醫療室的隔間門外走去,"休息一下吧,朕就不打擾你了。"
他剛想推門離去,突然又想到了什麼似的,轉頭問豹人青年:"賽費爾,你真正的願望到底是什麼?難道你真的想復活你的母親嗎?你應該知道,哪怕我們去跟摩苟絲干涉,讓她做出一個和你母親一模一樣的人造人,那人造人也不過是移植了你母親記憶、和你母親長得一模一樣的冒牌貨而已。讓死去的人復活是不可能的事情,你們不過是在自己騙自己。這樣做不僅傷害到了薇薇安,還會讓帕拉米迪斯的處境變得很尷尬。你真的,無論付出多大的代價,都必須得那樣做嗎?"
"......嗯。"豹人青年低嘆道:"......我自己能不能再見到媽媽是一回事喵。我想讓賽格萊德再見到他的媽媽喵。是我把媽媽從他手中永遠地奪去的,所以......這份罪孽......必須由我來揹負喵。"
亞瑟王臉上的神色起着微妙的變化,卻始終保持着不動聲色。
"你們兩兄弟果然都是一樣的人。"他說。
一個是想要贖罪,把當初奪走了的東西還給弟弟。另一個則是想要彌補,把哥哥從未擁有過的東西送給他。然而他們自己真正想要的東西,根本就不存在吧。
爲了他人而活着,爲了他人而拼命戰鬥,爲了他人而去傷害別人,這是何等愚蠢之事。
不過騎士王亞瑟並沒有直接把這一切戳穿,他等着賽費爾和賽格萊德兩兄弟自己醒覺過來。對於兩名年輕的豹人而言,這或許就是他們成長之中必須自己經歷和跨越的障礙吧。
時間回溯到那場戰鬥的最後一刻。
"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帕拉米迪斯揮舞着流星槍亙古尼爾,朝他兒子賽費爾刺去。威力絕大的長槍上閃耀着火紅色的光芒。
"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賽費爾也舉起兩把黑月神鋼彎刀,同時砍向帕拉米迪斯。已經附了魔的黑月神鋼彎刀發散出蒼白的霜息。
三把武器撞擊在一起,發出毀天滅地般的悲鳴。周圍的一切都開始搖撼,撕裂,被不斷迸射出的紅色光束切開、被瘋狂漏出的白色寒氣所凍結。
然後,決定勝負的一瞬間出現了。
啪啦!!如同玻璃般裂開,然後碎散成無數白色散片飛射而出,賽費爾手中的黑月神鋼雙彎刀毀壞了。散射飛走的碎片解除了其上的附魔,黑色半透明的"玻璃"變回了原本鈍重渾厚的鐵塊,落了一地,發出低沉的迴響!
而流星槍亙古尼爾則貫穿了賽費爾的胸口,深深地刺入,再從背後穿出!
"呃!"豹人青年吐了一口血。
"這樣就結束了。"帕拉米迪斯低聲說:"抱歉呢,老爸現在還不打算讓你贏,臭小子。"
"沒錯......這樣就結束了喵。"賽費爾一手抓住流星槍,另一手則伸向他父親。他雙眼中有光芒正在熄滅,然而在那光芒熄滅的瞬間,他嘴角突然向上輕微一擡,露出了冷笑。
咚。他的拳頭落在了帕拉米迪斯的小腹。月神鋼飛刀已經被收了回來,那一記悶拳不僅僅是月神鋼指虎在造成傷害,還是五枚棱錐狀的飛刀深深地刺入帕拉米迪斯的小腹,造成的傷害。
"嗯......?"豹人戰士悶哼一聲,感到有什麼不對勁。
"倒下吧,老爸......我會......我和賽格萊德會......超越你喵。"豹人青年低聲呢喃,然*緊了他的拳頭。
有什麼東西開始在帕拉米迪斯副部膨脹。
轟隆!!------ 膨脹到了極限的瞬間,它就爆發了。深埋在月神鋼飛刀之中最後一點點的爆炸性精油,被賽費爾點燃,是它引發了這場爆炸。爆炸的威力似乎並不驚人,但月神鋼飛刀是戳進帕拉米迪斯體內再進行內爆的,這種內在的爆炸一瞬間就能毀掉豹人戰士的大部分內臟!
"呃!"被爆炸炸飛了,帕拉米迪斯整個人被往後拋出將近十碼。血肉橫飛,他小腹上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空洞,看起來傷勢極其致命。帕拉米迪斯是翠綠騎士,他擁有的自愈能力或許最終會幫他把缺損了的內臟一一修復,讓他活過來。但內臟的損傷可比外傷難修復得多了,這種傷不好好躺上一整天估計沒法完全修復吧!
"嗯......"賽費爾半跪在地面上,看着已經被炸飛了的父親,露出了蒼白的笑容。受到了那種程度的重傷,帕拉米迪斯應該已經站不起來了。這場戰鬥是賽費爾贏了。
又或許不。
"嗚------"帕拉米迪斯從地上強行爬起,他身上的金色光芒越發耀眼,而且發出噼裡啪啦的電光。他腹部傷口的部分被某種奇妙的石化現象堵起來,強行把流血和內臟缺損的問題推遲。
帕拉米迪斯在這七年間的沉睡並不是完全沒有意義的,他的體質不僅僅是翠綠騎士的體質,實際上也有類似於患有石化得以痊癒後的不死者的體質,這點程度的石膚術,他還是能使出來的。他的傷口被固化,變得如同石頭般堅硬,暫時不會影響他的行動。這之後的後遺症,就等戰鬥結束後再去擔心吧。
"可惡......!"賽費爾吐了一口血,瞬間被絕望所包圍。如果連那種程度的攻擊都沒法擊敗他父親,他父親帕拉米迪斯恐怕就是無法被擊敗了。剛纔指虎上零距離的爆炸不僅僅影響到了帕拉米迪斯,還對賽費爾的手造成致命影響,爆炸已經讓他的左臂血肉模糊,傷口上幾乎能看到森森白骨。他能用的武器也沒有了,能用的手臂也只剩下一條,胸口上還刺着一柄長槍,在不斷涌血。他知道自己已經辦法維持這場戰鬥了。
但是他不打算放棄。固執的他瞬間被體內涌出的黑暗所吞噬。
半跪在帕拉米迪斯面前的豹人青年,身體在變化着。他變成了一隻野獸,被瀰漫着的黑氣縈繞的獵豹。
帕拉米迪斯皺了皺眉頭。一切都和當初那個命運的日子一模一樣,除了賽費爾身上的黑暗沒有當初那樣的濃重。豹人青年體內的暗子不應該已經被完全清除了嗎?那他現在這個變身,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還是說,賽費爾從一開始就是這樣的怪物,被改造成了這樣的怪物。不管有沒有感染過暗子,他怪物的本質都不會變?
嗖!本應貫穿賽費爾胸口的流星槍亙古尼爾,被纏繞着黑氣的怪物用手拔了出來,當作武器般投向帕拉米迪斯。然而那本來就是豹人戰士自己的武器,它並不可能傷到豹人戰士,在它幾乎要擊中帕拉米迪斯的瞬間,流星槍掉轉槍頭,虛晃一下,回到了大貓的手中。
"賽費爾......"帕拉米迪斯的狀態絕對算不上有多好,但他知道自己有責任去阻止自己的兒子......再一次。爲了不讓賽費爾再度被黑暗所吞噬。
野獸朝豹人戰士飛撲而來,豹人戰士也高高躍起,舉起手中的上古神器朝怪物刺去,和它進行最後的決戰。金色的光芒與晦暗的黑霧對抗着,在那一瞬間炸裂!
然後,不管是光芒還是黑暗,一切都過去了。
"嗚......"怪物解除了變化,恢復到他原本的豹人青年的外形,躺倒在地上,卻還在不息地掙扎着。
帕拉米迪斯則持槍半跪在地上,眯起眼睛看着他兒子,看着在痛苦中掙扎的賽費爾。
"我投降。"帕拉米迪斯低聲說,彷彿是不想讓他兒子聽見。
然而在一旁觀察着整場戰鬥的蜂魔像卻毫無保留地把帕拉米迪斯的話回報給考試主辦方。過了半秒,蜂魔像那邊傳出亞瑟王的聲音:"你確定嗎,帕拉米迪斯?"
"我確定。"豹人戰士低嘆道:"大概,如果我不投降的話,那小子還會一次又一次地爬起來吧。我可沒有那麼多精力跟他閒耗。就這樣好了。"
"那麼------"又花了數秒進行確認,蜂魔像那邊才傳出圓桌騎士卡多爾的宣告:"比賽結束。淘汰賽第二組第三場,優勝者,賽費爾.帕拉米迪斯!"
彷彿是聽見了主辦方的宣判,豹人青年那邊才停止了掙扎,賽費爾暈過去了。
"真是場精彩的比賽。"帕拉米迪斯低聲說,已經眯成了一道縫的雙眼最後看到的光景,正是他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兒子。
大貓身上的金色光芒完全褪去,豹人戰士卻沒有變回他黑色的本色,而是化成了一尊灰色的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