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總是在突如其來裡出現,掀起波瀾,將一個人心神淹沒在內。
如此刻,許青只是在聽郡丞講述人族的歷史,這是他第一次聽到人族的過往,本能的沉浸在中,沒有任何準備之下,聽到了那個他最不想聽到的名字。
而從郡丞的言論去看,似乎這個人….….曾經對人族還有重大的貢獻。
許青沒有那麼偉大,他的想法很簡單,找到那隻烏鴉,將他弄死。
至於對方曾經做了什麼,是真如郡丞雖說,還是後人杜撰出來,許青覺得自己沒必要去思索。
這世間或許真的有善惡之說,可大多時候人與人之間沒有那麼簡單,而是蘊含了複雜性。
所以真正意義上的善惡很少,一切究其根本,大都是立場的不同所導致。
一個人爲了活下去,搶了另一個人生命中最後一個白丹,那個人因此異化死亡,而後搶劫者做了很多這樣的事情,終於活了下來。
那麼在所有被其害死以及世人眼中,他是惡的。
可他活下來後,未來造福了更多的人,使別人免於死亡,那麼在這些人看去,他是善的。
那麼他到底是惡,還是善?
有些事情其實是不好去分辨的,因爲無論怎麼選擇都是不對,去分辨這個行爲的本身,其實也蘊含了不同的立場。
每個立場看待問題所獲得的答案,又不一樣。
這個道理許青小時候看到了太多真實案例,也有懵懂。
一路走到今天,他雖還沒有通透,但也知曉方向。
堅持本心。
足矣。
你要殺我,我就殺你。
你來搶我,我就殺你。
你要害我,我就殺你。
你殺我父母,我更要殺你!
許青的頭,從低下的姿勢裡擡起,目光清澈,望着上方的郡丞。
恰好此刻郡丞講述完了所有人族歷史,也在望向大殿內的這一代人族翹楚,目光掃過所有人,看到了許青。
二人對望。
郡丞點頭。
「接下來,老夫爲你們講解如何在絕境裡,依靠草木自救,當然這有一些限制,那就是你所在的絕境,蘊含了草木。」
「此事其實常見,望古大陸的植被數量,超越了萬族本身。」
「若是能站在一個絕對的高度低頭俯視整個望古,你會發現將萬族抹除後,望古看起來沒有什麼變化,可若是將所有植被抹除,望古在你眼中的變化,將極其明顯。」
郡丞聲音帶着沙啞,在他滄桑的身影作爲襯托下,這聲音好似蘊含了歲月流逝,緩緩傳入衆人心神。
「我不傳授你們具體做法,此事需你們課後自行琢磨,我只教你們一個框架,這也是我這些年研究的方向。「
「那就是……改變一株草木的特性。比如將一株凡俗之草化作藥草,比如將一株靈草變成毒草,又比如將一株毒植化作靈草,這會讓你們在危機的環境裡,多一個自救之法。」
許青若有所思,這個方向他以前思索過。
按照柏大師的說法,可以通過陰陽兩極調和之術,將採摘下來的藥草按照不同藥理,利用其它藥草去搭配,從而做到改變。
不過這個方法還是有一些瑕疵,有一些藥草是無法被陰陽兩極改變的。
許青思索時,其他人也在琢磨。
此地衆人雖在草木造詣上尋常,可多多少少還是具備一些,畢竟在這個世道,丹藥不可缺少。
郡丞笑着看向衆人,隨後揮手取出一個花盆,裡面長着一株赤色的小花。
此花枝
徑青色,紅色花朵,花瓣三片,片片又有諸多魚鱗小瓣,拼湊在一起充滿了妖異之意。
「紅磷花。」許青一眼認出,這是一種劇毒之花,且數量少有,屬於是無法被陰陽兩極改變的那種。
「你們看好。」
郡丞擡手拿出一個小瓶,將裡面的液體倒入泥土裡,接着觀察紅鱗花的變化,又填入了不同的藥液。
做完這些他雙手擡起一揮,頓時渾厚的修爲散開,加持在花盤上,使滲入泥土中的藥液被紅磷花加快吸收。
漸漸的,神奇的一幕出現。
那紅鱗花的顏色居然慢慢改變,成了白色,更有一股清香散出,擴散四方。
大殿內衆人紛紛奇異,許青更是無比震動。
這一幕看似簡單,可越是瞭解,便越是震撼。
許青很清楚陰陽兩極之法無法改變紅鱗花,但現在郡丞所用的方法竟做到了這一點,這讓許青眼睛裡露出強烈的光芒。
「你們懂了嗎。」
「想要改變一株藥草的狀態,不需要大刀闊斧,也不需要採摘後去陰陽調和外在轉化,在老夫看來,需要的是潤物細無聲。「
「不知不覺間,你去將它所處的環境改變,去將它所需要的養分改變,讓它渾然不知下慢慢去吸收,從內部將其影響。「
「準確的說,不是我改變了它的狀態,而是它自己的力量去改變了自身的狀態,我所做的,只是創造了一個引導其方向的環境與養分而已。」
郡丞含笑開口,目中帶着勉勵,望着大殿內紛紛陷入沉思的衆人。
「這就是我傳授你們的框架,你們以這個爲基礎再去看草木之道,會事半功倍的。」
「這門學問,我會在之後的七天裡,每天給你們講解一些,七天後你們若不能掌握,也可消耗你們的軍功,來郡丞府找我學習。」
說完,郡丞起身向外走去。
大殿內衆人紛紛肅然,向着郡丞一拜。
許青也是如此,這節課對他來說,大受啓發。
隨着郡丞的離去,今日的課程也到此結束,衆人紛紛走出大殿。
此刻外面黃昏已過,明月升起。
今天的月色很美,天空無雲,月光皎潔好似銀河灑落。
與隊長一同離開準備回分宗的許青,剛出大殿,身後傳來孔祥龍爽朗的聲音。
「許青。」
「大家以後都是戰友,我想請你去喝酒,我不彎彎繞繞,我想和你交朋友。「
「且我這幾個發小對你也好奇,你剛來郡都,對於執劍宮可能不是很瞭解,一會我也給你講解一下。「
「你看如何?」
許青聞言腳步停頓,回頭望着走來的孔祥龍,對方臉上帶着真誠,笑容更是如此,身後跟着山河子等人。
許青遲疑,對方如此誠摯邀請,且他也的確打算多瞭解一下執劍者,不過似乎對方對隊長那裡有些不待見。
「陳道友,你若沒時間……」孔祥龍看似粗枝大葉,可那只是性格使然,只是他懶得去動腦罷了,但不代表他愚笨,此刻自然看出許青遲疑的原因。
於是壓下心底對陳二牛的戒備,淡淡開口。
「有時間!「隊長咳嗽一聲,很滿意許青照顧自己的做法。
許青點了點頭。
孔祥龍也沒太在意是不是多了個人,聞言向着許青哈哈一笑,一行人正要離去時,夜靈拉住要離去的青秋。
青秋無奈,只能一同。
就這樣,他們七人好似一個小團體,飛出執劍宮。
在他們身後,張司運從學識殿走出,看着這一幕
,冷哼一聲,獨自離去。
孔祥龍等人從小就在郡都長大,對於吃酒的地方自然很熟悉,不過選擇的並非奢華之處,而是一家尋常的酒坊。
裡面食客不多,店家是對老夫婦,顯然對孔祥龍等人熟悉,端着菜出來時看見他們來了立刻露出笑容。
「小孔來了,這次多了新朋友?「
「周叔周嬸。「孔祥龍到了後,連忙跑過去拿過菜盤,幫着送到隔壁桌上,那桌子上的食客看見他們一行執劍者,也沒害怕,笑着打趣。
「小孔這是又來幫忙啦?「
「那是,一邊打雜一邊喝酒。「孔祥龍笑了笑,放下菜盤後,又取了一些酒走向許青那裡。
「你們站着幹嘛,都坐下啊,這裡的酒是我釀的,一點沒摻水。」孔祥龍拉着衆人,找到了桌子坐下,將酒放好,一副店家的樣子。
這一幕看的青秋很是奇異,許青也多看了孔祥龍幾眼,隊長則是一副早就知道的樣子。
孔祥龍剛要開口,另一桌食客喊着買單,他連忙起身跑了過去,動作很熟練,與當日在執劍宮龍行虎步好似不是一個人。
「孔大哥自幼貧苦,小時候在執劍宮作雜役,那時他在外面還兼職幾份小工賺取靈幣。「夜靈看了許青等人一眼,開口解釋。
「這間酒坊他做了三年小二,修行後外出任務多了才辭去,可每一次我們聚會,都會選擇這裡,因爲周叔周嬸對他很好。」
「孔大哥,是個念舊之人。」山河子在旁,神色本能的保持陰沉,冷冷開口。
許青擡頭看向忙碌的孔祥龍,這樣的人,他從小到大沒遇到過。
很快孔祥龍跑了回來,坐下後端起酒壺,向着衆人哈哈一笑。
「今天開心,認識了新朋友,來,兄弟們,我們走一個!「
山河子等人舉起酒壺,許青、隊長與青秋也將酒壺拿起,衆人相互看了看後,一同喝下。
都是年輕人,喝的又快,雖對於修士來說酒水沒什麼,可終究也能活躍氣氛,尤其是孔祥龍笑聲爽朗,很是熱情。
在他的推動下,氛圍漸漸不再如一開始那麼單調。
而孔祥龍的豪邁也從喝酒上看出,他明顯是個愛酒之人,一壺接着一壺。
慢慢許青與青秋也放鬆下來,只不過二人還是彼此看對方不順眼,各不理睬。
至於隊長則是自來熟,不斷和山河子等人喝酒。
「小河,夜靈還有王晨,我知道你們三個對許青那個大帝欽點的說法不服氣,但我告訴你們,我人族天驕之間最忌諱的就是嫉妒啊,今天的人族歷史你們也聽到了,我人族本就不如曾經那麼強,若還內鬥,未來堪憂。「
「我不管你們怎樣但許青這裡,我是服氣的,萬丈就是萬丈。「
孔祥龍感慨,在他的話語下,山河子三人也都表情放鬆了一些,嘗試與許青等人接觸,不過對隊長那裡明顯戒備極深,一時半刻消散不下來。
就這樣,酒過三巡,菜餚端上時,孔祥龍笑着看向許青。
「許青你們還沒有去感悟帝劍吧,小夜靈也是,我去年感悟成功,正好將一些經驗和你們分享一下。「
許青聽聞有些動容,這種感悟的經驗極爲珍貴,一般來說很少有人會說出,隊長也都心底驚訝,青秋更是擡起了頭。
「你們這什麼表情,不就是個帝劍感悟經驗嘛。「孔祥龍哈哈一笑。
一旁始終話語很少的王晨,此刻輕聲開口。
「孔大哥性格就是這樣,我的命燈,就是他給我的。「
「你的命燈可不是我給的,是我和你一起去搶的。「孔祥龍大手拍在王晨的肩膀上,直
接穿透而過。
「孔大哥,我本體在修行關鍵時刻……」
孔祥龍笑了笑,沒去介意,向着許青等人介紹了帝劍經驗。
時間就這樣慢慢流逝,他們一行人喝的越來越多,尤其是隊長拿出了一些七血瞳自釀的靈酒,這種酒凡俗不能喝,會醉死。
但對修士而言,屬於佳釀。
這讓孔祥龍對隊長的感官好了一點。
於是到了最後衆人哪怕身爲修士,也還是有了一些醉意。
因爲沒有人運轉修爲去消散酒氣。
話語也自然更多,期間山河子也不再陰沉,而是破口大罵姚家,言辭裡對姚家與外族親近,極爲不滿。
還提起了郡守與郡丞,前者他們嘆息感慨,更有理解與敬佩,後者公認知識淵博,才識過人,造福郡都。
最後隊長更是與孔祥龍進行了比試拼酒,使氣氛的熱鬧程度到了極致。
直至月上三更,衆人才離開酒坊,各自離去。
這一次的聚會雖不能讓他們立刻就成爲朋友,但也彼此多少熟悉了一些。
回到分宗的路上,隊長摟着許青的脖子,一副指點山河,睥睨天下的樣子。
「我和你說小阿青,這些人的酒量都不行,你大師兄我這纔拿出了一成本事,那孔祥龍更是差勁,他喝不過我!「
許青笑了笑,點頭認同。
一夜無話。
之後的六天,學識殿的課程繼續,他們這一批的新晉執劍者,學到了更多的執劍者秘法,瞭解了更多的知識。
中間執劍宮還組織了分組團體協助課程。
在執劍宮的安排下,課程雖是在執劍宮的一些宮殿內進行,可其內幻化萬物,自成空間。
在這不斷地分組下,慢慢所有人都從陌生變的熟悉起來。
有一次許青與青秋分配到了一組,二人共同完成一次伏擊測試,雖都冷着臉,但無形的配合卻很是默契,這讓青秋心底膩歪了好久。
還有一次是孔祥龍與隊長成了一組,去進行搜尋協作。
可卻失敗了。
因爲他們要搜尋的物品,隊長忍不住啃了一口。
那一次之後孔祥龍偷偷提醒山河子等人,讓他們小心陳二牛。
「那傢伙長了一個狗鼻子,搜尋東西全靠本能,眼睛還會冒光,更是喜歡去啃一口,你們以後和他出任務,一定要留神任務物品!「
就這樣,七天的時間一晃而過,秘訓結束。
不得不說執劍宮的七天秘訓作用很大,七天前衆人彼此大都陌生,可七天後除了熟悉之外,更多了一些友情。雖不深,可這是種子。
成爲戰友的種子。
當然張司運除外。
而在衆人蔘與秘訓的最終考覈之時,許青這裡獲得了任職令,被告知無需考覈,即刻去宮主那裡任職報到。
宮主不在執劍宮。
他在刑獄司。
這是歷代封海郡執劍宮宮主的責任,鎮守刑獄司。
於是許青離開了學識殿,拿着任職令,向着大地的那座封海郡第一監獄,前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