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新宇起初以爲,爲了教師集資與民辦教師交轉正費的事,張明會再次地與他據理力爭,結果張明沒有。這讓他感到很奇怪。好比鬥牛士拿紅布在公牛眼前晃動,公牛卻不但沒有被激怒,反而顯得很溫順一樣。
他預計張明執行這樣艱鉅的任務會遇到困難,現在的老師也不是溫順的綿羊了,他們肯定會有抗爭。一旦有這種事情發生,他就有理由下張明的課了。罪名他都替他想好了,執行政策不力,不能駕馭局面。
可惜的是張明的任務執行得非常順利。
是他運氣好,還是能力強?
看來,自己精心設計的這個局沒有達到預定目標。第一次進攻宣告失利。但這並不妨礙他發動第二次進攻。
常委會上,輪到常新宇發言的時候,他憂心忡忡地說:“最近一段時間,我走訪了幾個部門,也收到了一些羣衆來信,發現各機關各部門工作作風懈怠,工作效率低下,工作始終停留在“一般化、過得去”的水平上。這對我們中江的發展極爲不利啊!按照軍隊裡的做法,出現這些問題,就要找主官負責。而在我們政府機關裡,對各單位負責人的責任追究制度還很不健全。這樣下去,是要誤大事的。必須儘快地想辦法扭轉這一局面。”
馬一鳴饒有風趣地聽着常縣長的發言,揣摩着他說這番話的用意。這個軍隊裡出身的縣長有魄力,肯辦事,雷厲風行,大刀闊斧,很合他的胃口。因爲這段時間他正在操心自己“挪動挪動”的事,縣裡的工作他基本上交給了常新宇。一個領導在某個職位上呆一段時間後,就會產生倦怠感。這個時候,這個領導就不再像以前那樣能夠親歷親爲了。
但是工作還是要做。怎麼辦?就必須讓副手爲自己把這些事辦起來。
要讓副手全心全意爲你辦事,就必須適當放權。副手有了權,積極性就會大大提高。當然,一把手也要對這個副手留一個心眼,防止他篡權,防止他搗鬼,防止他出現重大失誤。
馬一鳴揣摩的結果是,常縣長的這番話對工作有利,對自己沒有威脅。只要達到這兩個標準,他就會予以支持。至於他有什麼其他目的,自己懶得去操那份心。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嘛!所以他立即予以了肯定性的迴應。
他說:“常縣長的話我深有同感!真是一針見血!我建議常縣長把這個事情拿在手裡抓一抓,研究一下,怎樣解決好這個問題。既要治標,又要治本。常縣長,你覺得應該怎麼辦?”
常新宇對此早有考慮,他說:“對這個問題我有一個初步設想,那就是加強考覈評估,引入競爭機制,對各機關一把手進行考覈排名,排名靠前的要獎勵與提拔,排名靠後的要進行批評教育,居末位要給予一定的處罰,成績特別差,羣衆意見特別大的單位,可以直接撤消一把手的職務,另選高明。而且,爲了瞭解到真實情況,我不想讓那些考覈對象事先知道。常態的工作狀況是最真實的。大家看這樣行不行?”
馬書記說:“我看很好,早就應該這樣做了。不過,在制定評價標準時一定要多方徵求意見,要做到公平合理,可操作性強!”
馬書記表了態,其他常委自然也支持,當然,他們也在細節上提了幾點建議。不過,大多數人都知道,常縣長突然來這麼一招,其動機恐怕不像他所講的那樣冠冕堂皇。整風往往是藉口,真實的目的往往是爲了整人。不管他整誰,先把這個消息透露給自己的親信再說!免得在這場“運動”被錯殺了。
常委中,幾乎每個人在下面都有自己的人。當下級的,上面沒有人難得升職。當領導的,下面沒幾個親信,也不好混,很容易陷入孤立無援的境地。
羅副書記關心的人當中有一個就是團委書記白雲。白雲當上團委書記是沾了羅副書記的光,
她非常感激羅副書記的知遇之恩,平時對羅副書記非常尊重。
縣裡散會後,羅副書記給白雲打了個電話:“白雲,最近縣裡有個行動,要對各單位的一把手進行考覈排隊,考覈結果要與獎懲掛鉤,你要努力工作,爭取一個好的名次!千萬不要搞到末位了。常縣長這次要動真格的。”
白雲說:“感謝您,羅副書記!我一定不讓你失望!”上面有人關照就是不一樣,信息比別人靈通多了。
白雲憑着女性的敏感,感覺到這次行動針對的極有可能就是張明。她知道張明頂撞常縣長的事,也知道常縣長是個作風霸道、心胸狹窄的人,他決不會輕易放過張明的。
張明啊張明,這次你得罪的可是一個強硬派啊!這一關恐怕難得闖過去!
她感覺到事態非常嚴重,必須讓張明引起高度重視。
白雲關上門,撥通張明的電話,將這件事告訴了張明。
“張明,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次行動的目標就是你!常縣長的這一招十分陰毒!你想想,工作的好壞哪有一個硬性的標準,最後還不是他一句話就可以定乾坤。他如果要你死,你就死定了!”
張明當上局長,是柳全和揚專員打招呼的結果,所以在常委當中並沒有過硬的靠山。因此沒有人對他透露這件事。
白雲能及時地向他通報信息,讓他十分感動。要不是她,自己就會被動挨打了。每次到關鍵時刻,總有女人來幫助她啊!
白雲說得很對。考覈他們這一級的領導,常縣長可以說擁有絕對的話語權和決定權。再加上,教育部門的工作是最難得到社會認可的工作,人民羣衆對教育的要求很高,對老師的要求幾乎到了苛求的地步,對教育部門也一直都有怨言。常縣長如果戴着有色眼鏡看教育局,又用放大鏡查找教育局的問題,可以說,教育局被排在末位是肯定的。
這樣看來,靠抓好工作來躲過這一劫幾乎是不可能的。
張明反覆思考,苦無良策。
如果說對待對手有戰、和、降三個策略的話,張明已錯過了降的最佳時機了。此時再去向常縣長道歉認錯,恐怕爲時已晚了。
要想戰,自己一個小小的局長,戰鬥力怎麼能和一縣之長抗衡?
求和就必須要有一箇中間人,而且,弱勢的一方想要向強勢的一方求和,必須要進貢。好比晚清政府向八國聯軍求和,就必須割地賠款一樣。
當然,這個貢品要作廣義的理解。可以是物質上的,也可以是精神上的,但必須是常縣長需要與滿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