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書記,蕭記者,這裡面是蘇紅紅的日記本。這裡面,就記錄了很多的秘密,和申振發有關,和魏鳳友也有關,還和很多其他領導幹部有關……”
徐利國很激動地說道,滿臉漲得通紅,聲音也情不自禁地大了幾分,渾身都在輕輕顫抖。
劉偉鴻的臉色便嚴肅起來,說道:“徐利國同志,你現在是正式向我舉報申振發嗎?”
“是的,劉書記,我正式舉報!”
徐利國使勁點頭,臉上露出毅然決然的神色。
“好,我接受你的舉報。”
劉偉鴻鄭重地點了點頭,伸手拿過了那個小小的黃色公事包,隨手捏了一下,比較厚,應該有兩本日記本。不過劉偉鴻沒有馬上就打開來。
“徐工,談談吧,你怎麼發現這些日記本的?什麼時候發現的?”
劉偉鴻將黃色公事包隨手擱在身邊的沙發上,向徐利國問道。他現在沒有必要當着徐利國的面打開這些日記來看,那樣顯得劉書記也太心急了,有失風度。
“是這樣的,劉書記,蘇紅紅出事那天,醫院搶救需要很多錢,我們家裡,平時都是蘇紅紅在管錢,我的工資都按時交給她保管的,她……她再給我發零花錢……”
說到這裡,徐利國有點不好意思。雖然很多男人都是他這個樣子的,在家裡就是個賺錢的工具,花錢的奴隸,但徐利國身爲男人,自也覺得這個並不值得如何的炫耀。再窩囊的男人,也有自己的自尊。
劉偉鴻點點頭,臉色平靜,沒有露出絲毫的譏諷或者調侃之意。
越是小人物,自尊心往往越是十分敏感。
“……當時我急了,回家到處找存摺。蘇紅紅有個抽屜。平時都是鎖着的,不讓我看。這一回,我也顧不了那麼多了,救人要緊,我就把抽屜給撬了,結果找到了存摺,也找到了這兩本日記。我當時沒來得及看,就擱那了。昨晚上才記起這個事,就拿來看。結果,我發現這裡面紀錄了很多的東西,都是和申振發有關的,他們……他們早就有那回事了,在我和蘇紅紅結婚之前。就有了,嘿嘿……”
徐利國苦笑了一聲,自嘲地搖了搖頭。
“當時我就哭了。我有什麼辦法?蘇紅紅都死了,我還能怎麼樣呢?我拿她沒辦法!”
徐利國繼續說道,有點情緒亢奮的苗頭了。本來他在劉偉鴻面前,一直相當的拘謹,現在卻打開了話匣子。正所謂“男兒有淚不輕彈,只緣未到傷心處”。
劉偉鴻問道:“你和蘇紅紅,怎麼認識的?”
徐利國臉上苦笑之意更濃。頓了一下,才說道:“申振發介紹的。”
劉偉鴻不由和蕭瑜情對視了一眼。
“劉書記,蕭記者,你們是不是覺得很奇怪?你們不會理解的,你們都是大人物,不會理解我們這種平民百姓的生活,我們其實很艱難的……”
劉偉鴻和蕭瑜情這個無意間的小動作,一下子就刺激到了徐利國,馬上就說道。像是在“抗議”。
“我理解。我曾經也是平民百姓。”
劉偉鴻立即說道,神情很是誠摯。
一抹不解之意。在蕭瑜情的眼裡飛速閃過。
劉二少,不是吧?
你什麼時候是平民百姓了?
難道在楚南的農業學校教了一年書,就有資格自稱平民百姓?
不過,瞧劉偉鴻的神情,不像是在撒謊,彷彿他真的做過很長一段時間的平民百姓。
自然,蕭二小姐再聰慧,也不可能想得到,此時此刻坐在她身邊這位風神如玉的帥哥,其實是一位飽經滄桑的“大叔”。
“是嗎?”
顯然,徐利國也和蕭瑜情一樣,不大信得過劉書記這句話。但徐利國沒有就這個問題“探討”下去,而是繼續說起了他和蘇紅紅的那些往事。
“說起來,申振發和我家還有點親戚關係,我管他叫表舅,算是遠親吧,不過基本上沒有什麼來往的,只有每年過年的時候,我和我媽會去他家裡坐一坐,拜個年。他那時候,是寧陽一中的校長,算得有權有勢。那一年春節,他突然問起我有沒有對象,聽說我還沒有談朋友,就說給我介紹一個。就是蘇紅紅……”
徐利國敘說着一個“古老”的橋段。
劉偉鴻和蕭瑜情都沒有打斷他的話,而是十分認真地聽着。很顯然,這些事在徐利國的心裡,不知道憋了多少年,可能一直都不曾對人談起過。這種千鈞重擔,壓在一個男人心裡頭,一壓就是好些年,那是何等的憋屈,何等的難受?
就讓他說出來吧!
“當時我以爲他開玩笑呢。他是大人物,哪裡會給我介紹什麼對象了,就是一句順口的便宜話,我也沒有在意。誰知道不久之後,他還真的介紹了蘇紅紅給我認識。劉書記,蕭記者,不瞞你們說,我當時真的是高興壞了……蘇紅紅人很漂亮,還是一中的老師,我哪裡配得上啊?我就是一個機修工,還是臨時工。兩個人,一個天上一個地下。蘇紅紅個頭還比我高……”
徐利國似乎完全陷入了亢奮的情緒之中,眼神都變得有些迷濛,思緒無疑又回到了當年那段甜蜜的日子,至少那時候,不知道真相的徐利國,是真心高興的。
一個瘦小老實的臨時機修工,忽然之間就和一中的漂亮教師談起了朋友,那種感覺,絕對勝過了“天上掉餡餅”。
按照俗話說的,真是做夢都會笑醒啊!
“我們的戀愛談得很順利,非常非常的順利,一點波折都沒有。我家裡肯定是一點意見都沒有的,當時還擔心蘇紅紅家裡有意見,後來我去過她家裡一回,就放心了。她家裡那些人,就是我岳父岳母,大姨子小姨子小舅子這些,雖然都很瞧不起我,但也沒有反對蘇紅紅和我談朋友……嘿嘿,當時我還在說祖宗有靈呢,誰知道是那麼回事啊……”
徐利國再次自嘲地苦笑起來了。
“後來我們就結婚了,沒張揚。就是領了證,請兩家的父母長輩,很近的親戚一起吃了個飯,就算是成了。房子也是一中給分的,我在棉紡廠,是臨時工,住集體宿舍。蘇紅紅是正式工,公辦教師,幹部身份呢……結婚那天晚上,她沒……”
說到這裡,徐利國望了蕭瑜情一眼,將後面的話嚥了回去。顯然他覺得在蕭記者這樣的超級大美人面前說洞房之事,是很不禮貌的。
“我當時也沒說什麼。這麼漂亮這麼好的一個老師,跟了我,她圖什麼?我還能要求那麼高嗎?只要她真心誠意和我過日子,我就心滿意足了。現在就是這樣的社會,很多人結婚前都這樣。”
“那後來呢?後來你知道她和申振發的事情嗎?”
蕭瑜情被徐利國的故事吸引住了,禁不住開口問道。
徐利國苦苦一笑,說道:“知道。能不知道嗎?這樣的事,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不但我知道,申振發的老婆連寒梅也早就知道了,大吵大鬧的,還找過我兩回,罵我沒骨氣,管不住老婆……這潑婦,她那麼厲害,也不是管不住她老公?”
徐利國又有點氣憤憤的。
可見他心裡面對連寒梅的憎恨,絲毫也不在對申振發的憎恨之下。
就是這個女人,害死了他老婆。
劉偉鴻倒是能夠理解,徐利國對蘇紅紅的感情,應該是非常複雜的,一方面痛恨她和申振發通姦,一方面又捨不得分手。按照徐利國的描述,單以外表而論,徐利國遠不如蘇紅紅,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後來吧,我就想着,要一個孩子。我想啊,有了孩子,蘇紅紅就會收心了,規規矩矩過日子。蘇紅紅一直不同意要孩子,後來懷上了,沒辦法,就生下來。”
“那孩子……”
蕭瑜情脫口而出,隨即意識到不對,又將後面的話,嚥了回去。
徐利國瞥了她一眼,知道她想說什麼,便說道:“孩子是我的,和我長得很像。這個事,蘇紅紅的日記裡都寫了的……她的日記,什麼東西都寫。和申振發的那些事,都寫了,還有申振發和其他女人,其他幹部的事,她也寫了。”
兩大本日記,內容確實夠豐富的。
“劉書記,我現在把日記都交給你了。這些日記,從蘇紅紅剛剛分配到寧陽一中教書時,就開始寫,好些年了,我相信內容肯定是真實的。那個時候,蘇紅紅也絕對想不到,會有這麼一天,她會被人逼死……”
徐利國說着,眼圈又紅了。
“劉書記,蘇紅紅是對不起我,但她是我老婆,我們是合法的夫妻,她還給我生了孩子。我不能讓她這麼白白給人逼死了。申振發太壞了,他老婆連寒梅也太壞了,還有他們那些親戚朋友,都在仗勢欺人!請你一定要爲我做主,爲蘇紅紅做主。求你了!”
徐利國站起身來,朝劉偉鴻深深鞠了一躬。
“你放心,只要證據確鑿,我一定會給你們一個滿意的答覆!”
劉偉鴻點點頭,非常鄭重地答道。