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青的眩暈感,此刻依舊強烈,但多次的經歷讓他已經可以勉強適應,此刻望着四周的一切,又看向隊長手中的桃子。
許青笑了。
“看懂了一點,這未央山脈,如一場戲。”
隊長聞言目中露出欣賞, 哈哈一笑。
“的確是一場戲。”
“小師弟,這可是一場獻給紅月赤母的戲,你我有幸能在戲中參演,多好啊。”
許青點頭,他留意到隊長所說獻給紅月赤母的言辭。
“祭月大域內,任何存在陰陽花間宗的地方,都是紅月赤母夢境之力籠罩之處, 陰陽花間宗會去編織劇情,成爲神靈的夢。”
隊長笑着開口
“這,就是陰陽花間宗的祭舞。”
許青雖猜測到了很多, 但沒有與祭舞聯繫在一起,此刻聞言有些動容。
“那些舞蝶……”許青看向隊長。
“舞蝶,就是祭舞者藉助神靈的夢境之力影響衆生後,在一次次的碰撞與交錯中,形成的夢境生物。”
隊長吃着桃子,拎着手裡的前世身, 向着許青走去,一邊走, 一邊傳出話語。
“它是虛幻的, 是夢境之力的載體之一, 也是將這裡的故事在神靈甦醒的一刻, 傳入其意識的媒介。”
許青深吸口氣,這種說法匪夷所思, 但回憶之後又一切可以對應。
“不過在神靈沒有甦醒前,這些舞蝶回不去, 也就無法將這場大戲映入進去。”
“我知曉這一切,又選擇主動進來的原因, 你能猜到嘛小師弟。”
隊長神情帶着得意,走到了許青的身邊。
許青目光落在隊長手裡拎着的前世身上,心底已有答案。
“所以你的前世身,根本就沒有丟,我們之前所去的墓地,其實也是假的。”
“如大師兄伱一開始說的那樣,爲了防止盜墓賊,你提前佈置了一些假象,而我們所去的地方,其實……也是假象之一。”
“當時寧炎曾問你,你所說的九個假象,後兩個是什麼格局。”
“你那時笑而不語,因爲我們所去的墓地,就是第八個假象,而整個未央山脈,則是……第九個假象!”
許青望着隊長,緩緩開口。
“大師兄,你到底當初得罪了多少人,幹了什麼事,才這麼怕人偷你的前世身?”
隊長聞言有些驚訝, 隨後大笑起來。
“不愧是我小師弟哈哈,你說的沒錯,那個墓地是第八假,這未央山脈是第九假!”
“大師兄,你和白蕭卓學壞了,提前告知答案,這點不好。”許青皺起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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隊長嘿嘿一笑,他的確是從白蕭卓那裡學到的這個話術,他覺得那樣會顯得自己很牛逼。
“想知道我真正的墓地在哪嗎?”隊長擠眉弄眼,一副要吊胃口的樣子。
這熟悉的表情,熟悉的賤意,熟悉的風格,使得許青心底終於鬆了口氣,隨後面無表情的開口。
“在夢裡。”
許青不想配合了。
隊長眼睛睜大,覺得有些沒意思,小阿青沒有以前那麼可愛了,不過他也看出許青生氣,於是哈哈一笑,摟住許青的脖子,低聲開口。
“小師弟你好厲害,這都能猜到。”
“我的前世身,當年在一位神秘的上神幫助下,藏在了紅月赤母的夢中……更捏碎了那片夢裡的舞蝶。”
許青眼睛一凝,隊長的這句話裡提到的神秘上神,讓他很是留意。
與此同時,這片天地在這一刻,出現了變化,四周所有的衆生,表情從麻木變的猙獰,無論是草木還是山石,一切的一切都在這一瞬,散出了強烈的惡意。
這惡意從八方匯聚,從未央山脈萬物中爆發,匯聚在一起後,化作了聲音。
“滾出去!”
隨着聲音的傳出,未央山脈齊齊轟鳴,大地也在顫抖,山下的城池同樣搖晃。
隊長笑了笑,沒去解釋這位神秘上神,也沒去在意這四周的變化,他繼續說起自己的前世身所在之地。
“至於打開的方式,也只有進入夢境裡纔可以,所以我沒有提前告知你,因一切都要符合此地這場夢的要求,只有這樣,我纔可以真正入戲啊。”
“不過我之前也提醒你了啊,小師弟不氣不氣。”隊長嬉皮笑臉,揚起手中拎着的前世身。
“你看,我的目的其實還是它,因爲它是我在這夢裡打開前世身的鑰匙,你一定猜不到這玩意的本體是啥。”
隊長說着,右手一揮,頓時其前世身化作黑水灑落,露出了正中心一具……腐爛的舞蝶!
其內散出古老的氣息,顯然它不是剛剛誕生,而是存在了很久很久的歲月,更是被一股極高的位格隱匿,使得赤母疏忽之下,都沒察覺。
這,就是鑰匙。
它出現的一刻,八方動盪,天地色變,風雲倒卷,整個未央山脈的搖晃無比強烈,四周無數的衆生表情都露出掙扎與痛苦。
更有山石崩潰,草木碎裂。
一切大變的瞬間,陰陽花間宗內傳出一股驚天的波動,更有憤怒到了極致的嘶吼,擴散天地。
“醒來,醒來!”
隨着聲音的出現,衆生萬物的掙扎更爲強烈,似乎締造這場戲的祭舞者,要結束夢境,使一切逆轉,打斷隊長的計劃。
“晚了。”
隊長哈哈一笑,舉起手指的鑰匙,向着天空猛地一揮。
“開!”
瞬息之間,蒼穹轟鳴,聲音響徹雲霄,如同開天闢地,超越天雷,在乾坤持續炸裂間,一道巨大的縫隙,直接於天幕出現。
這裂縫一開始不大,但眨眼間就在陣陣震耳欲聾的聲響裡不斷地擴大,最終開闔,好似一道天空疤痕。
觸目驚心。
腐朽的氣息,從這巨大的裂縫內向外擴散,似乎被隱藏了太久,其內的歲月滄桑要在這一刻全部宣泄出來。
天幕顏色改變,大地也出現崩潰之意,一口藍色的棺槨,從那裂縫內驀然露出。
這不是鐵木形成,而是一塊藍色的冰!
冰棺內躺着一道身影,身穿奢華的藍色繡金長袍,全身散發出恐怖的威壓,表情滿是威嚴,右手更是抓住一根權杖!
他的出現,蒼穹炸開,大地崩塌,哀嚎之聲從陰陽花間宗內淒厲傳出。
“原始的祭舞權杖!”
“你曾經是大祭舞!!”
聲音迴盪的同時,在這陰陽花間宗的石窟裡,身穿五彩長袍的老者,他神色前所未有的大變,目中露出驚恐與駭然,正飛快的斬斷自身與這未央山脈衆生萬物投影之間的絲線。
他很清楚,身爲祭舞者,雖看似強大,可也無比脆弱,強大是因這種爲神靈編制夢境的能力,而脆弱也是這一點。
若夢境編織後正常結束,他算是完成了一次祭舞,可若是在這過程裡被打斷,則會受到反噬。
所謂祭舞,其實就是一場特殊的儀式。
而主動打斷與被動打斷,區別是天地之差。
他主動打斷,讓人甦醒,反噬雖有但不是不能抗下,所以他之前發現不對,第一個想法就是主動喚醒衆生,從而結束夢境編織。
可如果是被動打斷,那麼意義就完全不一樣,他要承受衆生的腐蝕,要承受萬物的因果,更要承受來自神靈夢境之力碎裂的反噬。
這一切,他就算是歸虛,也無法承受!
只不過外人想要做到這一點,不是那麼容易。
可在看到代表大祭舞的權杖出現的一刻,他徹徹底底的驚恐了。
但他已沒有時間去主動斬斷,在棺槨出現的一瞬,隊長目露奇芒,大吼一聲。
“小師弟,展開你的力量,融入我棺槨權杖內,喚醒此地被改變命運的衆生萬物!”
隊長沒有詳細去說,但許青明白他要讓自己展現的是紫月之力,此刻一晃之下,許青忍着眩暈直接到了冰棺之上。
右手擡起,向着封印權杖的位置,驀然一按。
體內的紫月之力轟然爆發,使得冰塊都出現了紫化,在隊長的掐訣中,冰棺配合,那片紫意瞬息融入權杖。
下一瞬,許青身體一震,他感受到了一股浩瀚之力加持自身的神魂,他的眩暈消失,他的腦海一片晴朗,眼前所看天地,赫然被一片朦朧籠罩。
裡面所有衆生的身上都有絲線升起,而所有的絲線都是與陰陽花間宗山脈連接。
同時每一條絲線上更有虛幻的舞蝶棲息,它們大大小小數之不盡,正不斷地吸收壯大。
“醒來!”
許青眼內露出紫色的光芒,口中傳出平靜之聲。
這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在傳出的一瞬,好似百萬千萬雷霆同時炸開,撕斷了所有的絲線,迴盪在未央山脈衆生心神。
無數的修士與凡俗,身體顫抖,瞬間清醒過來,神色在短暫的茫然後,化作了駭然,本能的倒退。
原本的道侶,此刻相互之間神色驚恐,他們根本就不認識!
原本的兄弟,如今身體顫抖,他們之間曾是死仇。
原本的父子母女,都在呼吸急促,他們之間並無任何親情關聯。
這只是一部分,還有更多的衆生在這一刻命運回到了原本的位置,他們甦醒了,他們想起了一切。
宗門也是這樣,哪怕陰陽花間宗都難逃這場戲,其內的弟子有一部分並非未央山脈之人。
他們只是曾經路過,不知不覺,就成了弟子。
而云霞子此刻顫抖,她披頭散髮,猛地擡頭看向山峰。
她不是宗主,更不是此宗老祖的女兒,相反,對方是她的仇人!
而隨着未央山脈的衆生萬物甦醒,隨着他們絲線的碎裂,夢境因此結束。
一切的因果,一切的反噬,來自神靈之夢的打斷,所形成的全部之惡,都匯聚在了祭舞者身上。
淒厲的慘叫,哀嚎滔天。
山體石窟內的老者,神色絕望,想要掙扎卻於事無補,每一條絲線的斷裂,都化作一隻舞蝶,向着他吞噬而去,帶給他一定的傷害。
而未央山脈衆生萬物的數量匯聚在一起形成的傷害,就更爲恐怖,無窮的舞蝶在虛幻與真實之間閃爍,將他的身體完全籠罩,瘋狂的吞噬。
他的身體肉眼可見的腐爛消失,而最爲讓他絕望的,是來自神靈之夢破碎形成的反噬,那不是他可以抵抗的力量。
在這反噬下,他體內的詛咒瘋狂的爆發,蔓延全身,籠罩神魂,帶來的痛苦讓他陷入癲狂。
哪怕跪地向着神靈祈求,也沒有任何作用。
最終在數息之後,於無窮舞蝶的吞噬中,於神靈之夢的反噬下,他整個人化作了血水,落在了石窟的地面上。
爲帝王舞,秀者賞,莠者亡!
神靈更甚。
——
天還沒完全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