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似乎是某個古老的寺廟,它那由岩石構成的牆壁上承載的是曾經的輝煌和現有的榮光。
並不顯得奢靡,但卻另有一番凜然的風度。
大大小小的光頭就這樣盤坐在寺廟之中,低吟着歌頌神明的經文和進行着祈禱。
塵世的喧囂在這裡止步,凡物的糾纏在這裡斷絕,時間也變得緩慢和溫和……
儘管物質的貧瘠困擾着僧侶們的**,但是精神上的洗禮卻讓人感到格外地滿足和沉醉。
衆僧侶們在這源於神明信仰的聖地裡面修行着,他們嚮往的是達到神明那超凡脫俗的境界。
“辛勞困苦,皆是考驗;貧窮傷病,皆是磨礪……”
“神在注視着我們,祂賜予吾等以鞭撻和高歌……”
“要忍耐,要匍匐,因爲神在注視着我們……”
“神明之下皆是羔羊,唯有牧犬能夠聆聽神明的聲音……”
“神的意志指引着我們,而我們所要進行的就是服從祂,毫無保留的……”
而就在這個時候,位於僧侶中的一個六臂光頭猛然睜開了眼。
他的瞳孔中似乎泛着一絲金色,這讓他與周圍皆是白瞳的僧侶看起來有些另類。
不過這些白瞳的僧侶皆閉着眼,除了站在臺階之上的那個身着同款白色僧袍的僧侶之外:
他是所有僧侶中唯一睜着眼睛的,因爲他傳達着神明的意志,也揹負着所有僧侶的飲食。
因爲那些閉目的僧侶無法便捷地自由活動,他要將食物送到每個僧侶的手中。
或是饕餮大餐,或是稀粥殘葉,皆由他來送達。
而他送達的,亦是被賦予神明之名。
“爲何睜眼,僧侶?”
就在這個時候,那個白袍僧侶直視着易秋肅穆地說道。
頓時,整個寺廟之中變得一片寂靜。
那些閉目的僧侶皆看向易秋,不知道他們是如何分辨的,或許是閉目的僧侶之間擁有某種同類的感應。
易秋沒有回答,他站起身。
本就處於超大型狀態的他在衆多盤坐於地的僧侶中看起來異常醒目,而這也讓他顯得更加格格不入。
某種難以想象的偉力壓抑着易秋的意志,但是哪怕它將浩瀚的心靈之湖都壓制到湖底。
但湖仍然存在,當它由凡物的混沌形態轉化爲浩瀚之湖的那一刻,永久性的改變便發生了:
那是本質的變化,是心靈最爲決然的選擇。
“所欲爲何,僧侶,你的魯莽衝撞了神明所賦予你等的寧靜!”
“你所窺視的,是神明所拂拭於爾等的苦難塵世!”
“你所藐視的,是神明所磨礪於爾等的光榮戒律!”
“你所破壞的,是神明所給予於爾等的神聖道路!”、
“你所犯下的,是不可饒恕的罪孽!”
“是對於你所曾修行的背叛,是對於你所曾犧牲的侮辱,是對於你所曾選擇的唾棄!”
白袍僧侶眼神冰冷看着易秋,隨着他的話語似乎有某些無形的鎖鏈纏繞到了易秋的身上。
那鎖鏈使得他不能自由歡笑,不能放肆高歌,不能開懷暢飲,不能宣泄怒意……
因爲行事需謹奉神明戒律,因爲生存需依仗神明恩典,因爲……
易秋摸了摸光頭,那無形的鎖鏈在他的心靈世界中化爲了有形的物質。
但是它或許能夠鎖住無拘無束的混沌,能夠鎖住無所依仗的流水,能夠鎖住無所適從的虛無……
但它鎖不住的,是那早已形成了堅實湖體的冰冷秩序……
“我忘了很多事情……”
易秋看着那白袍僧侶開口說道。
“我記不得自己的名諱,看不清這寺廟的真實,也斬不斷那束緊的鎖鏈……”
“榮譽亦或尊嚴,光明亦或善良,邪惡亦或墮落,我全然遺忘了……”
“但是……”
易秋舉起自己的拳頭,六個碩大的拳頭上有某種無形的光在閃耀着:
“我所不能容忍的,仍然不能容忍!”
下一刻,他的身體猛然從原地消失!
巨大的衝擊波將周圍閉目的僧侶全都掀飛到了一旁,他們重重地撞在寺廟的牆壁上,爲那黯淡的輝煌染上了一絲鮮紅的顏色!
就像瞬移一般,易秋出現在了那個白袍僧侶的身旁。
他沒有在第一時間發起攻擊,而是抓住他貼着他的臉,看着他那慘白的雙眼說道:
“我只遵循,我的秩序!!”
“撕拉!”
下一刻,鮮血和骯髒污染了這片被諸多僧侶視爲淨土的大殿!
某種激盪的力量在易秋的胸中涌動着,那寺廟,那僧侶,在他看來也不過是一堆枯朽的殘骸!
而這個時候,那被高高置於頂上的神像也隨之復活了過來!
它用它那被附着了慘白顏色的泥塑軀體看着易秋,某種沉重而肅穆的聲音隨之響起:
“爲何付諸於暴力,你所追求的難道不就是這個嗎?”
易秋擡起頭,他這才注視到那神像長着一副與他一模一樣的面容,甚至連軀體的細節也完美地契合了他。
明明是一具泥塑的軀體,卻好像在某一瞬間詮釋了某個生靈的全部生命。
“我所追求的?”
易秋看着他,他眼中的金光從某個時刻便開始變得愈加濃烈。
那金光是不安分的游魚,在這古老和肅穆的神殿裡面自由地攪動着……
“我都記不得了,你這泥塑的東西也知道?”
沒有多言,易秋提起六隻碩大的拳頭便上前一步錘在那泥塑的神像之上!
“哐當!!”
令人錯愕的是,那泥塑的神像在易秋的錘擊之下竟然發出猶如擊打在某種堅硬物質般的聲音。
但是易秋並沒有停止攻擊,下一瞬間,他的六隻手臂化爲無盡的虛影狠狠地錘在那神像之上!
“哐當!”
“哐當!!”
…………
…………
““哐……”
“當!!!”
終於在那些閉目僧侶帶着滿臉的狂熱和憤怒衝過那的那一刻,時間彷彿停滯了一般。
下一瞬間,那原本堅實的、猶如萬年不朽的神像就這樣轟然倒塌了!
而易秋眼中的金光則猛然大盛,那曾經壓抑在他意識之上的神力直接被蠻橫地驅逐了出去!
易秋看着遍地破碎的神像殘骸以及與神像的破碎一起化爲粉塵的衆多僧侶,他摸了摸光頭,目光仍然帶着平靜的冰冷:
“神?哪怕我走上了這條道路,我也不會接受哪怕一人的高歌……”
“沒有一絲的羈絆,才能成就沒有一縷纖塵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