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許青寄身的仙宮少主,已經被吊在刑雷崖上七天了。
還有三個時辰,就會刑滿釋放。
而這最後的三個時辰,雷霆也比往常氣勢更強,轟隆隆的聲響迴盪,即便是刑雷崖外,也都能聽的清楚。
這般浩瀚之雷,似在告訴所有人,刑雷崖的權威。
可……處於雷霆之中的那道身影,此刻雖看似狼狽,但在這最後的三個時辰,那浩瀚的天雷卻蘊含了一些隱藏極深的滋養。
正是雷聲大雨點小。
外在的浩瀚只是表演給外人,實際上……這無盡閃耀的雷霆,正偷偷滋養他的肉身,滋養他的靈魂,撫慰……這七天的懲罰。
此事外人不知曉,但在許青查看的宿主記憶裡,幾乎每一次都是這般。
無論任何懲罰,最終執行懲罰的一方,都會在最後的時候,悄悄的幫一把,不願讓他這位少主,真的身魂悽慘。
畢竟,他是極光仙主的獨子。
“慈父多敗兒!”
鍾遲擡頭飛速的掃了一眼,臉上露出心痛之意,可心底卻在冷哼。
這裡面的貓膩,其他人不知曉,他自然不可能不知究競。
不過表面上,他還是維持心痛的表情,高呼一聲。
“少主,您要堅持住,只剩下最後三個時辰了。”
“那位李天驕,已經到了鬥戰臺,在那裡等您呢!”
聲情並茂。
許青忍不住睜開眼,看了看鐘遲。
他之前沒發現,李夢土在演戲上,還是有些天賦的。
如今這神情與言語,若是自己不知曉對方的身份,一時之間,怕是也很難去懷疑什麼。
而注意到許青的目光,鍾遲的表演,與雷霆爭寵。
但顯然,是爭不過的。
雷霆越發轟鳴,聲勢越發驚人,瀰漫刑雷崖所在的天地,閃耀之光,如將這裡化作雷池。
轟隆隆的聲響,不斷迴盪。
不僅是在此地,也炸裂在位於仙宮北方的劍爐之上。
仙宮之北,有烘爐。
此爐如鼎,火焰翻滾,猶如萬獸奔騰,熾熱的光芒照亮了所在之地。
彷彿連空氣都被點燃。
而爐壁之上,符文流轉,伴隨火焰的燃燒之聲,如同古老的咒語在冥冥中吟唱。
每一道符文都蘊含着天地間的奧秘與力量。
這是極光仙主煉化十萬小世界,所打造的天地之爐。
能煉萬物,化腐朽爲神奇。
此刻,它正以一種超脫世俗的姿態,藉助天地之火,將一塊塊金屬性的天材地寶,不斷煉化。
它們或化作青煙,或煉製成液,而每一次變化都伴隨着天地靈氣的涌動。
在這烈焰與靈氣的交織中,一股凌厲的力量正在孕育而生。
那是劍胚!
過往的歲月裡,有十把仙劍,從此爐內誕生,成爲了極光仙主隨身之劍,名耀星環。
而按照極光仙主的計劃,他所要的劍,需十二把,如此就可組成劍陣。
如今,最後的兩把,正在形成。
也是因此,引來了天雷,在劍爐上炸裂,使雷霆融入,相助成劍。
此刻,隨着雷光的涌入,隨着天地之火的燃燒,隨着那些天材地寶的融化,在這劍爐內,依稀可見兩把劍胚,正被鍛造。
它們身上的氣息,持續的上漲,它們自身的凌厲,也在不斷磨礪。
這個過程,對這兩把劍胚而言,是化繭成蝶,是魚躍龍門。
所以,對於寄身在內的兩個外來的靈魂來說,也是前所未有的大機緣!
來自北方星域劍仙門的千軍與辟易,他們在第三層世界千辛萬苦獲得的第四層身份,正是這兩把劍!
這與他們自身的道相關。
他們本就是各含一劍而生,屬先天劍體,於此爐內,經歷仙劍鍛造的過程,如自身也被鍛造,好處巨大。
所以寄身在這兩個劍胚內,就是最好的路。
且這兩把正在被鍛造的仙劍,並未真正出世,在這段歷史裡,它們會在一個月後成型,只是沒等出世,就隨仙宮的浩劫,一同毀滅了。
於是它們的一生,也並未真正認主。
而這種無主,且並未出世的劍,本身也沒有因果,對於千軍與辟易而言,堪稱完美。
所以,他們二人對於寄身在這兩把劍內,無比滿意與期待。
不管其他人在外面如何選擇自身的路,如何鋪墊自身的造化,如何獲取……他們這份機緣,就是擺在眼前的。
不用爭,不用搶,安心在這裡修煉被餵養,等待一個月後成型就是。
即便有不速之客,他們也毫不在意,因爲他們的機緣,並不干涉其他星辰。
就如此刻……在這雷火之煉中,有平靜的聲音,從劍爐外傳來。
“此爐,不僅可煉劍,更能煉心煉性。”
“故煉劍之道,實爲修心之道。”
聲音在爐內迴盪,波瀾了千軍與辟易,使二人的神念蔓延,看向外界。
劍爐外,一位身姿挺拔,宛如青松的青年,正站在那裡,神色平靜,淡淡開口。
此人一身紫金長袍,在雷火的餘波中輕輕搖曳,彷彿有龍鳳在衣袂間穿梭,盡顯其尊貴與神秘。
頭戴一頂鑲嵌着寶石的紫金冠,冠上雕龍刻鳳,栩栩如生,令人不禁心生敬畏。
眉宇間更是透露出一股不凡的氣息,讓人無法忽視他的存在。
話語中,他擡起腳,向前走去。
步伐穩健而有力,每一步都似乎踏在了時間的節拍上。
天地隨之色變,風雲爲之翻涌。
此地的雷火都搖晃起來。
而他的身影,也在數步中,走入劍爐。
出現在了劍爐內,出現在了那兩把劍胚旁。
劍胚嗡鳴。
散出凌厲之氣。
但這青年毫不在意,他眼神深邃而明亮,彷彿能洞察世間萬物,又帶着冷漠與冰寒,看向面前這兩個劍胚,淡淡開口。
“你們二人在這爐火之中,不僅可以等最後的成型,且在這過程裡,金石的每一次變化,都是對你們心性的考驗。”
“而此爐如鼎,鼎中藏天地;此心如鏡,鏡中映乾坤。”
隨着青年的話語落下,爐中的火焰似乎更加旺盛了幾分,一股股強大的靈力波動從爐中散發而出,讓整個空間都爲之震動。
而在這股力量的洗禮下,那兩個劍胚,獲得的滋養更大。
“這份機緣,很好。”
青年聲音平靜,可卻蘊含言出法隨之意。
“但歷史不可更改,事件不可代替,一切已經發生的,無論這段歷史是不是鏡像,都不可更改絲毫!”
“所以我允許你們乘舟順流而行,在歷史的流淌中,獲得機緣。”
“可如果,你們有任何改變歷史的念頭出現,那麼我會親手將你們抹去,剝奪你們在這第四層的資格。”
“牢記,守序!”
千軍與辟易,聞言沉默了幾息,傳出蘊含遵從之意的劍鳴。
他們看出了來人的身份,也看出了對方的道。
這是一場站隊與交易。
而他們的選擇,本就是守序,所以並無矛盾。
於是,青年身影模糊,最終離開了劍爐,出現在了雷火之外。
那裡,有隨從正等待。
眼看青年出現,這隨從低頭,跟隨在後。
一路,二人走出了劍爐所在的區域,行走在仙宮內。
路上但凡是看到這青年的仙宮修士,無不在見到的第一時間,神色恭敬,各自拜見。
“見過真君。”
極光仙宮,能被稱之爲真君的,只有極光仙主的四位嫡傳弟子。
這是他們獨有的尊稱。
而如今,三位弟子在外,留在極光仙宮的,只有老四!
這青年,正是極光仙主的四弟子,其身份與地位,看似僅次於少主,可實際上,在衆人心中,是超越的。
就這樣,這位四真君,在含笑迴應了衆人後,帶着身邊的隨從,走回了屬於他的真君殿。
踏入的一刻,那隨從深吸口氣,恭敬開口。
“大人,千軍與辟易他們?”
“他們守序。”
青年淡淡開口。
隨從聞言,並無太多意外。
他真正的身份,是周正立!
在來到這第四層世界後,他其實是最早認出星環子身份之人,因爲他們二人不僅都來自東部星域,且在這第四層選擇的道,也是一樣的。
他們要維繫這第四層世界的歷史,使這段歷史正常的流逝。
不過爲了讓這個過程獲得的好處更大,他們需要反抗者,然後去鎮壓。
以這種守序的方式,來完善自身的憲。
“千軍辟易,很好尋找,但邪靈子以及李夢土,隱藏的很深……還有姜凡與遠山素,如今也沒頭緒。”
周正立看向星環子。
寄身四真君的星環子,神色如常,目光望向殿外的蒼穹,平靜開口。
“這段歷史裡,有兩個人物,是重點。”
“一個是仙主,一個是其子。”
“想要改變歷史者,定會落子在他們身上。”
“而前者超脫,所以我們將重點,放在那位少主身上就好。”
“他如魚餌,會吸引很多魚兒,向其匯聚……”
“如那個九岸仙主之女。”
“還有那個與其約戰的李天驕。”
“甚至其身邊的伴讀。”
星環子緩緩開口。
周正立若有所思,臉上露出笑容,正要說話。
而星環子卻搖了搖頭。
“這些,我其實都不在意,但有一個人,你忽略了,我之前也忽略了。”
“直至此人在第三層世界出手,壞了我的一個佈局,他才走入到了我的目中。”
“我在想,他於這第四層世界的身份,是誰?”
......
三個時辰,終過去。
刑雷崖上,環繞在天地間的雷霆,無比準時,似多一息都怕引起誤會。
剎那消散。
被吊在半空中的許青,也是身上束縛頃刻間散去,身體一晃,落在了地面上。
站在了鍾遲的身前。
身上衣衫破碎,傷勢看起來很是嚴重,不過……這都是皮肉之傷,看起來誇張罷了。
鍾遲擺出心痛之意,連忙將早就取出的衣物,爲自家少主穿戴。
隨後低聲開口。
“少主,李天驕在鬥戰臺放出豪言,說這般勝之不武,可以等您療傷好了再去。”
“另外,那位狐妖美人,也在那裡……”
許青聞言,淡淡開口。
“不必了,現在就去!”
說着,向前一步走去。
鍾遲心底搖頭,暗道這位的確是個色胚,都被這般懲罰了,可一聽美人在,竟還要立刻過去。
心底這麼想,可話語從口中說出,卻換了味道。
“少主神武,英明睿智,才華非凡,膽識驚世,仙藝高強,萬世奇才。”
“未來少主登基,定能讓星環強盛,民衆安居樂業,開萬古之太平,定時光之乾坤。”
這番話語傳出,落在許青耳中,正前行的他,都忍不住腳步一頓,回頭看了鍾遲一眼。
鍾遲眨了眨眼,暗道這是聽習慣了這些話,不滿意了?
於是暗歎一聲,他寄身的這個人物,一向是以拍馬著稱,這讓他覺得難度太大,於是腦子飛速轉動,再次說了起來。
“少主雖未開口,但眼神之意小人已明,內心感動!”
“承蒙大人謬讚與厚愛,小人感激不盡,定當竭盡全力,效犬馬之勞,但有句肺腑之言,無法不說,少主重傷之軀,爲履行諾言,依舊去戰,此將軍之勇威震四方,猶如星辰璀璨,令人敬仰之至,真乃當世之豪傑也!”
許青沉默,不再理會,收回目光,身體一晃……
走出刑雷崖的區域。
出現時,已在仙宮中。
遙望四方,天光璀璨,萬物祥和,蒼穹有日月,並無赤紅極光。
一片盛世之景,映入目中。
“這裡,就是極光仙宮過去的時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