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舞鼎之力，必殺之心
十月初三，天氣轉冷，寒意早發。
楚都城內百姓來去匆匆，小有家資者，早早的就穿上了厚實衣裳。
而皇宮通明殿中，卻是熱浪滾滾，暖意撲面。
更有大風呼嘯，聲聲震耳。
在這股熱意侵襲之下，諸侍衛和內宦全都遠遠避開，不敢太過靠近殿堂正中，全都眼帶些許驚駭之色，面面相覷。
“太炎先生，靈都道長，兩位覺得本王力量如何？”
一道聲音低沉洪亮，宛如聲聲雷震。
聲音傳出之處，就見到一團巨大黑色影子捲起重重大風，吹得四面樹影狂搖，更有一種沉重霸道至極的感覺，沉甸甸的壓在所有人的心頭。
那是一個年約十五六歲的黃袍少年，眉如斜刃，目光凌厲鋒銳。
此人頭上戴着平天冠，身形高大魁梧，雙手輪轉，舞動着一隻巨大方鼎。
好一隻巨鼎。
這鼎足足有半層樓高，烏黑鋥亮，四足粗如樑柱，單看這模樣和材質，若說沒有四五千斤，是怎麼也說不過去的。
但是，這麼沉重的金鐵巨鼎，在那黃袍少年的手中，就如干草織就一般，輕若無物，舞動起來，挾裹勁風，宛如流星飛墜，威勢驚天。
“王上神威，世所難敵，果不愧爲[擎天]之名。”
勁風狂卷中，幾次三番被巨鼎從頭上掠過，掀得衣袍隨風亂擺，一個五縷長鬚的中年俊逸文士，卻是眉眼清亮，神態平和，發自內心讚歎道。
他是真的覺得，這位楚慶王的力量，無人能敵。
若真是有人與他正面交鋒，無論武藝多強，都是沒用，在這種無邊巨力揮動兵器攻擊之下，那是磕着就傷，碰着就死。
一力降十會，有着這種完全不合理的力量在身，已經不需要太多技巧了，只要莽打莽撞隨意出手，就是天下頂級高手。
更何況，剛剛這麼一會，他至少在這位楚慶王舉鼎舞動之時，看出了其中有着二十八種錘法棍法和刀法劍法的痕跡。
學通百藝，化用己身，隨意出手，圓轉流暢。
就連一隻最不好拿捉的四足方鼎，都能讓他打出風雨不透的層層幻影來，由此可知，楚慶王絕非不學無術之輩，遠不是傳聞之中得祖宗餘蔭，只是力大的無知莽夫。
右首站着一個高冠青衣道士，也是單手行禮，笑道：“真論及戰陣衝鋒殺敵，王上但凡出手，絕無一人可擋其鋒，我等謀劃，已然無憂矣……”
楚慶王董懷真哈哈長笑聲中，手中半個房子大小的巨鼎，往身旁一扔。
發出“嗚”的一聲沉悶響聲。
就有一人探前一步，雙手託舉，連退三步，面部通紅，接住那巨鼎，轉身輕輕放下。
這人身長九尺，豹眼青眉，重瞳闊口，站在一旁就如一座山似的，卻是威風凜凜殺氣騰騰。
如果陳平在此，定能看出，此人像貌與路上所遇的董重明，倒是很有幾分相似。
只不過，此人面白無須，眉間煞氣更重許多，身形也更是壯健許多，沒有碧綠鬍子而已。
“重陽這一身力量，看來已修至五千餘斤，也已修到極處，不錯，也很不錯了。”
楚慶王眼神微眯，已是看出了自己得力手下的力量層次。
五千斤，就是普通人體千斤力量翻個五倍，看起來也差距不是太大，但是，真正力量達到極限之後，就算是增長十斤八斤的，都能佔據不少優勢，更何況翻倍。
但凡力量翻上一倍，戰力何止相差三倍。
兩千斤力的武者，面對千斤力的武者，打倒十個八個，就跟打小孩似的。
已然不是一個層次的對手。
更何況是五千斤。
出手攻擊之時，有着兵器加速，以技巧催發，發揮出來的力量，萬斤兩萬斤力，也不是什麼難事。
當然，比起自己達到七倍常人力量增幅的七千斤力量，董重陽的力量，又算不得什麼了。
殿內除了一文士，一道士，一位大王一位將軍之外，最後剩下的就是一個面白無鬚，身形稍稍顯胖的中年宦官，這人笑意盈盈的，不動聲色，把巨鼎順手就移到了殿角……
“太炎先生，你也看到了，我這裡只有重明與曹大伴兩人得了神通力量，還能助力一人煉就神力。若是此行得手，兩位可以分別選擇力量還是速度，首先傳承出去的提議，就再也休提了……”
“這……”
姜太炎凝眉細思，陡然笑了，“王上說得極是，那就如此，只希望事後不會食言纔好。”
他出身齊國皇室，得了七巧天劍傳承，技近乎道，巧奪天工。
同時，也據此傳承，精研天下武技，創辦玉山學宮，布武天下，讓齊國武風大熾。
單論武藝技法，齊國江湖朝堂，可執七國牛耳。
世人都稱姜太炎爲劍聖，事實上，他何止是在劍之一道上面有着非同小可的成就，十八般兵器，順手拈來，俱都不凡。
這一點，也不必跟外人多說了。
此次被楚慶王請來共謀大事，姜太炎本來是沒有太多興趣的，不過，這位楚國剛剛親政的大王，竟然願意以皇室傳承相贈，這就有些不可思議了。
雖然是學宮掌門，以博學聞名於天下，劍技通天，但是，姜太炎卻是知道，自己能有此等成就，多半還是因爲當初兄長齊應王選擇了自己成爲傳承子弟，專司護衛王室，並且傳法天下的緣故。
自己的天賦雖然也是起到不小的作用，但若是沒有兄長的信重，就算是天賦再好，比起如今情況，也是遠遠不如的。
七國傳承俱爲私密，更是禁止所有人談論和探查，這些消息，也只是流傳於最尊貴的貴族之中，姜太炎還是知道的。
當楚慶王竟然提出這種條件請自己出手，他當場就心動了。
並且，火速來到楚都淮陽，準備全力相助。
與他相同情況的還有一人，那就是趙國雲臺觀的靈都道長李侗。
這位明面上是出家人，實際上卻是不禁婚娶，也不禁肉食，該有的享受一點也沒少享。
有人曾說，雲都道長的雲臺觀，比起王宮來都不遑多讓，分外豪奢。
明明有些逾制，深犯忌諱，但是趙國王室，尤其是趙王李元通完全不在意，反而倚爲手足，信重有加，更不受人挑撥。
兩人具體關係，世人不得而知，但是，楚慶王和姜太炎這些人全都明白，這位雲臺觀掌教，應該就是王室家廟，李家護法出身。
那根本就不是什麼親如手足，而是真的親生手足。
“這些時日，王上多番拖延太皇太后的召見，更是買通內外，封鎖消息……那燕國公子果然按捺不住，開始行動起來。”
靈都道長輕輕一擺手中銀絲拂塵，灑然一笑，又道：“經過老道之眼，絕然不會看錯，無論是韓姓女將，還是那位姬姓劍侍，全都得了燕國王室傳承，速度奇快。與老道十年前所見燕國王室中人所使秘技一般無二。”
楚慶王瞳孔微縮，呼吸也微微重了一些，“這麼說，那鄭東原果真是把傳承信物帶在身邊了。” “應是如此，據老道所探得消息表明，這兩位女子，當初離燕之時，還未習得傳承，武藝劍法也只是平凡普通，更曾被燕國將領申屠宏、孫翼逼得躲進深山，一路死傷慘重。”
靈都道長不但擅長觀人，而且，還擅長觀物，號稱心意通明，料事無有不準。
這當然只是外顯。
真正與他對敵過的人就知道，趙國王室傳承，從心靈出發，敵人還沒出手，就已經敗了。
更是會敗得稀裡糊塗。
好像在他們的眼前，就沒有什麼秘密。
所有一切，都恍若透明，出手如同傀儡。
趙國的這種傳承特色，也傳入軍中，加持之下，趙國大軍，兵法韜略極爲出色，料敵如觀掌紋，大軍對陣，戰場上，很少有軍隊打得過趙國兵馬。
“真的不能把提前把這傳承賜下？若是老道得了楚國傳承，此次行動，也就十拿九穩，再也無有意外。”
靈都老道所講其實是實話。
在他看來，這次無論怎麼算計，對方總是有着一線生機，不夠妥貼。
天下極速，是很可怕的一種能力。
此道傳承若那東原公子練到極精深之處，他若是不想打，就算是佈下天羅地網，對方也能聞到味兒逃之夭夭，追，是追不上的。
若真出現這種情況，此次大好良機，就此錯失，他們也就白來一趟。
錯過了機會之後，對方肯定會如同驚弓之鳥，躲藏起來，這天下廣闊，又到哪裡尋得到他。
“提前傳授兩位，自然是不可。”
楚慶王看向兩位他國高人，有心想要應下，想了想，還是不太放心。
當年父王教導之言猶在耳邊。
‘貪心不可多得，行事必須三思。’
楚國傳承雖然正面交鋒，無雙無對。
但是，也只是七國之中一種傳承而已，力量是強大了，卻也不能徹底壓制住其餘六國的特殊傳承。
若真把楚國傳承提前授於眼前任何一人，對方就掌握兩種傳承，無論是技巧的巔峰與力量結合，還是心靈的詭異與力量結合，都不知道會造出什麼樣的怪物出來。
一加一，能發揮出來的戰力，很可能會在自己的預料之上。
到時，哪裡還壓制得了他們？
就算自己身具七倍力量，也是兇險無比。
因此，就算這兩人說破大天去，再怎麼說爲了行動有更大把握，在自己沒有掌握兩種傳承之前，是不可能傳授出去的。
這是基本底線。
萬萬不可突破。
楚慶王想到，接下來還要大大依仗對方，也不好說得太過難聽，只是婉轉道：“此事若是功成，兩位必然得償宿願，更是能聯手瓜分燕國廣袤土地，萬不可貪心不足啊……”
拿話點了點，楚慶王就不再多言。
倒是旁邊的董重陽卻沒那麼多顧忌，冷笑道：“太炎先生與靈都道長，若是覺得交易不公，實在不願出手，就不如袖手旁觀。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就算燕國東原公子此次脫身，逃回故土，倒也對我楚國無有太多威脅。”
這話就說得不太客氣了，無非就是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
姜太炎與李侗全都心知肚明。
有些事情不是不能做，而是一旦做了，揭開了蓋子之後，就如同放出了某種禍端。
今日楚國圍殺東原公子，得手了倒還好，一旦沒有得手，讓對方想明白是怎麼回事，從此藏了起來，再圖復國，事情可就麻煩了。
那位很可能有樣學樣，很可能投靠他國，聯手攻擊齊趙皇室傳承子弟，這是必然會發生的事情。
原因無他，齊趙兩國，離燕國實在是太近了，雙方勢力交錯，暗子如麻，什麼消息，也藏不住。
一個失了國家的正統傳承公子，整日裡盯着自家子弟，這誰受得了？
“重陽將軍言重了，既是如此，那就事不宜遲，由老夫與重陽將軍出手，親自對付韓姓女將。”
姜太炎輕撫長鬚，對董重陽的話語，不以爲意，突然開口道。
對方有着忌憚，也是正常。
如果換做自己，也不可能提前傳授傳承，楚慶王真的傳了自己神通傳承，倒是未免讓人小看幾分。
“韓小茹？爲何是她？”
董重陽有些不解。
“兩個理由。”
姜太炎就像是在課堂授課一般，娓娓道來，分外讓人信服。
“此人與那姬明月既然能得神通傳承真意，不問可知，必然是燕國東原公子最親近信重之人，甚至，比東黎長公主，還要受重視一些。
這兩人，無論哪一位出事，鄭東原都不可能隨意放棄，也就是說，可以把這位多情公子牢牢牽制在淮安城，令其不能安心退走。
當然，表面來看，姬明月威名未顯，看上去更好對付一些，但問題就在這裡了……
據老夫判斷，那位劍侍除了速度奇快之外，更是劍心通明，做事懂得變通。
此女還十分擅長尋找對手招數漏洞，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是必殺之招，極切之間，也是很難拿下。
而且，此人一旦不敵，肯定會遠遁而去……打草驚了蛇，出手無功，到時就不好辦。”
“韓小茹此人就不一樣，近段時間，她劍挑七大武館，六門八派，極善硬戰強戰，出手如奔雷疾電，霸氣悍勇至極，頗有無敵氣象。
如此，就暴露出一個最大的弱點，一旦遇到危險，她想的就是強行破局，不會迂迴曲折……
這跟她的性格有關，寧向直中取，不向曲中求，也正好落入咱們的謀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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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